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拿出一本冊子,是金翠城的煉製秘法的手抄本,道訣是蠻荒桃亭給的,在桌上輕輕推給武峮,笑道:“法袍品秩,可以繼續完善提升了,回頭彩雀府抓緊給出煉製法袍所需天材地寶的單子條目,越詳細越好,我會幫忙在北俱蘆洲各地搜尋合適的仙家山頭。”
白發童子心聲說道:“隱官老祖,我能不能瞅瞅啊?”
得到陳平安的許可後,起身墊腳,趴在桌上,才拿過那本冊子,翻閱起來,然後抖了抖手腕,遠處桃花溪水便有絲絲縷縷的精粹水運,凝聚為一支碧綠杆毛筆,又有幾朵桃花掠過湖溪,飄落在桌上,毫尖輕點桃花,如同蘸墨,在那冊子上“朱批”起來,蠅頭小楷,這裏一行道訣,那邊幾句建言,在書頁空白處寫得密密麻麻,很快就將一本冊子的文字內容翻了一番。
這一幕,看得武峮心神大震。
仙人手筆,道氣縹緲!
武峮忍不住心聲詢問道:“山主,這位前輩是?”
陳平安笑道:“落魄山新收的雜役子弟,先去騎龍巷那邊看鋪子,通過考驗了,再錄入霽色峰譜牒。”
武峮隻當是這位前輩的身份不宜泄露,陳平安在與自己開玩笑。
白發童子抬起頭,一雙眼眸呈現出七彩煥然的琉璃色,前什麽輩,臭娘們會不會說話。
陳平安雙指彎曲,就是一板栗砸過去。
白發童子隻得收斂那道巡狩心神的秘術,如果不是隱官老祖在這邊,隻會更加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武峮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查清楚,再次提筆蘸墨,桌上那桃花瓣的深紅顏色,便淺淡幾分,一邊辛勤寫字,一邊與隱官老祖做買賣,“查漏補缺,得記一功。”
陳平安笑眯眯道:“之前你不小心說了個‘賠錢’,被記賬了,是在裴錢那邊功過相抵,還是各算各的?”
白發童子哀歎一聲,選擇功過相抵。
“這次文廟議事,你們北俱蘆洲三郎廟的靈寶甲,還有老君巷法袍,都已經正式入選。”
陳平安與武峮大致聊了些議事內幕,比如渡船這邊,按照文廟那邊給出的方案,分出了極為詳細的三六九等,比如巨大的山嶽渡船,極具攻伐殺力的劍舟,速度極快的流霞舟,都已經被文廟正式采納,很快浩然各地,就會動工建造劍舟在內的七種渡船。
至於法袍一事,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彩雀府的法袍,由於在價格上有點吃虧,所以哪怕是大驪宋長鏡提出的建議,遠比一般君主、修士更有分量,文廟那邊暫時隻是將其列為候選。
這煉物一事,北俱蘆洲的山上工藝,其實很出彩,三郎廟的靈寶甲,恨劍山的劍仙仿劍,佛光寺的三色袈裟,大源崇玄署的鶴氅羽衣,如果不談品秩,隻說銷量,被瓊林宗壟斷的老君巷法袍,冠絕一洲,尤其是瑩然袍和大閱甲,一個專門給上五境修士,一個給世俗王朝的皇帝君主,不走量。在得到金翠城法袍的那門煉製秘術之前,彩雀府的法袍技藝,其實不算頂尖。
白發童子一揮袖子,手中碧玉筆,桌上那幾瓣淺紅近白的桃花都散入水中,做了個氣沉丹田的姿勢,“大功告成。”
陳平安將冊子快速翻閱一遍,再次交給武峮,提醒道:“這冊子,一定要小心保管,等到孫府主返回,你們隻將摹本送給大驪宋氏,他們自會寄往文廟,彩雀府法袍‘補缺’一事,可能性就更大。一旦文廟點頭,彩雀府的法袍數量,可能最少是兩千件起步,再者法袍是消耗品,隻要在戰場上驗證了彩雀府法袍,甚至還能從十餘種法袍中脫穎而出,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單子,最關鍵的,是彩雀府法袍在浩然天下都有了名氣,以後生意就可以順勢做到中土、皚皚洲。”
武峮聽得心神搖曳,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陳平安卻開始潑冷水,提醒道:“你們彩雀府,除了收取弟子一事,必須趕緊提上議程,也需要一位上五境供奉或是客卿了。樹大招風,財大招賊,要小心再小心。”
武峮無奈道:“誰不想有,咱們那位府主,倒是打了好算盤,心心念念想著與劉先生結為道侶,就可以一舉兩得,自家姻緣、山門供奉都有了。可是劉先生不答應,有什麽法子。披麻宗那邊,求一求,求個記名客卿不難,可要說讓某位老祖師來這邊常駐,太不現實。”
不過孫清喜歡太徽劍宗劉景龍一事,是一洲皆知的事情,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張彩雀府的護身符。
一旦有人無故招惹彩雀府,就劉景龍那種最喜歡講道理的脾氣,肯定會仗劍下山。不為男女情愛,就是講理去。
但是等到彩雀府的生意做得足夠大,足夠讓人垂涎,這層關係,就未必管用了。
武峮苦笑道:“陳山主,你不能因為落魄山不把上五境當回事,就覺得我們彩雀府是一樣的家大業大了。”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幫你們想想法子,不過不敢保證一定能成。”
能夠常駐彩雀府是最好,但是不一定非要如此。
比如止境武夫王赴愬,隻要放出話去,說自己是彩雀府的首席客卿,那麽所有的覬覦之輩,就該好好掂量一番了。
畢竟王赴愬的出拳,是出了名的全憑心情。
除此之外,曾經打過交道的那位獅子峰山主,也會是個合適人選。
不過這兩位老前輩,到底答不答應,暫時不好說,反正都可以試試看。真要接連碰壁,那就去找靈源公沈霖,還有龍亭侯李源幫忙。欠一個人情是欠,欠倆也是欠。
虢池仙師竺泉,之前走了趟中土神洲的披麻宗上宗,回來之後,就卸去了宗主職務,頭把交椅暫時空著,她連祖師堂議事都不愛去了,隻等杜文思出關破境,躋身玉璞境,就讓性情穩重的杜文思繼位。
聽說在那祖師堂裏邊,竺泉大笑不已,公然放話,說老娘如今是無官一身輕,想砍誰就砍誰。
隻不過竺泉,還有皚皚洲的謝鬆花,陳平安其實都有些怵,畢竟連葷話都說不過她們。
武峮鄭重其事地站起身,抱拳致謝後,心情大好,說話就沒那麽顧忌了,笑道:“也就是知道陳山主是持身以正、道心清白的君子,不然我都要為陳山主第一次破例,喊來幾個彩雀府弟子拎酒過來,陪著一起喝酒了!”
陳平安臉一黑。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