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澈繼續低頭吃著那碗陽春麵。
說實話,如果沒有陳平安最後這句話,範大澈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去寧府。
萬一是客氣話呢?所謂的經常切磋,是怎麽個經常?三天一次,一月一次?
寧府大門,是那麽容易可以跨過的嗎?
範大澈抬起頭,看著那個大街上那個青衫背影,那人側著頭,看著沿途大小酒樓的楹聯,時不時搖搖頭。
到了寧府,納蘭夜行開的門。
一起走向演武場,納蘭夜行手中拎著那壺酒,笑問道:“自己掏的錢?”
陳平安笑道:“跟董黑炭學來的,喝酒花錢非好漢。”
納蘭夜行爽朗大笑,“等會兒我先喝幾口酒,再出劍,幫著校大龍,便有勁了。”
陳平安笑不出來了。
斬龍崖涼亭那邊,說是回家修行的寧姚,其實一直與白嬤嬤閑聊呢,發現陳平安這麽快回來後,老嫗不用自家小姐提醒,就笑嗬嗬離開了涼亭,然後寧姚便開始修行了。
演武場的芥子小天地之中,納蘭夜行收起了喝了小半的酒壺,開始淩厲出劍。
然後一個納蘭夜行再小心也無用的不小心,陳平安就得躺一旬半個月了。
白嬤嬤匆匆忙忙趕來演武場這邊,納蘭夜行差點嚇得離家出走。
好在陳平安與白嬤嬤解釋自己此次收獲頗豐,這條修行路是對的,而且都不用煮藥,自行療傷本身便是修行。
納蘭夜行不敢胡說八道,實話實說道:“確實如此。”
陳平安被寧姚攙扶著去往小宅。
納蘭夜行戰戰兢兢等著狗血淋頭,不曾想那白煉霜隻是看著兩人背影,半天沒說話。
納蘭夜行覺得這不是個事兒啊,早罵好過晚罵,剛要開口討罵,但是老嫗卻沒有半點要以老狗開頭訓話的意思,隻是輕聲感慨道:“你說姑爺和小姐,像不像老爺和夫人年輕那會兒?”
納蘭夜行取出酒壺,點頭道:“怎麽不像。”
老嫗板著臉道:“這些日子,辛苦了。”
納蘭夜行疑惑道:“啥?!”
老嫗怒道:“老狗滾去看門!”
納蘭夜行點點頭,這就對了,轉身去往大門那邊,老人心裏邊踏實許多。
————
陳平安坐在床上,開始呼吸吐納,心神沉浸於人身小天地當中。
寧姚坐在一旁,趴在桌上,看著陳平安,他似乎在自己心中,遇見了想要遇見的人,有些笑意,情不自禁。
她知道是誰,因為第四件本命物,陳平安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煉製成功後,出了密室,見到寧姚後,便當著納蘭爺爺的麵,一把抱住了寧姚,寧姚從未見過這麽卸下擔子的陳平安,納蘭爺爺立即識趣離開,她便有些心疼他,也抱住了他。
他興高采烈,神采飛揚,說那個小家夥還在,原來就在他心裏邊,隻是如今變成了一顆小光頭,他們重逢之後,在一條心路上,小光頭騎著那條火龍,追著他罵了一路。
寧姚很少見到那麽直白流露出雀躍神色的陳平安,尤其是長大後的陳平安,除了與她相處之外,寧姚也會有些擔心,因為陳平安的心境,好像幾乎就像個一位活了許久許久光陰歲月、見過太多太多悲歡離合的枯槁老僧,寧姚不希望陳平安這樣。所以當時看著那個宛如回到當初他是少年、她是少女的陳平安,寧姚很高興。
有朋自遠方來,是一顆小光頭。
卻不是身披袈裟,依舊身穿儒衫,隻是佩劍之餘,小人兒袖中,多了一部佛經。
那是一場陳平安想都不敢去想的久別重逢,唯有夢中依舊愧疚難當,醒後久久無法釋懷,卻無法與任何人言說的遺憾和愧疚。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不告而別、再也不見。
寧姚趴在桌上,凝視著陳平安,她自顧自笑了起來,記得先前在玄笏街上,陳平安猶豫了半天,牽起她的手,偷偷詢問,“我與那林君璧差不多歲數的時候,誰英俊些。”
當時寧姚先是反問:“你自己覺得呢?”
然後陳平安便開始撓頭,覺得那個答案,真是令人憂愁。
於是寧姚誠心誠意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並沒有將言語偷偷放在心中,告訴他道:“你好看多了!”
陳平安便伸出雙手,輕輕抹過她的眉頭,“我的傻寧姚唉,真是好眼光!”
78513463/51296279.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