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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答案就在青竹上(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2438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34

    隋景澄微笑道:“前輩從行亭相逢之後,就一直看著我們,對不對?”

    陳平安點頭道:“你的賭運很好,我很羨慕。”

    隋景澄卻神色尷尬起來。

    自己那些自以為是的心機,看來在此人眼中,無異於稚子竹馬、放飛紙鳶,十分可笑。

    陳平安將相互銜接的先後兩局棋棋子,都一一放在了棋盤邊緣。

    陳平安雙手籠袖,注視著那些棋子,緩緩道:“行亭之中,少年隋文法與我開了一句玩笑話。其實無關對錯,但是你讓他道歉,老侍郎說了句我覺得極有道理的言語。然後隋文法誠心道歉。”

    陳平安抬起頭,望向隋景澄,“我覺得這就是一種書香門第該有的家風,很不錯。哪怕之後你爹種種想法、行為,其實有愧‘醇正’二字,但是一事是一事,先後之分,大小有別,兩者並不衝突。所以所以楊元那撥人攔阻我們雙方去路之前,我故意埋怨泥濘沾鞋,便退回了行亭。因為我覺得,讀書人走入江湖,屬於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就不該受江湖風雨阻路。”

    隋景澄點點頭,好奇問道:“當時前輩就察覺到曹賦和蕭叔夜的到來?就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局?”

    陳平安眺望夜幕,“早知道了。”

    隋景澄笑顏如花,楚楚動人。

    她以往翻閱那些誌怪小說和江湖演義,從來不推崇和仰慕那種什麽仙人一劍如虹,或是一拳殺寇。這兩種人兩種事,好當然是好,也讓她這樣的翻書人覺得大快人心,讀書讀至快目處,應當喝以茶酒,卻仍是不夠,與她心目中的修習仙法、大道有成的世外高人,猶有差距。

    她覺得真正的修道之人,是處處洞悉人心,算無遺策,心計與道法相符,一樣高入雲海,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真正高坐雲海的陸地神仙,他們高高在上,漠視人間,但是不介意山下行走之時,嬉戲人間,卻依舊願意懲惡揚善。

    陳平安緩緩說道:“世人的聰明和愚笨,都是一把雙刃劍。隻要劍出了鞘,這個世道,就會有好事有壞事發生。所以我還要再看看,仔細看,慢些看。我今夜言語,你最好都記住,以便將來再詳細說與某人聽。至於你自己能聽進去多少,又抓住多少,化為己用,我不管。先前就與你說過,我不會收你為弟子,你與我看待世界的態度,太像,我不覺得自己能夠教你最對的。至於傳授你什麽仙家術法,就算了,如果你能夠活著離開北俱蘆洲,去往寶瓶洲,到時候自有機緣等你去抓。”

    隋景澄換了坐姿,跪坐在篝火旁,“前輩教誨,一字一句,景澄都會牢記在心。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點道理,景澄還是知道的。前輩傳授我大道根本,比任何仙家術法更加重要。”

    陳平安從袖中伸出手,指了指棋盤,“在我看來,興許沒有處處適用的絕對道理,但是有著絕對的事實和真相。當你先看清楚這些那些隱藏在言語、行為之後的人心真相,知道一些脈絡和順序,就會複雜事情變得更加簡單。道理難免虛高,你我複盤兩局棋便是。”

    陳平安撚起了一顆棋子,“生死之間,人性會有大惡,死中求活,不擇手段,可以理解,至於接不接受,看人。”

    他舉起那顆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橫渡幫胡新豐,就是在那一刻選擇了惡。所以他行走江湖,生死自負,在我這邊,未必對,但是在當時的棋盤上,他是死中求活,成功了的。因為他與你隋景澄不同,從頭到尾,都未曾猜出我也是一位修道之人,並且還膽敢暗中察看形勢。”

    隋景澄問道:“如果他誓死保護我隋家四人,前輩會怎麽做?”

    陳平安緩緩道:“那麽五陵國就應該繼續有這麽一位真正的大俠,繼續行走江湖,風波過後,這樣一位大俠如果還願意請我喝酒,我會覺得很榮幸。”

    陳平安指了指兩顆尚未入局的棋子,“就憑他曹賦是一位山上仙師,還是憑蕭叔夜是一位金身境武夫?真當山下江湖是處處是池塘了?一腳下去,就能見底?別說是他們了,我如此小心,依舊會莫名其妙挨人一記吞劍舟,會在骸骨灘被人爭奪飛劍,還差點死於金扉國湖上和崢嶸峰那邊。所以說,江湖險惡,不論好壞善惡,既然小心避禍都有可能死,更何況自己求死,死了,蕭叔夜要怪就隻能怪自己的脖子不夠硬,扛不住別人的一劍劈砍。”

    陳平安雙指撚住那枚棋子,“但是胡新豐沒有選擇俠義心腸,反而惡念暴起,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會因此殺他,而是由著他生生死死,他最終自己搏出了一線生機。所以我說,撇開我而言,胡新豐在那個當下,做出了一個正確選擇,至於後邊茶馬古道上的事情,無需說它,那是另外一局問心棋了,與你們已經無關。”

    陳平安將隋家四人的四顆棋子放在棋盤上,“我早就知道你們身陷棋局,曹賦是下棋人,事後證明,他也是棋子之一,他幕後師門和金鱗宮雙方才是真正的棋局主人。先不說後者,隻說當時,那會兒,在我身前就有一個難題,問題症結在於我不知道曹賦設置這個圈套的初衷是什麽,他為人如何,他的善惡底線在何處。他與隋家又有什麽恩怨情仇,畢竟隋家是書香門第,卻也未必不會曾經犯過大錯,曹賦此舉居心叵測,鬼祟而來,甚至還拉攏了渾江蛟楊元這等人入局,行事自然不夠正大光明,但是,也一樣未必不會是在做一件好事,既然不是一露麵就殺人,退一步說,我在當時如何能夠確定,對你隋景澄和隋家,不是一樁峰回路轉、皆大歡喜的好事?”

    隋景澄輕輕點頭。

    陳平安身體前傾,伸出手指抵住那顆刻有隋新雨名字的棋子,“第一個讓我失望的,不是胡新豐,是你爹。”

    隋景澄疑惑道:“這是為何?遇大難而自保,不敢救人,若是一般的江湖大俠,覺得失望,我並不奇怪,但是以前輩的心性……”

    隋景澄沒有繼續說下去,怕畫蛇添足。

    陳平安收起手指,微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些自然都是有道理的。隋新雨在行亭之中,一言不發,是老成持重的行為,錯不在此。但是我問你,你爹隋新雨是什麽人?”

    隋景澄沒有急於回答,她父親?隋氏家主?五陵國棋壇第一人?曾經的一國工部侍郎?隋景澄靈光乍現,想起眼前這位前輩的裝束,她歎了口氣,說道:“是一位飽腹詩書的五陵國大文人,是懂得許多聖賢道理的……讀書人。”

    陳平安說道:“更重要的一個事實,是胡新豐當時沒有告訴你們對方身份,裏邊藏著一個凶名赫赫的渾江蛟楊元。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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