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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看門狗(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2904更新時間:2022-01-28 01:33:34

    她神采飛揚,“當然!”

    左右送完了書和竹簡,就要立即返回桐葉宗。

    她看了眼夜色,挽留道:“左先生不喝點酒?碧遊府酒釀,小有名氣的。”

    左右搖頭道:“我不愛喝酒。”

    她有些惋惜,小小的美中不足。

    左右告辭一聲,跨過門檻,禦劍遠去。

    她站在門外,仰頭目送那位劍仙遠遊北歸,由衷感慨道:“個兒高高的左先生,強強強。”

    左右禦劍離開埋河水域,風馳電掣,路過那座大泉京城的時候,還好,那個薑尚真先前挨過一劍,學聰明了。

    沒來由想起當年那次喝酒。

    先生醉醺醺笑問小師弟,“欲觀千歲,則數今日;欲知億萬,則審一二。難不難?”

    小師弟答道:“以古知今,以近知遠,以一知萬,以微知巨,以暗知明。知易行難,難也不難。”

    先生大笑,讓左右再去拿一壺酒來,記得結賬,師兄弟明算賬,不能因為是小師弟的酒鋪,當師兄的就昧良心賒賬。

    陳平安有一點確實比他這個師兄強多了。

    能讓先生飲酒不寂寞,能讓先生忘卻萬古愁。

    小師弟不愧是師兄弟當中,唯一一個有媳婦的人。

    難怪最得先生喜愛。

    對此左右沒有半點不高興,左右很高興先生為自己和小齊,收了這麽個小師弟。

    ————

    寶瓶洲大瀆開鑿一事,崔東山其實就是個監工,具體事務是關翳然和劉洵美操辦,真正的幕後謀劃之人,則是柳清風。

    一個大驪豪閥公孫,一個篪兒街將種子弟,一個藩屬青鸞國的舊文官。

    崔東山從不與山上修士、大瀆官員打交道,全權放手給三個年輕人。隻有柳清風都覺得為難之事,才讓崔東山定奪,後者一貫雷厲風行,幾乎從無隔夜事。

    大瀆沿途,要路過數十個藩屬國的山河版圖,大大小小山水神祇的金身祠廟,都要因為大瀆而改變各自轄境,甚至許多山上門派都要搬遷山門府邸和整座祖師堂。

    林守一從書簡湖返回之後,就被崔東山留在了身邊,親自指點修行。

    林守一早先在家鄉,以一幅目盲道人賈晟的祖傳搜山圖,與白帝城城主換來了《雲上琅琅書》的中下兩卷,上卷結金丹,中卷煉元嬰,下卷直指玉璞。

    林守一如今已是龍門境,不但破境快,而且韌性足,這才是真正的修道胚子。

    林守一原本預期,是爭取百年之內結丹,如今看來,要提前不少。洞府境和金丹境是練氣士的兩道天塹,在躋身金丹之前,一般意義上的所謂天才,其實都根本經不起推敲,不知凡幾,都被能否金丹一事打回原形,一輩子在龍門境徘徊,從此萎靡不振,徹底大道無望。

    道法相傳,最忌三口六耳。

    隻是在崔東山這邊,世俗常理不管用。

    林守一直接將三卷《雲上琅琅書》都給了崔東山,後者看完之後,就直接在三部道書之上寫滿了注釋,再還給林守一,讓林守一如果不解文字真意,再來向他當麵請教。

    今天林守一陪著崔東山巡視一處堤壩,塵土蔽日,河道已成,隻是尚未引水來此,此岸勞役不可見對岸人,由此可見,未來這條大瀆之水的廣闊。

    崔東山一次次以袖子拍散身邊塵土,“當年遊學途中,謝謝那小婆娘眼高於頂,誰都瞧不起,唯獨願意將你視為同道人。”

    林守一點點頭。誰都看得出來。謝謝的清高,一向比較直白。反而好打交道。林守一看不透的人,其實是那位盧氏亡國太子,於祿。

    隻是這種話從崔東山嘴裏說出,有點像是在罵人。

    陳平安和於祿是純粹武夫,李寶瓶和李槐當時年紀還小,謝謝在淪為刑徒遺民之前,就是盧氏王朝公認的頭等神仙種,視為最有希望躋身上五境的天才。而林守一當時是除了謝謝之外,最早涉足修行的人物。

    林守一憂心忡忡,以心聲問道:“連劍氣長城都守不住,我們寶瓶洲真能守住嗎?”

    崔東山笑道:“守得住又如何,守不住又如何?若是明知守不住,就不守了嗎?難不成讓文廟聖人與托月山碰個頭,雙方比拚一下紙麵實力,咱們浩然天下報出一個個上五境修士的鼎鼎大名,與托月山做一個學塾蒙童都會的算術加減,咱們更厲害些,妖族就退回蠻荒天下,不如人家,就讓妖族大爺們別著急動手,咱們雙手奉上一座天下,再退去第五座天下,然後作壁上觀,等著托月山與白玉京的下一場術算。”

    崔東山說到這裏,哈哈笑道:“還真別說,這法子最不傷和氣了。”

    林守一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崔東山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你是在憂心所有山下人的生死存亡。”

    林守一說道:“到底應該怎麽辦?懇請先生教我。”

    崔東山仰頭望向寶瓶洲的天幕最高處,輕聲說道:“一洲山上修士,加上我大驪軍伍,挺直脊梁,先行赴死者。其餘願苟活者,隻管在前者死絕之後,跪地求饒。至於山下的百姓們,還真不能如何,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青鸞國京城一處官邸。

    李寶箴難得偷閑,從一大堆藩屬官府邸報、大驪山水諜報當中抽身,與兩個自家人一起同桌喝酒。

    如今李寶箴身兼數職,除了是大驪綠波亭的頭目之一,管著一洲東南的所有諜報,還有那閑情逸致,這些年仕途平步青雲,當起了青鸞國的禮部侍郎,已經先後出京兩次,擔任地方鄉試的主考官,成為一位“手掌文衡者”,除此之外,還是青鸞國在內數個藩屬的山上、江湖的“幕後君主”,暗中操控著一

    切修道胚子的登山、江湖門派的辭舊納新。

    李寶箴將一本書籍丟給對麵的中年男子,笑道:“我們這位老鄉,年紀輕輕的落魄山山主,以後在寶瓶洲的名聲,好像算是徹底毀了。”

    男人正是朱河,昔年福祿街李府的護院,而年輕女子,則是他的女兒朱鹿。

    這對父女,不但早已脫離賤籍,朱河還在大驪軍伍撈了一份差事,擔任大驪隨軍修士多年,身份與大瀆督造官劉洵美身邊的那個魏羨差不多,隻是朱河戰功遠遠不如魏羨,如今傍身散官品秩不高,是墊底的執戟郎,一旦轉入地方為官,多是藩屬國的縣尉之流,隻是相較於一般藩屬官吏,會多出一個武勳清流身份。

    大驪王朝除了新設巡狩使一職,與上柱國同品秩,官場也有大改製,官階依舊分本官階和散官階,尤其是後者,文武散官,各自增添六階。

    朱鹿則成為了一位綠波亭諜子,就在李寶箴手底下任職行事。

    朱河拿到那本書,如墜雲霧,看了眼女兒,朱鹿似有笑意,顯然早就知道緣由了。

    李寶箴倒了三杯酒,自留一杯,其餘兩杯,被他輕輕一推,在桌上滑給朱河朱鹿,示意父女兩人不用起身道謝,笑道:“說不定很快就要被大驪禁絕,也說不定很快就會版刻外傳、別傳,若是此書不被銷禁,我比較期待批注版的出現,免得許多人不解諸多妙處。”

    朱河開始翻書,“顧懺,陳憑案?是在影射泥瓶巷顧璨和陳平安?”

    李寶箴隻是沉默喝酒,朱鹿雙手持杯,輕輕抿了一口酒。

    朱河皺眉不已,“這?”

    漢子有些無言以對。

    他當年與女兒一起護送李寶瓶遠遊,雖然與陳平安相處時日不算太久,但是對陳平安性情,朱河自認看得真切。文中內容,要說假,也不全是,要說真,卻有總是隔三岔五,便讓人覺得不對勁,書上總有那麽幾句話,讓他朱河覺得恰好與事實相反。例如那點深藏心底見不得光的少年情思,還有什麽貧寒少年早早立誌要行萬裏路,讀萬卷書,一心仰慕那些道德完人的聖賢……

    偶然所得一部絕世拳譜?隻因為少年天才,資質卓絕,便無需任何淬煉,武道破境,快若奔雷,一天之內接連破三境?輕而易舉,以至於引來數位世外高人、山上仙人的一驚一乍?至於遊曆之前,福緣不斷,得天獨厚,遊曆之後,什麽主動攬事在身,但凡遇到不平事不平處,處處出拳果決,看似描繪了一位意氣風發、任俠仗義的有情郎,並且每一次付出代價,必有更大福報跟隨。

    可在朱河眼中,陳平安恰恰相反,根本就是個老成持重的,暮氣遠遠多於少年朝氣。

    至於什麽紅顏知己,就陳平安那榆木疙瘩的脾氣,拉倒吧。

    朱河搖頭不已,哭笑不得。

    朱河不傻,雖然不是讀書人,但是依舊看出了隱藏其中的重重殺機。書中遊俠兒,以講學家處處以大義責人,動輒打殺他人。雖不是濫殺無辜,可細究之下,除了一兩頭作祟一方的鬼魅精怪,其餘死在陳平安拳下的,細究之下,無論是人與鬼魅,都是些可殺可不殺的存在,屬於兩可之間。

    朱河翻書極快,忍不住問道:“先前不是聽公子說那陳平安,其實在那書簡湖困頓多年,結局可謂淒慘至極?多年之後才返鄉?”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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