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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上月(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581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3:29

    此外,霜降陸陸續續用身上那件法相亦真、法相亦假的天仙洞衣,耳邊所珥兩條青蛇,以及與“長命道友”五五分賬而來的全部金沙、金身碎片,又跟陳平安做成了四顆小暑錢的買賣。

    隻剩下最後一顆小暑錢。

    湊成了一顆穀雨錢,按照約定,化外天魔霜降就可以立即離開牢獄,得到一份天高地闊無拘束的自由身。而且它一旦離開牢獄,陳平安也好,陳清都也罷,就都不可以再針對它半點,隻要它不跟隨妖族殺入浩然天下,不禍害劍氣長城的任何劍修,屆時是去蠻荒天下當一方霸主,還是去浩然天下藏匿蹤跡,扶植傀儡,開宗立派,都隨它意。

    在這期間,霜降曾經願意賒欠一顆雪花錢,跟陳平安買了個結契的小故事。

    結果陳平安很快就用一顆雪花錢,跟霜降換來了那枚五雷法印的真實材質。

    霜降突然說道:“我本以為那顆不起眼的雪花錢,會成為你我買賣的勝負手。沒有想到你那麽快就主動消除了我的心中疑慮。”

    一旦霜降得手九顆小暑錢,再加上些亂七八糟的零散雪花錢,可哪怕距離一顆穀雨錢,隻缺一顆雪花錢,一樁買賣就依舊未能達成。

    雙方這筆買賣,霜降這頭化外天魔的尷尬之處,就在於隻差一顆小暑錢,是死,哪怕隻差一顆雪花錢,也還是個死。

    陳平安依舊閉眼,坦誠說道:“一開始有想過在這顆雪花錢上動手腳,不過我後來改變主意了。”

    霜降停下身形,憂心忡忡問道:“最後一顆小暑錢,該不會打定主意不給我了吧?隱官老祖可別如此做買賣啊,太傷人品。”

    陳平安睜開眼睛,搖頭道:“當然不會,我與你做第一顆小暑錢的事情,你就可以活了。”

    霜降輕輕點頭,疑惑道:“我知道此事,隻是一直不敢相信此事。”

    陳平安說道:“你就那麽想要再見霜降一麵嗎?對於一頭得到了純粹自由的化外天魔而言,還需要如此執念嗎?”

    兩兩沉默,陳平安繼續說道:“你們已經不算是什麽神仙眷侶了。再者以你的道行和心境,何時何地,不是與那大修士霜降朝夕相處,形影不離?”

    因為霜降之心魔,是他心愛女子。

    應該是霜降躋身上五境之後的一份道緣,一直到霜降躋身飛升境,甚至有可能是在試圖躋身失傳之境的時候,這頭化外天魔才真正顯化而生,隻是霜降始終未能徹底斬除此心魔,最終天各一方,估計是霜降使用了玄之又玄的某種道門仙法,隻是驅逐心魔,未能真正降服、煉化打殺這頭心魔。隻是這些都是一些無根浮萍的揣測,真相如何,天曉得,除非陳平安將來去往青冥天下,能夠見到那位真正的“霜降”。

    化外天魔眯眼問道:“你到底是怎麽猜出來的?是那方女子閨閣物的繡帕,泄露了我的根腳,還是你摸我頭顱之時,我的本能躲避?”

    陳平安反問道:“猜什麽猜,不是你故意要我知道真相嗎?”

    那頭白發童子模樣的化外天魔,嫣然而笑,懸在空中,輕輕拍掌,由衷讚歎道:“好一個隱官老祖,真是從來不讓人失望的陳平安。”

    陳平安說道:“最後一顆小暑錢,我們來做一個百年之約,你我重逢之前,你幫我暗中保護一個人。”

    白發童子輕輕輕彈耳畔青蛇,說道:“第五座天下,隻準上五境之下的練氣士,進入其中,我可不敢違逆儒家規矩。有心無力,這筆買賣難為我了。陳平安,這就是你不厚道了,存心故意刁難?”

    陳平安搖頭道:“我家先生就在那邊,相信把守關隘的儒家聖人,最後還是會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你隻有一次出手機會,在那之後,你至多被儒家聖人驅逐出境,到時候你就聽從我先生的退路安排,無論是返回浩然天下,在落魄山落腳,還是被關押在功德林,我都會去找你,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會信守約定,恢複你的自由身。如果你沒有出手,你我自會在第五座天下碰頭。”

    白發童子問道:“萬一?”

    陳平安沉聲道:“萬一我無法守約去找你,百年之後,不管如何,你還是可以得到自由。”

    白發童子開始圍繞著行亭遊蕩起來,似乎在權衡利弊。

    開始與年輕隱官推敲細節道:“讀書人最要麵子,我就這麽大搖大擺隱匿在某位劍修的神魂之中,那也算不得什麽隱匿了,就算你那先生幫忙緩頰,一樣不妥吧?若是撚芯可以去往第五座天下,魂魄足夠深厚,可她是玉璞境,去不得啊。這可怨不得我,那頭捉放亭大妖,一來是術業有專攻,再者它能夠藏在金丹劍修邊境的心神深處,成功瞞過諸位劍仙們,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做成的,你要是給我三年五載的水磨光陰,我也有把握找個金丹修士,去鳩占鵲巢。”

    陳平安說道:“我自會幫你尋一處隱匿場所。”

    白發童子感慨道:“隱官老祖,算無遺策,任我心中萬千言語,竟是到了嘴邊就無言。”

    陳平安站起身,重新懸佩斬勘在腰側,“如果答應了此事,煩請前輩以後在那座嶄新天下,別做任何多此一舉的事情,別再‘試試看’。不然你就要每天燒高香,一心求我死在這劍氣長城了。”

    陳平安笑了起來,眯眼道:“以往每次打架之前,我從來不喜歡與人撂狠話,今天為前輩破例,請珍惜。”

    白發童子再無嬉皮笑臉的神色,畢恭畢敬打了個稽首,“謹遵老祖法旨,即刻起,一顆穀雨錢的買賣,就算成了。”

    陳平安一個後仰倒地,雙手枕在後腦勺下,說道:“我回頭先試試看夢婆和清秋的道行深淺,如果連麵對它們都束手無策,之後就有勞你以鳩仙手段,代為出手了。”

    陳平安閉上眼睛,說道:“可能你故意讓我知曉女子身份,誤以為你是霜降心儀女子生成的心魔,其實皆是障眼法使然,沒關係,你贏了,反正我也沒輸什麽。”

    白發童子神色淒惻道:“運去英雄不自由,老祖這般英雄末路的模樣,瞧著真是讓人心疼。”

    陳平安隨手抽刀出鞘,看也不看一眼那化外天魔,一刀迅猛劈斬而去,化外天魔很快凝聚身形,蹦跳著朝行亭那邊伸出大拇指,一次次雙手互換,“不是可挽天傾的英雄豪傑,也是能教那山河陸沉的梟雄,老祖……哎呦喂,好刀法!”

    撚芯坐在遠處台階上,看著那頭化外天魔和行亭青衫客,離別在即,極有可能是各去一方了,她突然有些不舍。

    她這縫衣人,此生修行路上,從未如此熱鬧,卻又安穩,不用擔心那些防不勝防的山上算計,也從無看她如看鬼的眼神。

    ————

    一行三人,走在一條寂寥大街上,酈采一襲雪白長袍,腰間係掛一把劍鞘纖細雪白的佩劍“霜蛟”,在鞘長劍,已經斷為兩截。

    除了這位浮萍劍宗的女子宗主,還有少年陳李,少女高幼清,都會跟隨酈采去往北俱蘆洲,成為酈采的嫡傳。

    酈采自認不比那陸芝豪傑氣概,容貌已經恢複如初,臉頰處的傷痕並不明顯,隻是臉色慘白,顯然大傷未愈。真正的隱患,在於酈采的那把本命飛劍雪花,受損極多。估計這輩子是甭指望仙人境了。酈采倒也無所謂,女子境界高了,容易嫁不出去,脾氣再好都沒用。

    這位女子劍仙,到了劍氣長城之後,一直廝殺不斷,次次身先士卒,前幾年避暑行宮規矩多,隱官一脈的傳信飛劍最煩人,對劍仙約束更重,眾多劍修當中,罵年輕隱官最多、罵得最起勁的,肯定要算她酈采一個,遠勝本土劍修。

    酈采重傷撤出城頭之後,舍了所有戰功不要,隻跟劍氣長城討要了一把劍坊長劍和一件衣坊法袍。

    有位摯友,太霞元君李妤,她們曾經相約一起趕赴劍氣長城殺妖。

    到了酒鋪那邊,酈采看遍無事牌,最終從牆壁上隻扯下一塊無事牌,攥在手中。

    不著急返回北俱蘆洲,去南婆娑洲遊曆一番,例如要去劍仙元青蜀的山頭瞧一瞧。

    酈采身上帶著一枚破碎不堪的養劍葫,是元青蜀的遺物,也該交還給他所在宗門。

    昔年城頭之上,元青蜀曾與本土劍仙高魁笑言,以養劍葫裝酒,再以大妖名諱佐酒,滋味無窮。

    結果兩個都死了。

    酈采轉頭望向鋪子門口那邊的兩顆小腦袋,笑道:“與二掌櫃說一聲,這塊無事牌被酈采取走。”

    馮康樂說道:“有啥關係,隻管拿走,長得這麽好看的女子,二掌櫃見著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去別家鋪子花錢喝酒也就罷了,還鬧得沸沸揚揚,丟盡了自家鋪子的臉。

    桃板記性好,記得所有來酒鋪買酒、喝酒的客人,問道:“酈姐姐,我們二掌櫃咋還不露頭?是不是又覆了女子麵皮,把自己折騰得花裏花俏的,在偷偷殺妖?”

    酈采大笑,“酈姐姐?二掌櫃教你的?”

    桃板點頭。

    馮康樂埋怨道:“你傻乎乎點什麽頭,一下子就沒誠意了。”

    酈采收斂笑意,說道:“給我每種酒水各來一壺,我要帶去南婆娑洲。”

    高幼清在以飛劍銘刻文字於無事牌上,陳李白眼道:“那個龐元濟有什麽好喜歡的。”

    高幼清轉過身,藏好無事牌,惱羞成怒道:“你管不著。”

    酈采站在鋪子門口的門檻上,眺望城頭。

    她來此是為痛痛快快出劍的,不曾想自己劍術遠遠不夠,最後欠了那姚劍仙一份天大的恩情。關鍵是以後她該怎麽還?又能怎麽還?

    少年神色落寞,“師父,以後我就是浮萍劍宗弟子了?”

    酈采說道:“那就學學這位二掌櫃。“浩然天下,隱官陳平安。劍氣長城,浮萍劍湖陳李。互不耽誤。家鄉始終在前,修行身份在後,不算忘本。”

    少年點頭,是個辦法。

    酈采最後帶著少年少女離開劍氣長城。

    倒懸山暫時沒有北俱蘆洲的跨洲渡船停靠,就隨便找了家仙家客棧住下。

    酈采獨自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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