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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有些道理很天經地義(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2894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19

    陳平安笑道:“理應如此,老話都說真人不露麵露麵不真人,想必這些神靈更是如此。”

    老掌櫃臉色這才好轉。

    銀屏國城隍爺的禮製,與寶瓶洲大體相同,但仍是有些出入,品秩和配奉兩事上,便有差異。

    但是銀屏國當今天子的追封一事,有些不同尋常,應該是察覺到了此處城隍爺的金身異樣,以至於不惜將一位郡城城隍越級敕封誥命。

    陳平安離開香火鋪子後,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了眼城隍廟。

    寧睡墳塚,不睡破廟。

    即是此理。

    一旦世間山水靈氣轉換、很容易招來福禍顛倒的局麵。

    陳平安走向那座火神祠,城隍廟氣象尚未有崩散跡象,應該還可以維持一段時日。

    火神祠那邊,也是香火鼎盛,隻是比起城隍廟的那種亂象,此地更加香火清明平穩,聚散有序。

    但是同樣沒有步入其中,他如今是能夠以拳意壓製身上的古怪事,但是涉足祠廟之後,是否會惹來不必要的視線關注,陳平安沒有把握,如果不是這趟北俱蘆洲東南之行太過倉促,按照陳平安的原先打算,是走完了骸骨灘那座搖曳河水神廟後,再走一遭世俗王朝的幾座大祠廟才對,親自勘驗一番。畢竟類似搖曳河祠廟,主人是跟披麻宗當鄰居的山水神祇,眼界高,自己入門燒香,人家未必當回事,人家見與不見,說明不了什麽,不過那位一洲南端最大的河神,沒有在祠廟現身,卻扮演了一番撐蒿船夫、想要好心點撥自己來著。

    陳平安又在火神祠附近的香火鋪子逛蕩一次,詢問了一些那位神靈的根腳。

    有一點與城隍廟那位老掌櫃差不多,這位坐鎮城南的神靈,亦是從未在市井真正現身,事跡傳說,倒是比城北那位城隍爺更多一些,而且聽上去要比城隍爺更加親近百姓,多是一些賞善罰惡、嬉戲人間的誌怪野史,而且曆史久遠了,隻是代代相傳,才會在後人嘴上流轉,其中有一樁傳聞,是說這位火神祠老爺,曾經與八百裏之外一座洪澇不斷的蒼筠湖“湖君”,有些過節,因為蒼筠湖轄境,有一位水仙祠廟的渠主夫人,曾經惹惱了火神祠老爺,雙方大打出手,那位大溪渠主不是敵手,便向湖君搬了救兵,至於最終結果,竟是一位未曾留名的過路劍仙,勸下了兩位神靈,才使得湖君沒有施展神通,水淹隨駕城。

    陳平安想了想,便直接離開了隨駕城,直接揀選了一條山嶺小路,秘密去往那蒼筠湖轄境的水仙祠,若是那位自封“渠主”、品秩其實不過相當於河婆的神祇果真還在,便可以旁敲側擊一番,看看能否從中知曉隨駕城的內幕。若真是殃及一城的禍事,還是要管上一管的。若是小地方的神仙打架,則看看再說。

    夜幕中,陳平安沿著一條寬闊溪流來到一座祠廟旁,道路雜草叢生,人煙罕至,由此可見那位渠主夫人的香火凋零。

    而這座祠廟其實距離市井小鎮不過數十裏路而已。

    不過陳平安先前在溪湖交匯處的一座山頭上,看到一夥人正手舉火把往祠廟那邊行去。

    陳平安便一路尾隨,聽他們的言語交流,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吃飽了撐著的市井少年、青壯,竟是比拚各自的膽識高低來了,看看誰進了祠廟內,真敢去調戲那位渠主娘娘。這種事情,市井鄉野中其實倒也常見,陳平安家鄉小鎮那邊當年就有,如果有哪家孩子,誰敢在神仙墳睡上一宿,那可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了,杏花巷曾經有個同齡人,自稱他在神仙墳躺了一晚上,結果在老槐樹下,當他趾高氣揚提及此事,一下子獲得了旁邊許多同齡人的仰慕,“經此一役”,他成了個杏花巷一帶的孩子王,在那之後的歲月裏,以欺負陳平安和宋集薪這對泥瓶巷鄰居為樂,當然更想著能夠在過家家的時候,讓那個名字古怪的稚圭,扮演他的小媳婦,隻可惜被宋集薪大罵不已,稚圭則從來都是板著臉的模樣,眼神冷漠,跟著宋集薪一起跑回小鎮,那個同齡人則帶著跟屁蟲在後邊朝他們這對主仆丟泥塊。

    事實上那一晚,陳平安剛好去那邊拜菩薩,遠遠瞧見了那個同齡人,不過是在神仙墳外邊晃了幾步路,就飛奔回家了。

    今夜陳平安看到那一行七八人,倒是不願意虧待自己,帶足了酒肉。當這些人進了那座不過兩進院落的水仙祠廟,匾額傾斜,廟內廢棄已久,破敗不堪,牆上爬滿了綠意濃濃的薜荔,陳平安就坐在廟外遠處一棵大樹上,視野開闊,陳平安將行山杖橫放在膝,雙手籠袖,舉目望去,靜觀其變。

    陳平安取出幹糧,摘下裝有寶鏡山深澗水的養劍葫,開始吃起了宵夜,這一路奔波飛掠,可不是什麽閑庭信步。

    小祠廟裏邊,已經燃起好幾堆篝火,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葷話連篇。

    供奉有一高兩矮三尊塑像,本是彩繪神像,隻是歲月無情,漆彩剝落,居中正是渠主夫人,左右應該是隨奉侍女。

    三者皆眉目宛然,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位溪河渠主,身材修長,瓔珞垂珠,色尤姝麗。

    陳平安掃了一眼,有些奇怪,那三尊神像,不像是藏得住神光的金身。

    這也是那些市井浪蕩子的幸運。

    陳平安打算吃過了幹糧,就去一趟蒼筠湖,隻是這位湖君在岸上並無祠廟,有些頭疼。實在不行,還得露麵現身,問一問那些色膽包天的家夥,附近是否還有什麽水神祠廟。

    陳平安開始閉目養神,開始煉化那幾口寶鏡山的深澗陰沉之水。

    同時心神緩緩沉浸,以山上入門的內視之法,陰神內遊自家小天地。

    如今的一些古書記載內容,很容易讓後世翻書人感到疑惑。

    例如那躬率吏民,投沉白馬,祀水神河伯。為何是白馬,書上就從無解釋。

    至於那句水神不得見,以大魚大蛟為候。更是讓人費解,浩然天下各洲各地,山水神祇和祠廟金身,從來不算少見。

    陳平安突然睜開眼睛,瞬間收斂了所有氣機,寂然不動。

    唯有視線望向遠處溪水入湖口,有一股牽動天地靈氣細微變化的漣漪波動,然後陳平安很快就看到那邊水色瀲灩,一前兩後三位女子,姍姍而來,為首女子,身穿彩衣,衣帶飄搖,水霧朦朧,身後兩位侍女也是水仙祠廟中的模樣,隻不過姿色其實比神像要更好看些,倒是那位渠主夫人,其實姿色遠遠不如神像所繪,不知當年為祠廟渠主神像開臉的能工巧匠,每次下刀之時,心中作何想。

    再轉移視線,陳平安開始有些佩服廟中那撥家夥的膽識了,其中一位少年,爬上了神台,抱住那尊渠主神像一通啃咬,嘴上葷話不斷,引來哄堂大笑,怪叫聲、喝彩聲不斷。

    年少時,大抵如此,總覺得不守規矩,才是一件有本事的事情。

    還有那年少時,遇見了其實心中喜歡的少女,欺負她一下,被她罵幾句,白眼幾次,便算是相互喜歡了。

    那三位從蒼筠湖而來的女子,臨近祠廟後,便施展了障眼法,變成了一位白發老嫗和兩位妙齡少女。

    老嫗嘴角冷笑不已,進了祠廟後,便是一副慈祥神色了。

    那些少年、青壯男子見著了這鶴發雞皮的老嫗,和身後兩位水靈如青蔥少女,頓時傻眼了。

    一時間祠廟內鴉雀無聲,唯有火堆枯枝偶爾開裂的聲響。

    尤其是那個雙手抱住渠主神像脖頸、雙腿纏繞腰間的少年,轉過頭來,不知所措。

    其中一位少年用手肘輕輕撞了下身邊青壯男子,顫聲道:“不會真是水神娘娘問罪來了吧?”

    那男子搖搖頭,從錯愕變成了驚喜,嘿嘿笑道:“瞪大眼睛看好了,哪裏像了,就是個走夜路的老嬤嬤,帶著倆孫女,多半是附近村子咱們不認識的,咱們豔福不淺啊。”

    那少年偷偷抹去嘴角油漬,由於知曉這男子的脾氣秉性,真怕他喝酒上頭,就要做那歹事,小心翼翼勸說道:“哥,咱們可別衝動,鬧大了,是要吃官司的。”

    那青壯男子嗤笑道:“鬧大了?鬧大了才好,生米煮成熟飯,剛好娶進門當媳婦。你們都別跟我搶,那倆丫頭片子,我瞧著都挺中意,不過我厚道,隻要左邊那個,右邊的,你們自個兒慢慢商量。”

    老嫗佯裝慌張,就要帶著兩位少女離去,已經給那男子帶人圍住。

    那個膽子最大跳上神台的少年,已經從渠主夫人神像上滑落,雙手叉腰,看著門口那邊的光景,嬉皮笑臉道:“果然那挎刀的外鄉人說得沒錯,我如今桃花運旺,劉三,你一個歸你,一個歸我!”

    陳平安突然皺了皺眉頭。

    望向廟內一根橫梁上。

    坐起一人,是個粗眉壯漢,腰間掛刀,雙腿掛下,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扯去身上一張黃紙符籙,被撕下後,符籙砰然燃燒殆盡。

    老嫗神色大驚。

    那漢子笑道:“不用點法子,釣不起魚兒。”

    漢子舒展筋骨,同時一揮袖子,一股靈氣如靈蛇遊走四方牆壁,然後打了個響指,祠廟內外牆壁之上,頓時浮現出一道道金光符籙,符圖則如飛鳥。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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