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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河畔(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7336更新時間:2022-01-28 01:34:50

    依舊是遙遙對峙的兩座天下,隻是這一刻,浩然天下那條直線,人人前行一步。

    約莫有三成人,是跟隨一襲青衫長褂、腳穿布鞋的年輕隱官,都要跟蠻荒天下再幹一架。

    其餘七成,是跟隨禮聖走出那一步。

    三成,很少?很多了。

    而且在這三成之內,有那劍氣長城三飛升、一仙人四位劍修,有即將合道星河、躋身十四境的符籙於玄,有從不撂狠話的龍虎山大天師,有一個能在托月山隱藏兩顆棋子的白帝城城主,有裴杯、曹慈這對武夫十境師徒,有元雱、許白這樣的年輕人,未來浩然天下的頂梁柱。何況文廟學宮書院的儒家聖賢,很多人不是不想走出那一步,而是必須要等禮聖率先走出那一步而已。

    所以說,其實不是三成,事實上是最少五成。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浩然天下的文廟,真的會隨時隨地都會開啟戰事,還禮蠻荒天下,割鹿一座天下。

    而且隻要打起來,就會極其慘烈,絕對不會是小打小鬧。對雙方而言,就都再無半點回旋餘地。因為這不是某位文廟老夫子討價還價的虛張聲勢,不是某個儒家聖賢的熱血上頭,然後為不痛不癢鬧上一場,為浩然天下占點小便宜,就會見好就收。

    比如阿良肯定會找那個口無遮攔的妖族修士。左右會問劍蕭愻,分生死。

    趙天師會攜天師印、背仙劍萬法,直接深入蠻荒腹地,找袁首切磋道法。至於找到袁首之前,一趟山河遠遊,這位大天師還會做什麽,當然是順手降妖除魔。

    鄭居中這尊始終深藏不露的魔道巨擘,就會更加如魚得水,行事無忌。裴杯曹慈,宋長鏡,甚至極有可能是浩然天下的所有止境武夫,都會陸續趕赴蠻荒天下。更意味著,所有已經返鄉的劍氣長城外鄉劍仙,都會再次重返劍氣長城,再次並肩作戰,聯袂一路禦劍往南。

    會有武夫出拳,劍仙遞劍。

    柳七,蘇子的詞篇,會在蠻荒天下一一大道顯化。

    墨家钜子會在蠻荒天下再起城池,三別家的墨家遊俠,會再一次同仇敵愾,在異鄉舍生忘死。

    趴地峰的火龍真人,會教蠻荒天下何謂貧道略懂火、水雙法。

    一旦戰場轉換,身在異鄉,反正四麵八方皆是敵寇,所有浩然山巔大修士,都會不再束手束腳。

    而且怕就怕這些來自浩然山巔的術法、飛劍和武夫宗師的拳腳,每一支大軍的集結、推進、駐守再推進,都有著縝密精細的算計和布局,環環相扣,每個環節都會充滿一種“追求利益最大化,誰都可以死”的事功色彩,再沒有任何仁義道德上的負擔。守浩然,誰死誰活,捫心自問,多有為難處,處處都有後顧之憂,事事都在拖泥帶水。攻蠻荒,還有什麽可多想的,反正都已經置身戰場了,無論是山上修士,還是山下精銳,無論是家國大義驅使,還是開疆拓土之功的誘惑,或是不計代價的報仇雪恨,無非就是個與蠻荒天下分出個你死我活。

    陸芝深呼吸一口氣,神采奕奕,拇指輕輕摩挲劍柄,問道:“左右,阿良,不如我們三人走趟托月山?”

    是學那萬年之前的老大劍仙,龍君,觀照,三人聯袂問劍蠻荒天下。

    齊廷濟如今到底是一宗之主,不宜擅自問劍托月山。龍象劍宗如果隻是少了個首席供奉,問題不大。

    左右說道:“我會先問劍蕭愻,如果還能出劍,就一起去托月山。”

    阿良低頭手指撚動衣角,哀怨不已:“陸姐姐都沒喊一聲阿良弟弟,我傷心得都要提不起劍了。”

    陸芝臉色不太好看。“提不起劍”這個說法,原本誰會多想?可就因為這個狗日的,先是在劍氣長城酒桌上廣為流傳,成為葷話,然後在一對對男女劍修道侶之間,也開始成為某種笑談。劍氣長城的風氣,被阿良一攪和,跟憑空出現瀑布似的,驟然一跌,之後又來了個二掌櫃,一跌再跌,隻不過相對含蓄而已。

    陸芝說道:“在蠻荒天下創立下宗,比起選址扶搖洲,會不會更好?”

    齊廷濟笑道:“不做取舍,都可以要。”

    陸芝可以擔任扶搖洲下宗的第一任宗主。至於未來蠻荒天下的下宗宗主人選,隨便挑一位南遊劍仙就是了。

    阿良使勁盯著地麵,好像猶豫要不要比任何人都多走一步,出出風頭。

    身上穿了件儒衫,真是話也不敢說,酒也不敢多喝,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阿良委屈萬分,心聲道:“陸姐姐,不然你陪我多走一步吧?”

    陸芝直接打賞了一句:“你怎麽不直接走對麵去?”

    阿良瞥了眼對麵,

    陸芝冷笑道:“你要有這膽量,腿給你隨便摸。”

    阿良跺腳,雙手輕輕捶胸,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阿良突然眼睛一亮,問道:“我沒這膽量,是不是就要給陸姐姐隨便摸了?”

    陸芝拇指抵住劍柄,“可以啊,三條腿都給你剁下來。”

    財神爺劉聚寶可能是文廟一線之上,最要感謝年輕隱官的人物。於公於私,他都希望在蠻荒天下那邊再打一場。

    而且這次皚皚洲劉氏的幾個大盟友,不會再是那個鬱泮水了,而是鄭居中和白帝城,龍象劍宗的齊廷濟,玉圭宗韋瀅,以及扶搖洲劉蛻等人。

    天下錢財聚散,歸根結底,不過就是四字學問,重新分配。

    什麽情況最能夠讓無數個落袋為安的神仙錢,仿佛重新長腳挪動?當然是戰爭。戰場在浩然天下,皚皚洲劉氏,掙錢要講規矩,甚至還要舍得花錢,是用今天的銀子掙明後天的金子。其實風險不小,不然最後一次與崔瀺見麵,劉聚寶一定要確定一事,你繡虎到底能不能活。

    事實證明,劉聚寶的擔憂,很有必要,先前那場自家人的文廟議事,給出的某些規矩,其實就讓劉聚寶察覺到了不太好的苗頭。可一旦戰場在那蠻荒天下,就不用那麽講究了,忌諱少,約束少,收益大。

    九位來自山下王朝的皇帝君主,多多少少,都有那麽個念頭。

    年輕隱官,仿佛此人一劍,可當百萬師。

    若是這位隱官,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哪怕暫時不合適當那國師,或是陳平安的宗門在自家山河之內,豈不是?美哉。

    隻是皇帝陛下們,突然疑惑起來,好像沒有聽說這麽一位年輕劍仙,具體的宗門名稱?是尚未有宗門建立?那麽是否可以找關係,運作一番?如果說宗門選址,會是在那家鄉寶瓶洲無疑,可哪怕退而求其次,那下宗的選址?道理太淺顯了,自家山河之內,陳平安無論是擔任下一任帝王師,還是一座王朝境內的山上執牛耳者,君主就高枕無憂矣。

    因為陳平安這位年輕隱官身後,站著所有劍氣長城的劍仙,除了今天議事四位,還有那寶瓶洲的風雪廟魏晉,那北俱蘆洲的齊景龍,酈采,皚皚洲的謝鬆花,扶搖洲的謝稚,金甲洲的宋聘,司徒積玉,流霞洲的蒲禾……

    除此之外,更有飛升城寧姚,相傳是陳平安的道侶,她是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

    關鍵是,隱官很年輕,太年輕了。而陳平安的大道成就,一定會很高。

    鬱泮水以心聲與那少年皇帝說道:“陛下,你要是有本事拉攏陳平安來當我們玄密王朝的帝師,我以後就不管你的吃喝拉撒了,全部不管,都由你開心,如何?這麽些年,連那春宮圖每天至多翻幾頁,都要有人管,你心累,其實我也累。陛下城府深重,如果不是無法修行,注定活不過我,會死在我前頭,不然我都要擔心以後被你開棺鞭屍。”

    鬱泮水與這位少年皇帝,雙方的言語交流,一向坦誠,在皇帝還是潛邸年幼皇子的時候,就是這般光景了。

    鬱爺爺可以送你去龍椅坐幾十年,所以你要聽話,要比親孫子還要孝順,別學大澄王朝那個末代君主,非要私下跟文廟告狀,做事不講規矩,逾越了兩家老祖訂立的那條底線,結果下場如何?對於文廟的條條框框,界線在哪裏,鬱氏研究得比某些書院山長都要精通。

    類似這樣的關起門來說自家話,鬱泮水與少年皇帝時不時就要來上一場。

    少年皇帝疑惑道:“鬱爺爺,你也沒見過隱官,為何對他那麽看重。”

    鬱泮水笑了起來,“因為我希望浩然天下多出一頭年輕繡虎,哪怕與崔瀺所走道路相同,但是能夠善始善終。”

    少年皇帝驚歎道:“鬱爺爺對他的評價這麽高啊。”

    大源王朝盧氏皇帝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國師,聽說隱官曾經遊曆過龍宮洞天,與太徽劍宗和浮萍劍湖,還有最南端披麻宗,東邊的春露圃,關係都很好?”

    崇玄署楊清恐笑道:“確實都很好。其實計較起來,咱們大源與落魄山還是有一份香火情的,前些年有條元嬰境的青蛇,來北俱蘆洲走江濟瀆,我們大源王朝沿途各大仙家、地方官府,曾經聯手靈源公和龍亭侯,為其一路開道護送。所以陛下就等著吧,下次隱官再來遊曆北俱蘆洲,說不定就能見到他了。”

    盧氏皇帝點點頭,隻是心思複雜。

    楊清恐笑道:“國師頭銜,哪怕我願意給,陛下想要送,以陳平安的性情,一樣不會接受。可若是換成其它某些分量足夠的山下虛銜,隻要陛下與他談得攏,對方可能不會拒絕,陳平安的那座落魄山,其實與北俱蘆洲商貿往來,十分緊密,想要更進一步,就很難繞開大源王朝,這就是陛下的機會了。”

    這其中,其實就藏了個最為虛無縹緲的“人心”。

    就像火龍真人,前一刻還覺得文廟誰要打打殺殺去,就隨便誰抖摟威風去,反正貧道要開始潛心修行了,上一場架,那也是拚了老命的,整個趴地峰,桃山、指玄幾脈嫡傳,隻要是能打的,都去寶瓶洲幹架了,所以文廟也別跟貧道提什麽天下大勢。

    因為火龍真人之前篤定一事,除非是文廟內部已經通過氣了,然後由禮聖親自開口,就能打。否則這場仗,浩然要打,隻會白白死人,因為是個花架子,事實已經證明,涉及兩座天下歸屬的大戰,山上修士如何選擇,當然重要,可是山下如何,才是真正的勝負關鍵。

    桐葉洲和扶搖洲,是反麵例子。寶瓶洲是正麵例子。曾經聚攏起小半洲之力與妖族拚死一戰的金甲洲,算是在中間,如果不是完顏老景這個老飛升,臨陣倒戈,金甲洲北部還能多守幾年,所以被殃及池魚的流霞洲南方各大仙家,對於完顏老景所在宗門修士,如今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若非有兩位儒家君子坐鎮那座山頭,估計祖師堂每天都要挨上幾記術法。

    可其實完顏老景除外的一座宗門,從祖師到嫡傳再到尋常修士,在那場廝殺當中,身先士卒,折損嚴重,絕無半點怯戰。

    這個道理怎麽算,這份人心怎麽算?

    流霞洲南部,那些出力不多、或是幹脆就沒有出力的山上仙門、山下豪閥,一邊如釋重負,暗自竊喜,一邊大罵完顏老賊,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毒蛇一窩,說不定還暗藏蠻荒餘孽,文廟必須徹查,掀個底朝天,寧肯錯殺不可錯放。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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