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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練練(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228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5:22

    陳平安就順勢看了眼那個年輕劍修,眉眼與某人有幾分相似,不出意外,姓宋,國姓。

    那個劍修是唯一一個坐在屋脊上的人,與陳平安對視一眼後,不動聲色,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落魄山山主。

    陳平安一步跨出,離開位於最高處的翹簷,身形落在屋脊上,與那位封姨平視,繼續以心聲詢問道:“前輩來大驪京城之前,一直久居驪珠洞天體悟天道?”

    封姨搖頭笑道:“不宜也不敢久住,你那會兒年紀小,未曾登山,可能不太清楚,齊靜春的脾氣,隻是對你們好,對我們這些名不正言不順的遺民、刑徒、蟊賊,管得嚴多了,所以我在真武山那邊待得更多些,偶爾串門,齊靜春接手洞天之前,曆代聖人,還是比較寬鬆的,我要麽帶人離開驪珠洞天,比如曹沆,袁瀣,要麽偶爾也會帶外人進入洞天,比如顧璨的父親。不過你放心,我跟杏花巷那個馬苦玄沒什麽關係。沒好感,沒惡感,不好不壞一般般。當然,這隻是我的觀感,其餘幾位,各花入各眼。”

    陳平安相信她所說的,不單單是直覺,更多是有足夠的脈絡和線索,來支撐這種感覺。

    打個官場比方,天之驕子的馬苦玄,就像是個祖上很闊氣的豪閥子弟,在地方官場呼風喚雨,有了藩鎮割據之勢,但是肯定調動不了在京的一部尚書。

    封姨笑問道:“陳平安,你已經知曉我的身份了?”

    陳平安沒有藏掖,點頭道:“如果光聽見一個‘封姨’的稱呼,還不敢如此確定,但是等晚輩親眼看到了那個繩結,就沒什麽好懷疑的了。”

    年紀這麽大,當然得喊前輩。

    她嫣然笑道:“記性好,眼力也不差。難怪對我這麽客氣。”

    陳平安微笑道:“懇請前輩回答我先前的那個問題。”

    她問道:“與齊靜春熟不熟,很重要嗎?”

    陳平安點頭道:“對我來說,其實還好,對前輩來說,可能就很重要了。”

    她伸手輕拍心口,滿臉幽怨神色,故作驚悚狀,“威脅恐嚇我啊?一個四十歲的年輕晚輩,嚇唬一個虛長幾歲的前輩,該怎麽辦呢。”

    陳平安和這位封姨的心聲言語,其餘六人境界都不高,自然都聽不去,隻能壁上觀看戲一般,通過雙方的眼神、臉色細微變化,盡量尋求真相。

    陳平安笑道:“這就是前輩冤枉人了。”

    怎麽能說是威脅呢,有一說一的事情嘛。

    眼前這位封姨,是司風之神,準確說來,是之一。

    所以才會顯得如此遺世獨立,纖塵不染,理由再簡單不過了,天下風之流轉,都要聽命與她。

    至於二十四番花信風之類的,自然更是她在所轄範圍之內。

    陳平安是擔任隱官,入主避暑行宮,才看到了關於“封姨”的幾條校注條目,大致解釋了她的大道根腳。

    封姨笑眯眯道:“一個玉璞境的劍修,有個飛升境的道侶,說話就是硬氣。”

    陳平安點頭笑道:“風過人間,朱幡不豎處,傷哉綠樹猶存,確實不如前輩做事硬氣。”

    這個封姨,主動現身此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為大驪宋氏出頭,相當於一種無形的挑釁。

    陳平安不覺得自己的趕來,對她來說是什麽意外的事情。

    如果說禮部侍郎董湖的出現,是示好。那麽封姨的現身,確實就是很硬氣的行事風格了。

    就像在告訴自己,大驪宋氏和這座京城的底蘊,你陳平安根本不清不楚,別想著在這裏橫行無忌。

    雖然這位封姨,在萬年之前,未曾順勢補缺躋身十二高位神靈,但是在避暑行宮一部名為《太公陰符》的兵家古籍上邊,記載了一段陳年往事,不過是以早已失傳的“奇紀”方式講述過往。相傳曾經有七位職權顯赫的高位神君,各自率領部眾,幫助人族伐天,絕大部分都隕落在大戰當中,僅存幾位高位,就率部棲息於浩然兵家祖庭之中,好似位列仙班的神靈天官,各自司職一部分大道運轉。

    隻是書上所謂的高位神君,既沒有明確點明身份,至於是否屬於最早的十二高位,就更難說了。

    假設中土兵家總庭是一座大宅的大門,那麽真武山,風雪廟這樣的一洲兵家祖庭,就是開辟出來的偏門側門,這些遠古神靈,一樣可以出入其中。

    此外,一本類似神仙誌怪的古文集上,詳細記錄了百花福地曆史上最大的一場浩劫,天大災殃。就是這位“封家姨”的蒞臨福地,被福地花神怨懟稱為“封家婢子”的她,登門做客,走過福地山河,所到之處,狂風大作,怒號萬竅,百花凋零。所以那本古書之上,末尾還附有一篇文辭雄健的檄文,要為天下百花與封姨誓死一戰。

    那會兒,陳平安在避暑行宮每逢戰事閑暇,就會一壺酒,一碟花生米,拿這些塵封已久的老黃曆當佐酒菜。

    像山海誌和補誌當中,以及天下多如牛毛的文人筆劄,就都沒有任何關於封姨的記載。

    有明確文字記載的秘檔,除了中土文廟的功德林,在浩然天下其它地方,任何一處藏書樓,哪怕是山上宗門和人間王朝的千年豪閥,都絕對找不到一本書籍,後世子弟想要知道,隻能是通過祖輩的口口相傳,還要保證不被儒家學宮書院聽了去,不然就算是一宗之主和一家之主,都需要去文廟功德林那邊下棋、喝酒了。

    而這位女子風神的擁護者當中,不乏曆史上那些雄才偉略的帝王君主,比如其中就有夜航船一位城主,那個曾經斬白蛇的泗水亭亭長。

    封姨恍然道:“差點忘了你當過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

    其實昔年驪珠洞天破碎墜地之前的幾十年光陰,對於她這類歲月悠久的遠古存在而言,如非緊要關頭,遇上關鍵節點,是不太願意多看幾眼的,可能就隻是一掃而過,對於每個當下的有靈眾生,保證心中大致有數即可,然後至多是各有各的押寶,可能是興趣使然,可能是比拚眼光,與誰較勁。

    陳平安笑了笑,套話不成,雙方都像是在搗漿糊,說不定是喝酒沒到門的關係,可以請封姨前輩去客棧那邊喝酒敘舊。

    封姨想起一事,對於陳平安的耐心之好,似乎有些意外,“就不問問當年開口說話的其餘幾個老不死,各自是什麽來頭,所求為何?”

    陳平安搖頭笑道:“前輩若是願意說,晚輩當然感激不盡。前輩要是不願意說,晚輩自然強求不得。”

    她伸出並攏雙指,輕輕敲擊臉頰,眯眼而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道破天機。

    杏花巷馬苦玄,泥瓶巷宋集薪,福祿街趙繇,桃葉巷謝靈……這隻是驪珠洞天的最年輕一輩,再往上,其實還是各有各的押注,有些是純粹的無聊,見到有眼緣合心意的,就順手為之,扶持一把,有些是有所圖謀,伏線千裏。比如其中一位老家夥,是人間養龍士一脈的當代祖師爺,家族祖上豢龍有功,當年此人隱匿身份,從中土神洲一路趕到寶瓶洲,隔絕天機,藏在了那撥斬龍的練氣士當中。

    封姨突然忍住笑意,沒來由說了句,“背著一個心儀的姑娘走再遠的路,確實不累人。那會兒膽子挺大啊,怎麽如今境界高了,反而膽子小了。我都要替你感到著急。”

    陳平安臉色微變。

    封姨看到這一刻的青衫劍客,才終於有幾分熟悉感覺,終於有點當年青澀少年的樣子了。

    呦,還心虛臉紅了。

    奇了怪哉,不都說劍氣長城的陳隱官,光靠臉皮就能再守住城頭一萬年嗎?

    陳平安不再刻意佝僂身形,深呼吸一口氣,抱拳行禮,燦爛而笑,“多謝前輩的照拂護道。”

    封姨點點頭,一點就通,確實是個心細如發的聰明人,而且年少離家鄉多年,很好維持住了那份早慧,齊靜春眼光真好。

    在驪珠洞天裏邊,有些場景和光陰畫卷,等到齊靜春做出那個決定後,就注定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了。

    就像她先前親口所說,齊靜春的脾氣,真的不算太好。

    在齊靜春帶著少年去走廊橋之後,就與所有人訂立了一條規矩,管好眼睛,不許再看泥瓶巷少年一眼。

    其中一個老家夥,壞了規矩,曾經就被齊靜春收拾得差點想要主動兵解投胎。

    唯獨她是例外。

    不是她看好陳平安,有什麽押注,而是早年那個“以艾草灼龍女額”的典故,因為她曾經對天下真龍多有庇護。

    封姨點點頭,不再心聲言語,輕聲說道:“京城這邊,我在火神廟那邊有個落腳處。”

    陳平安抱拳道:“回頭了卻私事,一定去那邊拜見前輩。”

    她提醒道:“來之前,記得打聲招呼,有個人早就想見你了,他每次出門都不容易,得與禮部報備。”

    陳平安其實心中有幾個預想人選,比如家鄉那個藥鋪楊掌櫃,以及陪祀帝王廟的大將軍蘇高山。

    隻是在前輩這邊,就不抖摟這些小聰明了,反正遲早會見著麵的。

    封姨破天荒有些極其人性化的眼神溫柔,感歎一句,“短短幾十年,走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走了走了,不耽誤你忙正事。”

    陳平安正衣襟。

    一襲青衫,作揖行禮。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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