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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何謂披星戴月(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0850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05

    陳平安與寧姚走回小鎮,在這再不隻有督造衙署的槐黃縣城,兩人路過一座老字號的酒樓,占地不大,卻有三樓,這裏曾經是小鎮最高的建築,不過三樓不對外開放。

    陳平安臨時起意,說去裏邊喝酒,還笑著與寧姚說早年一般隻有福祿街和桃葉巷的有錢人,才會來這邊喝酒,不然就是龍窯老師傅在這邊收徒辦酒。

    在京城火神廟那邊閑聊,陳平安才知道,其實這棟酒樓是封姨的產業。三樓就是她的一處歇腳之地。

    除此之外,封姨還攢了不少地契。她還泄露天機,說那些如今已經轉為民窯的龍窯窯口,其中大半是老車夫名下。老車夫平時就住在二郎巷那邊。至於中土陰陽家的陸尾,在福祿街和桃葉巷都有不少宅子。

    陳平安選了一個靠窗桌子,隻要了一壺酒。酒壺酒碗,都是本地燒造的青瓷。

    寧姚隻是喝了一碗,卻也沒攔著陳平安喝酒。

    這座酒樓,早年曾經來過一位稀客。

    就連名義上的酒店掌櫃都沒當真。但是真正的酒樓主人,封姨卻有過幽幽歎息一聲。

    一位雙鬢霜白的學塾先生,曾經在這邊要了一壺酒和幾碟佐酒菜,自飲自酌。

    而從酒樓二樓窗戶望去,剛好能夠看到街上那座牌坊的一塊匾額,當仁不讓。

    喝完酒吃過菜,陳平安臉微紅卻眼神明亮,站在窗口,望向那座牌坊樓片刻,收回視線後,與寧姚下了酒樓,返回落魄山。

    最西邊的宅子,是李槐家的,前些年在這邊還辦了場喜酒,是李柳嫁給了個外鄉讀書人,據說是個官宦人家的公子哥,讓婦人狠狠揚眉吐氣了一場,都不罵人了,那段時日,婦人最喜歡閑逛了,見了誰都笑臉相向的,其中不少都是吵過架甚至是撓過臉的街坊仇家。隻不過這會兒一家人又回了北俱蘆洲。

    寧姚有些好奇李柳竟然會嫁人,陳平安笑道:“好像是了卻前世宿緣,斬斷紅塵,從此安心修行,躋身飛升境,問題不大。”

    寧姚眨了眨眼睛。

    陳平安無奈道:“我也不知道。”

    寧姚歪了歪腦袋。

    陳平安說道:“我是說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呢。”

    其實這裏邊藏著個秘密,才讓董水井和林守一沒有徹底死心,或者說才讓他們倆個沒有對那個王八蛋套麻袋。

    隻是這種事情,陳平安真不合適說出口。那個真相嘛,大致就在李柳這邊,是個有名無實。至於書生那邊是如何,天曉得。

    今天落魄山的一張桌子,熱熱鬧鬧,坐滿了人。

    對門的主位,坐著陳平安和寧姚。

    朱斂,管著賬房的韋文龍和張嘉貞。

    米裕,小陌,仙尉。

    背對門的末席位置,坐著陳靈均,小米粒,陳暖樹。

    先前是老廚子在灶房那邊忙碌,暖樹和小米粒都幫忙擇菜、吹竹筒,小陌負責端菜上桌。

    看得仙尉搖頭不已,這個小陌,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也對,自個兒也不是外人,很快就要跟賈老神仙、陳靈均是拜把子兄弟了,隻等賈老哥挑選出個黃道吉日,他們仨就要在騎龍巷那邊斬雞頭燒黃紙。之前在酒桌上,陳靈均拍得他肩膀生疼,無妨,都是好兄弟。再說了,陳靈均已經拍胸脯保證,仙尉老弟你就等著吧,有福同享,保管吃香的喝辣的,以後但凡有哪次酒桌上隻有三兩個下酒菜,就算我陳靈均不講江湖道義,虧待了兄弟!

    結果當時賈老哥一拍桌子,冷不丁罵了句放你娘的屁。

    把仙尉給嚇得酒醒了大半,倒是那個陳靈均,站在板凳上,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原來是仙尉虛驚一場了,因為賈老神仙很快就來了幾句快人快語,說陳老弟你是瞧不起咱這草頭鋪子,還是看不上我的燒菜手藝啊?酒喝再高,不能瞎吹牛,比不得山上的朱老管事,是必須的,可我賈晟這幾碟下酒菜的水準,小鎮酒樓有幾個掌勺大廚能比?!啊?!

    尤其是賈老神仙那個拖拽極長的“啊”字,聽得仙尉心裏暖洋洋的。

    這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江湖和酒局啊。

    至於今天這會兒嘛,就稍稍差了點意思,不過朱老先生的菜肴,味道確實絕了。

    再就是誰都不拘束,也沒什麽相互敬酒的繁文縟節,能喝酒喝,吃菜就吃,甚至都沒有那種寢不語食不言的瞎講究。

    朱斂呲溜一聲,抿了一口酒,笑問道:“小陌老弟,仙尉道長,可還算能下筷?”

    仙尉下筷如飛,低頭道:“能下筷,必須能。”

    小陌都沒說什麽,隻是雙手持杯,仰頭,一飲而盡,再酒杯朝下。

    陳平安與朱斂心聲問道:“岑鴛機怎麽沒來?她是怕人多沒位置?”

    蔣去正在閉關修行,陳平安就沒讓朱斂喊人。

    朱斂笑著解釋道:“不是,她每天隻有雷打不動的早晚兩頓飯,而且是藥膳,今兒時辰沒踩點上,就不來了。姑娘嘛,再天不怕地不怕,也要怕個胖字。而且我跟她打過招呼了,她說回頭得單獨請山主和山主夫人吃頓飯,道個謝。”

    陳平安聞言忍俊不禁,“那就是我沾光了。”

    想起一事,陳平安繼續以心聲問道:“如今岑鴛機的爹娘到底歲數大了,兩老身體還好?上次回鄉,我就聽小米粒說岑鴛機的娘親感染風寒了。”

    朱斂說道:“先前東山暗中假扮郎中,給幫忙看過了,身體無恙。”

    陳平安點頭道:“還是要多留心。”

    朱斂點點頭。

    吃過一頓飯,陳平安讓暖樹和小米粒一起帶路,要去趟裴錢的宅子。

    陳平安看了眼右護法的棉布挎包,笑問道:“那一大兜的金瓜子呢?是嫌重,就沒帶出門?”

    小姑娘拍了拍心愛挎包,給好人山主小聲解釋道:“這座‘陪都’之內,暫時隻有一部分兵馬駐紮在裏邊,隨我南征北戰,主力待在別處按兵不動嘞。”

    有陪都,當然就還有座京城,當然就是她跟裴錢、暖樹都有的那隻青瓷儲蓄罐了,是老廚子早年送給她們仨的。

    至於京城和陪都的昵稱,當然是裴錢幫忙想出來的綽號,老霸氣了。

    這還是陳平安第一次走入裴錢的宅院。

    當然這與陳平安在落魄山停留不久有關,

    將近三十年,他這個山主,甩手掌櫃當得不是一般過分。

    到了裴錢屋子,一側屋子是住處,另外一側屋子……算是這位開山大弟子的書房吧。

    書房沒有鎖門,其實裏邊就沒幾本書。

    靠著牆壁的一麵架子,放了裴錢多年遊曆積攢下來的各種寶貝,高高低低隨便擺放著,也沒什麽品秩高不高的。

    不過聽小米粒的通風報信,最值錢的幾樣物件,裴錢都放在隔壁屋子呢。

    還有床底下那幾隻箱子,裝滿了賬本,還上了鎖,連暖樹姐姐都沒有鑰匙哩。

    陳平安從咫尺物裏邊取出一大兩小的三隻多寶架,從取材到卯榫,都是親力親為,小的多寶架,可以完整存放和取出,至於那隻大的,得陳平安臨時當個木匠,蹲在地上組裝起來,大功告成之後,陳平安拍了拍手掌,轉頭望向靠窗的桌凳,擱放多年,所以還是一張小小的書桌,高高的凳子。

    裴錢小時候在竹樓那邊練拳,每天回到住處,就還要在這邊抄書。

    陳平安無法想象,當年一個那麽怕吃苦的小黑炭,會突然想到練拳。如果知道了,大概會讓她不用抄書吧,先欠著,以後再補就是了。

    心情複雜的陳平安,離開裴錢的宅子後,還是心情複雜。

    門外不遠處,站著個小陌。

    暖樹和小米粒立即告辭離去,各忙各的。

    小陌與倆小姑娘揮揮手,然後問了個他在渡船那邊就想問的問題,“公子何時拜訪披雲山?”

    陳平安愣了愣,燈下黑了,實在是與魏山君太過熟稔,每次返鄉,就根本沒想起這一茬,次次都是魏檗主動拜訪落魄山,而且魏檗也沒把自己當落魄山的外人。小米粒的瓜子,魏山君真沒少磕。

    不過仍舊於禮不合,確實是自己疏忽了,陳平安笑道:“趕早不如趕巧,我們這就去拜會魏山君。”

    兩人一起禦風去往披雲山。

    魏檗在山巔那邊現身,有些訝異,笑道:“稀客。”

    陳平安悻悻然。

    這話說得不地道了。

    小陌彎腰作揖道:“見過魏山君。”

    隻見眼前這位山君,身材修長,相貌俊美,一身雪白長袍,耳墜一枚金色圓環。飄然出塵,風采絕倫。

    魏檗畢竟是一嶽山君,已經知曉眼前這位來曆不明的年輕修士,道號喜燭,名叫陌生,是落魄山新收的供奉,還成了大驪刑部那邊的三等供奉。

    魏檗笑著抱拳還禮,言語無忌諱,“見過喜燭道友。”

    小陌二話不說,直接從袖中摸出兩件見麵禮,是一對袖珍可愛的山上寶物,青玉斧,黃玉鉞。

    按照如今浩然天下的說法,都是半仙兵品秩。

    隻不過對小陌來說,都是些可有可無的雞肋。

    送誰不是送?難不成還拿去換錢?

    就依舊隻能當是個禮輕情意重的錦上添花了。

    畢竟是個連自己兩把本命飛劍都說成“花俏不實用”的小陌。

    魏檗本想婉拒,以自己跟落魄山的關係,無需如此見外。

    而且魏大山君誤以為至多是兩件法寶品秩的見麵禮。

    隻是小陌極為堅持,說魏山君與自家公子又是相逢於微末的莫逆之交,這麽多年來又始終照拂落魄山,若是不收下這份薄禮,就太過不近人情了。

    那麽以後披雲山再有酒宴,便是願意邀請他小陌來做客,也絕不來了。

    魏檗聽得一愣一愣的。

    實在是落魄山上,這樣的“客氣人”,少見。

    不多,準確說來,好像隻有暖樹和小米粒兩個乖巧小姑娘了。

    可要是小陌挑明了禮物的品秩,看魏檗收不收?早就落袋為安了。陳平安想攔都攔不住。

    真當自己這位山君如何有錢嗎?

    那些操蛋的山水邸報,尤其是中嶽晉青那邊的幾家仙家府邸,紙上落筆,更是喜歡含沙射影。

    據說如今寶瓶洲山上都有人開始坐莊押注,披雲山何時舉辦下一場夜遊宴了。

    陳平安都沒有用上心聲言語,直截了當開口說道:“小陌是位劍修,飛升境巔峰,其實來自蠻荒天下,修道之地在那皓彩明月,睡了萬年之久,前不久是跟我和寧姚,還有禮聖,一起回的浩然天下。”

    魏山君剛剛抬起那條胳膊,原本要從那個“小陌”手中接過禮物,結果就僵在那邊。

    一位飛升境巔峰劍修?!

    豈不是相當於一位蠻荒天下的舊王座?!

    陳平安趁著魏檗發呆,以心聲問道:“小陌,什麽品秩?”

    小陌老老實實答道:“半仙兵。”

    魏檗剛要硬著頭皮去接過禮物。

    陳平安立即一手抓住魏山君的手臂,一手按住小陌的手腕,埋怨道:“都是自家人,瞎客套,小陌啊,你當我們魏山君是什麽人了,收起來收起來。”

    魏檗笑嗬嗬道:“小陌啊,陳平安說得在理,都是一家人,與你客氣什麽,禮物我就收下了,就當最後容我再客氣一句,得與你道聲謝。下次夜遊宴,怎麽可能少了小陌兄,便是專程為小陌開一場夜遊宴,都是可以的。”

    陳山主不這樣,魏山君還心裏沒個譜,陳平安越是這樣,魏檗就越知道自己不收禮物,肯定得悔青腸子。

    要不要臉?

    老子要是要點臉,能辦那麽多場的夜遊宴?名聲都爛大街到了北俱蘆洲!

    劉景龍的酒桌無敵手,怎麽傳出來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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