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真龍稚圭的現出真身,主動離開登龍台,出海廝殺,與有那大道衝突的王座大妖緋妃,展開了一場足可謂移海的龍蛇之爭,隨後崔瀺的白玉京十二飛劍趕赴戰場,替稚圭解圍,又有袁首一棍先敲真龍頭顱,再一棍碎掉老龍城山水陣,砸向藩邸,最後被墨家遊俠許弱的大半出鞘一劍,擋住了巔峰大妖袁首的剩餘半棍。
老龍城戰場,妖族大軍繼續登岸攻城,寶瓶洲修士繼續死人。
在那些山巔廝殺過後,蠻荒天下瞬間就重新鋪開了一座座長橋和神道碑,還有那巨幅的綢緞彩帶拉扯來開,大妖將那從桐葉洲搬遷而來的一個個煉化為袖珍物的山嶽,丟擲入海後,施展神通,驀然聳立出海,山尖釘入鄰近老龍城陸地的海床之中,倒懸海中,構建出一塊塊平整的海上戰場,猶有那廣袤雲海鋪展在海麵之上,如白雲填在山穀間。
緋妃比起當下那條隻能在登龍台躺著養傷的年幼真龍,要好上太多,得了甲子帳的一道密令,等待片刻之後,她所站立的海麵東西向一線之上,無數根巨大冰錐憑空出現,傾斜指向那座擋路許久的老龍城,冰錐依次排開,宛如宛如數以萬計的投石車。
在這些冰錐之中,有十數個好似酣眠的妖族修士,被封禁在冰錐囚籠當中,瘟神居多,過客兩位。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撥妖族修士在那些拘押瘟神、過客的冰錐之上,不惜本錢,拚命刻畫符籙,免得惹惱了那個脾氣暴躁的緋妃,將它們當場凍殺,一並丟入老龍城。蠻荒天下的先後兩位搖曳河共主,說實話還是那位仰止相對性情婉約幾分,相對。這些個王座大妖,脾氣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除了喜歡以劍客自居,雲遊天下的劉叉,與不太露麵的天下文海周先生,最是例外。
緋妃轉頭嫣然一笑,以心聲輕柔稱呼了一聲公子。
一位身穿黑袍、頭發係以雪白綢帶的禦劍青年,正是甲申帳劍修雨四,匆匆忙忙趕來了戰場後方,找到了緋妃。
雨四到底還是擔心她安危的,哪怕她是一位蠻荒天下的王座大妖。
雨四問道:“你沒事吧?”
緋妃搖搖頭,“那小家夥嫩得很,仗著那點真龍氣運和些許浩然水運庇護,徒有幾分身軀堅韌而已,根本不成氣候,本命水法依舊不精。即便走瀆成功,連那飛升境都不是。本事不大,脾氣不小。這場仗,不會給那小家夥太多機會。搶在仰止那老婆姨之前,趕緊吃掉她,我便是陪著公子去那中土神洲海邊散心,也無不可。”
唯獨在公子雨四這邊,緋妃是很願意多多言語的。
枯骨王座大妖白瑩,桐葉洲大戰落幕,就已經秘密趕赴金甲洲。
桐葉洲君子鍾魁,先前讓白瑩無法徹底施展手腳,而這鍾魁,與那薑尚真都是最該死卻沒死的兩個存在。
至於其餘的幾位,已經得了周先生的密令。她一來在老龍城戰場比較脫不開身,何況她不也不願意去湊那個天大熱鬧。
畢竟此次以整座扶搖洲作為狩獵場,準備圍殺之人,是那個三劍斬殺王座大妖的白也。雖說如今形勢顛倒,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可白也終究還是白也。
雨四輕聲感歎道:“木屐已經率先得了周先生的賜姓賜名,周清高。”
緋妃笑著安慰道:“當了周先生的關門弟子,依舊比不得公子身份清貴。”
雨四搖搖頭,跟她總是這般難聊。
緋妃知曉自家公子比較關注戰場走向,便善解人意地施展神人掌觀山河,使得雨四能夠清晰看到老龍城戰場的廝殺動態。
老龍城那邊,展開了最近一旬內的第一次修士出城反撲,聲勢浩大,練氣士竟然多達三百多,一股腦兒衝出了三道大門之一,殺向海麵。
雨四愣了愣,“大驪很務實,不像是那藩王宋睦的性格,照理說不會做這意氣之爭。”
寶瓶洲修士隻要出了老龍城那座山水大陣,尤其是離開陸地置身海上,就更失去了其餘兩座大陣的庇護。
緋妃笑著解釋道:“又是那浩然天下的古怪術法了,都是些紙片假人,反正沒什麽殺力,拿來唬人的。”
雨四點頭道:“那就是小說家修士的獨門神通了,畢竟連各色人間山河都能用筆寫出,刻畫出幾百練氣士,以假亂真,確實不稀奇。以前在甲申帳聽流白提起過,就很好奇,想要有朝一日,能夠親身遊曆白紙福地。不過老龍城此舉,也不全是拿來嚇唬人,那宋睦果然比較持家有道,難怪崔瀺敢把他放在老龍城。”
就如雨四所想,那撥出城廝殺的白紙修士,就是給老龍城拿來騙取妖族修士的術法,以及引誘某些深藏不露的攻伐法寶,哪怕消耗掉妖族地仙修士的些許靈氣,都是好事。馬上就會有負責督戰和巡視戰場的大驪修士,將各個細節詳細記錄在冊,戰場上,老龍城不放過任何一點蠅頭小利。
這類舉措,大大小小,每天都有新鮮花樣,雙方都是如此。
周密從不親自調度,對戰場各大軍帳指手畫腳,崔瀺亦是如此,讓藩王宋睦全權負責老龍城大小事宜。
至於親自投身戰場,就更免了。一著不慎,就真會萬一而死的。
而周密和崔瀺的出手寥寥,本身就是一種對各自陣營那撥頂尖戰力的極大護道。
什麽我們都在死戰,憑什麽唯獨你們兩位通天大人物死不得,敢說此話的,估計會死。
一位在那劍氣長城戰場,曾經抖摟出一副江河水卷圖的女子大妖,見那老龍城戰場又烏煙瘴氣不像話了,便冷笑一聲,祭出一幅群山圖,峰如劍簇。
畫卷一閃而逝,先是破開老龍城護城大陣,雖然被多位劍仙以飛劍穿破小半,又被其餘練氣士以術法打爛一部分,剩餘半幅群山畫卷依舊得以在老龍城上空展開,畫卷朝下,群峰瞬間齊齊墜落,仿佛一把把巨大飛劍砸向老龍城用以護駕藩邸的第二道陣法。
大驪有劍舟?
數百峰如大飛劍,如一場滂沱大雨急驟垂打小圓荷。
宋睦在議事廳得知此事後,隻是點了點頭,依舊專心與大驪駐守武將和眾多文武秘書郎,商議戰場布局細節。
我是一位大驪藩王,不是什麽上五境修士,庇護老龍城,憑借藩邸大陣硬扛也好,按照某些私下盟約,有那仙人一旁出手相助也罷,與我宋睦無關。
在白霜王朝化名曹溶的隱世真人,歎息一聲,在眼見那女子大妖抖摟出畫卷之時,他便幾乎同時,拿出了一件珍藏大半輩子的壓箱底之物。心疼,真是心疼。
是一本山水花鳥冊,其中四季山水各一張,花鳥四張。皆是他親筆手繪,頗為得意。
畫冊的無比珍稀,關鍵不在繪畫,而在一張鈐印一枚的藏印。
青冥天下白玉京三位掌教,都有落下印章,給這位並非寶瓶洲本土上五境的道門高真,好像“包圓了”。
那位代師收徒的白玉京大掌教,鈐印有“道經師”。
二掌教,也就是曹溶的那位二師伯,真無敵的道老二,也破天荒拿出了一枚不輕易鈐印的私章,“文有第一,武無第二”。
白玉京三掌教陸沉,也就是真人的師父,鈐印“石至如今”。
大玄都觀,老觀主孫懷中,鈐印“桃花又開”。
這四張山水畫,都是師父陸沉幫忙求來的。
不然單憑曹溶一個陸沉嫡傳的身份,又久不在青冥天下白玉京,哪來這麽大的麵子。大掌教還好說,興許問了就會給,可是心高氣傲的二師伯,以及與那最跟白玉京不對付的孫老觀主,都休想了。
剩餘四張花鳥圖,則是老真人自己請人鈐印。
中土神洲龍虎山大天師,蓋有一枚私人法印“雛鳳”。
符籙於玄,鈐印“一鳴驚人”。
這兩位,都是中土神洲躋身十人之列的山巔老神仙,德高望重,道法極高。
北俱蘆洲火龍真人的印章,是老神仙盛情難卻,因為手邊無藏印,便臨時雕刻一枚,篆刻“嘰嘰喳喳叫不停”。
最後一張,印有一枚繡虎崔瀺的私人花押,“白眼”。
真人曹溶一口氣先後撕掉四張山水圖,撚住一張就丟出一張,張貼在那藩邸山水大陣之上,最終四季流轉,宛如一座道場小天地,這座小天地委實不算小。尤其是那四枚最小不過拇指大、最大不過巴掌大的印章,驀然變大,寶光流轉,道法流溢,其中道經師三字,氣象溫和,大玄都觀老觀主的那四個字,則在其中一方天地開遍桃花,亦真亦假,曹溶師父的那“石至如今”,則有中流砥柱之氣概,尤其是那曹溶師伯道老二的那八個金色文字,氣勢洶洶,鋒銳無匹,也是唯一一枚主動攻伐大妖山峰飛劍的印章文字。
曹溶小心翼翼將剩餘半本山水花鳥冊收入袖中,苦笑一聲,“真沒臉去見師尊了。”
老僧打趣道:“瞧著挺值錢。”
曹溶笑道:“出家人眼中還有什麽錢不錢的?”
老僧答道:“有就是有,無就是無,先有後無還得再有個有,才是真無。”
曹溶稱讚道:“好佛法。”
老僧無奈,“這……果然貧僧就不適合與高人打機鋒,總是輸多贏少。”
在那四季山河之一的畫卷中,雲開洞府,仿佛走出一位瓊妃神女。大雪漫天,玉屑無數。
老僧說道:“這等隱秘至寶,大驪也未必記錄在冊的……”
說到這裏,老僧啞然,那繡虎算天算地算盡人心的,還真不好說。
老僧當然是沒見到最後一幅花鳥卷的“白眼”畫押,隻是按照常理去揣測。
曹溶笑道:“如今我那半個大師兄,正在老龍城內與桂夫人敘舊,我這當師弟的,總不好折了大師兄的麵子。”
老僧恍然,“範家桂花島的老舟子,經常路過蛟龍溝的。”
曹溶點點頭。
之所以是半個大師兄,是師尊從未承認過此人是嫡傳。
不過當年師尊泛海遊曆天地四方,老舟子負責撐船,與師尊一起遠遊,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他們這些個嫡傳弟子,都認那老舟子是大師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