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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淡淡風溶溶月(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6619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2:52

    倒懸山原本隻有一道大門通往劍氣長城,如今開辟出更大的一道門,舊門那邊就少了許多熱鬧。

    用那抱劍漢子的話說,就是喜新厭舊,傷透人心。

    輩分極高的小道童依舊坐在那邊看書,在讀一本失意文人撰寫的閑雜書,便伸手隨意拘了一把皎潔月色,籠在人與書旁,如囊螢照書。

    上次被那個腦子被門板夾過、再被驢踢過的白衣少年惡心壞了,好好一本才子佳人、清湯寡水的鬆間集,硬是給那人說成了一部刪減版的豔情小說,害得他好幾天沒緩過勁,看什麽書都提不起精神,便隻好舍了這個為數不多的樂趣,隻能每天發呆。

    隻是接連忍著個把月不看書,實在無聊透頂,所以重新看書之後,直接拿了一大摞書籍放在身邊,不分晝夜,看得十分癡迷。

    小道童雖是神仙中人,看書卻慢而細致,哪怕過目不忘,依舊喜歡經常翻到前邊頁數看幾眼。

    守著大門另外一邊的抱劍漢子,懷捧長劍,溜達到了小道童這邊,一想到這算怠工,便又跑回去,將長劍擱放在柱子上邊,這才拎了壺酒,回到小道童這邊蹲著蹭書看,小道童隻願意獨樂樂,又厭惡那些酒氣,轉過身,漢子便跟著挪窩,小道童與他當了好些年的鄰居,知道一個無聊的劍修能夠無聊到什麽地步,便隨那漢子去了。

    漢子伸手指了指書頁上的一句話,“這書中書生有點能耐,‘山清水秀、天地靈氣盡付美人,我輩男子來此人間,不過是做些糟踐山川、辜負佳人的勾當’,這句話說得多好,圈畫起來,可以背誦。”

    小道童習慣了這漢子的碎嘴,隻管自己看書翻頁,漢子也不管小道童看書翻頁,隻管自己絮叨聒噪。

    看完了一本書,漢子歎息道:“沒勁,半點葷腥滋味都沒有。”

    小道童放下手中書本,又拿起一本,是本講那月黑風高、飛簷走壁江湖演義小說,漢子看到精彩處,便多飲酒,隻不過眼睛始終死死盯住書頁,一個字都不會錯過就是了,嘖嘖稱奇道:“不愧是書外老天爺相中的書中小老天爺,其他武學奇才,一輩子都鑽研不透的絕世功法,給他上了手,一晚上就給學會了。真是羨慕,可惜這套功法口訣一筆帶過,寫得模糊了,不然我也可以試試看……”

    “看看,被我說中了吧,這種邋裏邋遢的糟老頭子,越是喜歡說瘋話怪話,越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人,如何?被我說中了吧,老人果真對咱們這位小老天爺刮目相看,呦嗬,大手筆!以畢生功力的一甲子內力灌頂,幫忙打通了任督二脈不說,還徹底洗髓伐骨了,好家夥,這要是重返江湖,還不得天下無敵?”

    書才翻了一半,小道童一板一眼道:“明顯暫時還算不得天下無敵,哪怕有了這天上掉來的一甲子內力,再加上他自己的二十年打熬,不過八十年內力,先前有那伏筆,通過書中路人提過一嘴,那個在江湖上掀起血海腥風的大魔頭,已經修煉出來了百年功力,內力精純,深不見底,打不過的。”

    漢子揉著下巴,覺得有道理,“那還缺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不過應該不會得手太快,畢竟故事才講到一半。”

    小道童緩緩翻過一頁書,難得附和這個漢子:“急什麽,肯定會有的,不然根本沒法打。”

    漢子狠狠灌了一口酒,“青梅竹馬的老相好,江湖偶遇的正派女俠,相愛相殺的魔道美人,一個都不能少!”

    估計那個不過是想著掙點柴米油鹽、紙張筆墨錢的寫書人,他自己都無法想象,書本刊印之後,會有這麽兩個看書之人。

    而且雙方看書看得如此“粗淺”,偏偏還算有幾分真心的喜歡。

    需知一位是師尊名諱都是天下忌諱的道家天君,所求之事,是學那上古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陰陽,移山倒海,呼吸精氣,與天地同存。

    一位是劍氣長城的大劍仙,參加過那場十三之爭,他這輩子所交盡豪雄不說,亦有紅顏知己是那女子劍仙。

    隻不過師承與家世都無比煊赫的小道童,離開家鄉的青冥天下,是來這邊曆練,磨礪道心。

    而這漢子,算是刑徒中的刑徒,隻能年複一年守著兩人身後的這道大門。

    小道童合上書,漢子急眼了,“幹嘛?”

    小道童說道:“緩一緩,這本書不錯,看慢些。”

    書中有一幅場景,不寫山上不寫神仙,隻寫江湖人,寥寥幾筆,便讓從未真正走過江湖的小道童,如見畫卷。

    雨後初晴,水上霧生,朦朧與天永,湖心一彩舟,有那豪傑立船頭,無蒿破水,漸近亭前,沿途折葦動有聲,亭中白衣客,煮酒以待,相約醉後決生死。

    漢子哀歎一聲,後仰躺去,隨口問道:“薑道君,青冥天下到底是怎麽個地方?”

    小道童隨口答道:“習俗規矩也不少,跟這浩然天下差不多吧。”

    漢子問道:“道老二還沒找齊五百靈官?”

    小道童也不覺得這是什麽不可泄露的天機,“估計還早。換個螺螄殼繼續做道場,並不輕鬆。”

    漢子雙手作枕頭,換了個舒服姿勢,翹起二郎腿,“都很忙啊。”

    小道童笑道:“你我就不忙。”

    漢子望向那輪明月,“如我們這般熬夜也忙的。”

    阿良曾經給劍氣長城留下一番膾炙人口的言語,不會熬夜的修道之人,修不出什麽大道。

    至於如何熬夜?

    苦兮兮的煉氣煉劍,為下。

    喝酒為中,哪怕喝到了囊中羞澀,再無錢買酒,月色入杯不花錢,酒杯永遠不空。

    至於何為上。

    酒鬼賭棍們,大家都是男人,會心一笑。

    小道童有些奇怪,轉頭望向那個漢子,“張祿,你就這麽沒勁兒?劍氣長城戰事吃緊,你真要執意返回城頭,陳清都也不會攔著你吧?”

    名為張祿的漢子開始閉目養神,說道:“心累。”

    小道童笑道:“你這心態,很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張祿輕聲道:“隨便。”

    小道童伸手打散那團如一盞書案燈火的皎皎月色,仰頭望向天幕,“天地間真滋味,唯靜者嚐得出。”

    “你師尊教的?”

    “雜書上看來的。”

    “薑雲生,你說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可忘生死,好不好?”

    “不曉得,懶得想。”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以後我會想你的,有機會就去你家鄉找你耍。”

    “一個大老爺們對另外一個大老爺們說這話,你惡心誰呢?!”

    “你隻是孩子模樣啊,大不到哪裏去吧。”

    “張祿,你找抽?!”

    漢子轉了個身,竟是酣睡起來。

    若是在浩然天下的九大洲,一位大劍仙,混得再落魄,也不至於就隻有這麽丁點兒大的立身之地。

    小道童繼續看書。

    可憐了那位劍仙邵雲岩。

    ————

    做生意,掙銀子,不分晝夜。

    每一顆神仙錢,都被譽為天底下最精粹的靈氣聚攏,但是天底下到底有沒有一顆幹淨的神仙錢,難說。

    一艘巨大渡船卸貨、換了一大堆劍氣長城的丹坊物資後,便離開了倒懸山渡口。

    這是西南扶搖洲大宗門山水窟的跨洲渡船,渡船名字十分鄉土氣,瓦盆。

    據說山水窟的開山老祖,起於市井巷弄,隻不過發跡之後,一輩子所做之事,就是與過往撇清關係,把山上日子過得宛如人間王侯,唯獨在給聚寶盆的跨洲渡船取名字一事上,現出了原形。

    一位渡船元嬰管事站在渡船頂樓的觀景台那邊,默默掐指算賬,這趟倒懸山往返,最少可以掙七十顆穀雨錢,加上如今扶搖洲山下幾大王朝,打得天昏地暗,若是運作得當,找對買家,翻上一番都不是沒有可能。

    山上也因為那幾件應運而生的仙家至寶,光是半仙兵就有三件之多,爭了個頭破血流,已經死了好些個地仙不說,許多上五境的老王八都逐漸浮出水麵,如果不是礙於儒家書院的掣肘,這些老神仙隻能站在幕後,不然就不隻是利用牽線傀儡去較勁這麽和和氣氣了。

    無論是山上山下,這麽耗費家底的打來打去,對於山水窟這些首屈一指的商家宗門而言,都是好事。

    瓊林宗有錢,是因為北俱蘆洲劍修如雲,使得仙家門派更換極快,大勢一動,神仙錢自然而然就跟著滾走起來。

    打算盤打算盤,珠子滾動,就是錢了。

    至於皚皚洲劉氏,又是異類,與誰都能做買賣,許多樁買賣,根本已經不是錢財這個範疇了,掏了錢,掙來的,是王朝更迭,是宗字頭仙家豪閥的換人。

    最可怕的地方,還在於皚皚洲劉氏與任何人做買賣,最大的宗旨,是先保證對方能掙錢。更可怕的地方,則是這件事情,還真給皚皚洲劉氏做成了,並且成為一條雷打不動的家規,代代傳承下來。

    老修士這趟倒懸山之行,收獲頗豐。作為山水窟的跨洲渡船管事之人,得了老祖授意後,先前在那靈芝齋的上等房,約了好幾位扶搖洲、金甲洲的同道中人,打算互通有無,大家一起合夥掙錢,總計八艘跨洲渡船,在利潤一事上下點苦功夫,不然就白白給了劍氣長城晏家、納蘭家族貨比三家、借機壓價的餘地,所以大家得商量好,選一處距離倒懸山不遠不近的中轉渡口,先談好價格,各自分了貨物,每一艘渡船專門專賣幾種,再來倒懸山這邊與劍氣長城磨價格。

    這隻是第一件事,幾乎沒有任何異議,主要是山水窟財大氣粗,對於促成此事,誌在必得,願意保證下一場交易過後,都賺錢了,皆大歡喜,證明此舉可行,以後就按照這個規矩走倒懸山,但是隻要虧了誰,山水窟就自己掏錢補償誰。

    第二件事,是如今劍氣長城那場仗,打得極其艱難,需要大量的補給,山水窟便帶頭,拋出了一個建議,除了合力打造幾艘新渡船,出錢請那些老祖出山,幫忙開辟出一兩條更加順暢的新路線,打殺掉那些攔路障礙,再幫著坐鎮渡船,以前是錢少,不為所動,現在形勢有變,穀雨錢夠多,這些老祖們哪怕自己瞧不上,可終究人人都有那門派、嫡傳和家眷占據其一,隻要各自宗主出麵,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是有希望說動這些老前輩沾染紅塵一二的。

    第三件事,比較棘手,晏溟和納蘭彩煥兩位元嬰劍修,都去了城頭那邊,家族事務,暫時交予了家族晚輩,雖說遠遠不如兩位劍氣長城財神爺精明,但是麻煩在於這撥人咬定價格、死守規矩,不答應,雙方那就耗著,雖說誰都清楚劍氣長城肯定耗不過跨洲渡船,但是隻要在倒懸山多待個十天半個月,交給倒懸山的那筆神仙錢,可不是小錢。所以不光是山水窟,事實上所有的跨洲渡船,都希望打破僵局。

    曆史上,納蘭家族在劍氣長城的大戰期間,不是沒有過與要價要狠了的幾個大洲跨洲渡船撂狠話,愛賣不賣,不賣滾蛋。

    就在那幾個洲十多艘渡船管事,個個變成熱鍋上螞蟻的時候,正打算低頭服軟之際,事情突然有了轉機,有一位在扶搖洲渡船上籍籍無名的年輕人,合縱連橫,竟然說服了七洲宗門渡船的所有管事,拚了不掙錢,所有渡船一夜之間,全部撤出倒懸山,好似遊山玩水,去停靠在了雨龍宗的藩屬島嶼渡口那邊,隻留給劍氣長城一句話,我們不賺這錢就是了。

    而這個名聲鵲起、最終成功幫助所有渡船都大賺一筆的年輕人,正是山水窟的開山老祖,當時不過是觀海境的修士,就能夠一一說服所有做慣了買賣的老狐狸,在那之後短短三十年,年輕人就自己有了山頭,有了跨洲渡船。

    納蘭家族不是沒有想過專門針對後來山水窟的兩艘跨洲渡船,隻是山水窟一次次都應對得十分輕鬆,久而久之,還能如何,買賣繼續。

    後來又有了個晏家,家主晏溟相對好說話些,不像納蘭家族的生意人那麽直腸子,更多還是劍修的臭脾氣,晏溟則更像是個名副其實的買賣人,此人兢兢業業,盡量幫著劍氣長城少花冤枉錢,也讓各大跨洲渡船都掙著錢,算是互利互惠。而納蘭彩煥接任家族財權後,與各洲渡船的關係也不算差,而晏溟和納蘭彩煥兩個聰明人負責商貿之後,雙方關係一般,大體上屬於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也會有些大大小小的利益衝突。

    一位老修士的嫡傳弟子來到觀景台這邊,欲言又止。

    這位老元嬰笑道:“有話就說。”

    年輕人問道:“師父,以往我們山水窟渡船,都答應劍氣長城那邊允許賒欠的,大戰落幕過後,按照說好的利息結賬便是,早還少給,晚還多給。為何此次老祖要我們山水窟聯手其餘渡船,與劍氣長城否決此事?”

    老人輕聲道:“雖說劍氣長城那邊消息管得嚴,不許任何人靠近城頭,連我這種老熟人,以往次次能夠去劍仙宅邸住幾天的,這回進了劍氣長城,都去不了城中,隻能在城池與那海市蜃樓之間的宅邸中,與那兩個家族的人談買賣,但越是如此遮掩,越證明這一次妖族來勢洶洶,劍氣長城這場仗會打得極慘,你說晏家和納蘭家族,家底如何?”

    年輕人笑道:“晏溟與納蘭彩煥兩位劍仙都精於此道,積攢下來的家底,無論是自家的,還是幫著劍氣長城,肯定都不薄。”

    老人點頭微笑道:“所以這一次,我們可以幫著山水窟多掙很多。不但要將那晏家和納蘭家族的家底挖個底朝天不說,還要讓丹坊積蓄,蕩然一空。至於不賒欠一說,我們自然是當真的,千真萬確不是玩笑,但是事實上呢,又是可以不當真的,如何讓我們不當真,就得看晏溟和納蘭彩煥的誠意了嘛。”

    年輕人小心翼翼說道:“劍仙的脾氣可都太好,千萬別惹了狗急跳牆。”

    老人譏笑道:“納蘭家族有那老祖納蘭燒葦,劍氣長城十大劍仙之一,若是在咱們扶搖洲,誰敢在這種老東西麵前,喘個大氣兒?納蘭燒葦脾氣好?很不好。但是遇到了咱們,不好又能如何?劍仙殺力大,喜歡殺人?隨便你殺好了,他們敢嗎?接下來咱們還要說服其餘渡船師門的老祖出山,所以說,神仙錢才是天底下最結實的拳頭。”

    年輕人其實真正想要問的問題,是為什麽不能稍稍少掙錢,總是這樣往死裏掙劍氣長城的錢,好像沒必要。

    老人似乎看穿嫡傳弟子的心思,笑道:“你啊,修行尚可,做買賣,真是愚不可及沒悟性!明明能掙錢,卻想著少掙錢的人,你以為這輩子真能掙著大錢?你隻要這麽想,一輩子就休想成為我們老祖那樣的人物了,想都別想,簡直就是給老祖他老人家提鞋都不配。”

    最後老人說道:“你小子少管閑事,把自己日子過好,已經很了不起。等你成了比師父更重要的山水窟祖師人物,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有資格來談少掙錢一事,不過師父可以萬分肯定,真有了那麽一天,你隻會比師父更想著掙錢。再回想今天的念頭,你自己都覺得可笑!為何?”

    老人自問自答道:“因為你的屁股坐在那張山水窟祖師堂的座椅上了。”

    ————

    雨龍宗曆史上最年輕的金丹地仙,傅恪,他今天離開了雨龍宗所在島嶼祖山,去了一座藩屬島嶼,去見好友。

    雨龍宗自己並無跨洲渡船,因為不需要,一座宗門,大大小小的藩屬島嶼二十多個,處處是渡口,上邊全是依附雨龍宗的仙家門派,嫡傳、外門弟子加上雜役,數萬人之多。

    絕大部分的北俱蘆洲跨洲渡船,以及一部分南婆娑洲渡船,都需要在此中途停靠。

    傅恪沒有攜美同行,獨自駕馭符舟,登上的這座島嶼名為碧玉島,島上有仙家樹木,質若碧玉,十分金貴,是許多靠岸跨洲渡船的重金購買之物,反正在倒懸山那邊掙了個缽滿盆盈,不缺這點開銷,何況回了家鄉,一樣有賺,還能錦上添花。

    碧玉島位於雨龍宗東北方位,所以早年經常能夠看到那些往返於蛟龍溝和南婆娑洲的布雨老龍,運氣好,還能看到奄奄一息的墜海疲龍,隻是雨龍宗與蛟龍溝算是近鄰,曆來善待這些遵循本能行雲布雨的龍屬之物,一旦有精疲力竭的蛟龍浮海,無法返回老巢,甚至專門會有大修士幫著運轉水流,漂往蛟龍溝。

    但是近些年,瞧不太見了,因為蛟龍溝那邊給一位劍術極高、脾氣極差的劍仙,不分青紅皂白,為求名聲,出劍搗爛了大半巢穴,碧玉島一些見慣了風雨的老人,都說這種劍仙,光有境界,不懂做人,正是典型的德不配位。

    傅恪關於這樁傳聞,其實最有資格說上幾句真相言語,隻是就不去掃半個自家人的興了。

    傅恪的符舟,沒有直接落在朋友的私宅那邊,規規矩矩落在了碧玉島的岸邊山門,然後緩緩而行,一路上主動與人打招呼,與他傅恪說上話的,哪怕隻是些客套話,無論男女,心中皆有受寵若驚,與有榮焉。

    對於傅恪而言,這是件小事,卻能一舉兩得。

    一個是幫自己加深那種平易近人的形象,二是幫著自己朋友掙點麵子,山上山下,其實差不多,麵子都是能換錢的。

    傅恪的朋友,虞富景,是個在寶瓶洲也半點名聲的下五境修士,與傅恪就是舊識好友,早年雙方差不多的境界出身,不曾想傅恪這個幾乎山窮水盡的窮酸漢,不過是想著這輩子一定要去看一眼倒懸山,便有了這麽大的大道福緣落在頭上,倒懸山沒見著,反而留在了半路上的雨龍宗,更一步登天,成了一個宗字頭仙家的乘龍快婿,兩位仙子先後投懷送抱。

    機緣深厚,真是羨煞旁人。豔福不淺,更足可羨殺旁人。

    這個消息,很快隨著老龍城桂花島這艘渡船的返回,被渡船乘客們幫忙傳到了寶瓶洲,傅恪立即成為許多野修佩服不已、譜牒仙師都要眼紅的存在。

    所以虞富景就碰運氣來了,先前隻是希望能夠從好朋友傅恪的指甲縫裏,得到些神仙錢,類似幾顆小暑錢,救濟救濟朋友,虞富景便心滿意足。不曾想傅恪還真講義氣,虞富景涉險離開渡船後,戰戰兢兢去往雨龍宗,不敢登島,隻敢報上名號,說自己與那傅恪認識,當時甚至都沒臉說是傅恪的朋友。

    傅恪不但趕緊離開雨龍宗,礙於宗門規矩,無法帶著虞富景登島,便將虞富景安置在了這座碧玉島,傅恪說隻管放心住下,不著急返回寶瓶洲。傅恪離開後,虞富景既慶幸,又遺憾,因為傅恪並未明言什麽,不料一天過後,碧玉島祖師堂掌律修士就親自登門,詢問他是否願意成為碧玉島內門修士,雖未祖師堂嫡傳,卻已經讓虞富景感激涕零,要知道碧玉島雖是雨龍宗藩屬之一,卻有一位元嬰老神仙坐鎮!擱在家鄉寶瓶洲,是何等高不可攀的仙家府邸?

    而那位掌律修士,也是一位金丹地仙,下五境野修的虞富景這輩子做夢都不敢奢望,一位金丹地仙會對自己有個笑臉,客氣言語半句。

    在那之後,虞富景便以碧玉島譜牒修士的身份,安安穩穩修行起來,得了仙家術法口訣,委實是資質平平,虞富景的修行,始終進展緩慢,連那碧玉島上根本不算個玩意兒的洞府境,這輩子都希望不大,但是沒關係,祖師堂修士依舊對他另眼相看。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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