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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章 十二高位(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2770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11

    此外仙都山還有一座稍矮的支脈山頭,旁逸而出,被崔東山取名為密雪峰,山崖裸露極多,皆玉白色,會有五六十座府邸依山而建。

    目前隻有一座宅子,勉強有點仙府的樣子,是崔東山專門為自己先生準備的,其他人都沒有這份待遇。

    曹晴朗和裴錢屬於跟著沾光,就分別住在了東西廂房。

    這天清晨時分,陳平安一粒心神退出人身小天地,下床後剛要穿上布鞋,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小雨天氣,就又換了雙靴子。

    走出屋子後,發現裴錢坐在簷下看雨,發現師父現身後,裴錢說曹晴朗和小陌先生都去給小師兄幫忙了。

    至於裴錢自己,她當然得留在這邊,好照顧師父的飲食起居,她先問師父要不要吃早飯,陳平安點頭後,裴錢讓師父稍等,去灶房那邊忙碌片刻,很快就端了食物上桌。

    陳平安雙手籠袖坐在桌旁,眯眼而笑。

    桌上一碗溫熱的小米粥,兩碟鹹菜,竟然還有一籠蟹粉湯包?

    陳平安拿起筷子,喝粥吃菜,再夾了一隻蟹粉湯包,笑著點頭道:“手藝不錯,暖胃養人。以後……”

    本想說以後裴錢嫁了人,真是誰娶進門誰有福氣,隻是一想到這種事情,陳平安那份亦師亦父的別扭心態,又開始作祟,就打住了話頭。

    好不容易將自家閨女養大了,憑什麽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混賬道理。

    可裴錢將來真要遇到了心儀對象,嫁人就嫁人吧。隻是那個小子,休想在自己這邊瞧見個好臉色,不被套麻袋,就燒高香吧。

    裴錢發現師父神色變幻不定,這可是極其少見的稀罕事了,忍不住問道:“師父,有心事?”

    陳平安笑道:“沒事。”

    可辛苦憋了半天,陳平安還是小心翼翼,故意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看似隨意問道:“那些年裏,師父不在身邊,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遊曆,走了那麽遠的路,有沒有遇見比較優秀的同齡人,或是山上的年輕俊彥?”

    裴錢想了想,點頭道:“見到一些,挺有能耐的。”

    陳平安滿臉微笑,“那有沒有印象最深的某個人,他叫什麽名字啊?”

    師父之後遊曆中土神洲,得會一會他。

    裴錢神色古怪,終於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師父,嘛呢?”

    陳平安一本正經道:“就是閑聊。”

    裴錢埋怨道:“師父,別瞎想啊,我可沒有書上寫得那些兒女情長,纏綿悱惻啊,隻是習武練拳,就夠夠的了。”

    陳平安微笑道:“在一處古怪山巔,見到了兩對師徒。”

    裴錢一頭霧水。

    陳平安調侃道:“其中有個小黑炭,迷迷糊糊的,見著了師父還發呆,一板栗下去,抱頭哇哇叫。”

    裴錢咧嘴一笑。

    在桐葉洲,陳平安以當今天下“最強”身份躋身的十境武夫,結果發現武運饋贈反而比預期少了,隻是很快陳平安就知道答案了,原來武運被無形中一分為二了,然後就像被人強行拖拽了去了一座陌生天地,在那處古怪至極的山巔,站著十一人。

    一座大天地中,武運濃稠似水,十一位純粹武夫圍成一圈,故而位次沒有高下之分,都是“萬年以來,前無古人”的某境最強武夫。

    其中就有兩對師徒。

    中土大端王朝,裴杯,曹慈。

    寶瓶洲落魄山,陳平安,裴錢。

    而曹慈這個家夥,竟然一人就占據了山巔四個位置。

    陳平安以前是擔心練拳太苦,小時候最怕吃疼的裴錢,她會不會半途而廢。

    如今是擔心裴錢辛苦練拳,會覺得不值當,因為習武一事,屬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憑借一口純粹真氣,如一支鐵騎,巡狩山河,不像修道之士,隻要煉製了本命物,開辟出處處府邸,宛如建造城池,分兵占據雄關險隘,對自家山河了如指掌,然後就是按部就班汲取天地靈氣,或鑿山或填湖,不斷往裏邊添補家底。

    陳平安吃完早點,放下筷子,冷不丁問道:“裴錢,師父問你,武道登頂,所為何事?”

    將桌上竹屜往裴錢那邊推了推,笑道:“不用急著回答,吃完再說不遲。”

    裴錢夾了最後一隻蟹粉湯包,含糊不清道:“除了師父,身前無人。”

    “不夠。”

    陳平安搖頭笑道:“再答。”

    裴錢一臉訝異,“啊?”

    她趕緊咽下湯包,抹了抹嘴,這還不夠?

    見師父還在等著答案,裴錢隻得硬著頭皮小聲道:“隻比師父低一境?”

    陳平安一瞪眼。

    裴錢撓撓臉,“那就鬥膽跟師父同境?”

    陳平安氣笑不已,雙指並攏,輕敲桌麵如敲板栗,“認真點!”

    裴錢隻覺得愁死個人,師父還要自己咋個認真嘛。

    陳平安便想著換了一個說法,他突然神色凝重起來,以心聲問道:“裴錢,你得了數次‘最強’二字,就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關鍵是裴錢也在那處山巔,她是有一席之地的。

    裴錢開始翻檢記憶,然後記起一事,點頭說道:“師父,勉強算有吧,小時候好像做了個夢,然後見著個記不清是誰的怪人,帶著我一起……不是登山,而是下山,對方問我學拳做什麽,我那會兒小,不懂事,就老老實實回答了當時的心中想法。”

    顯然是開始做鋪墊了。

    那會兒是年紀小不懂事,喜歡胡說八道,師父你別當真,不能秋後算賬。

    陳平安靜待下文。

    裴錢愈發心虛,倒是沒敢隱瞞什麽,一五一十與師父詳細說了過程。

    原來當時裴錢覺得自己反正是做夢,那還怕個錘子,一邊心不在焉說著學個錘兒的拳,作為師父的開山大弟子,就是跟師父學點好唄,不然練拳那麽慘兮兮,何苦來哉。小黑炭當時下山途中,一邊蹦蹦跳跳,學大白鵝咋咋呼呼的,一邊朝身邊那個個子極高的家夥遞拳,問對方怕不怕,怕不怕。

    陳平安聽到這裏,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

    倒是不奇怪,是小黑炭會說的話,會做的事情。

    然後裴錢接下來一句,讓陳平安氣笑不已,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

    “不怕是吧,那你等著,等我師父來了,你得跪下來砰砰磕頭嘞,信不信,你信不信?”

    陳平安保持微笑,勾了勾手掌,“過來。師父收了你這麽個開山大弟子,福氣啊。”

    來,沒吃飽飯,板栗管夠。

    裴錢笑容尷尬,說了句師父我收拾碗筷了,溜之大吉。

    雨雪天氣,陳平安獨自撐傘散步,沿著一條盤迂山道,去往崔東山所在的簡陋茅屋,商量觀禮人選一事。

    可惜暫時尚無摩崖石刻,其實下宗要是真舍得臉皮,願意讓朱斂捉刀的話,足可以假亂真,估計幾天功夫,就能出現無數的名家崖刻。當然崔東山自己也能做到。

    一襲青衫,細雨朦朧中,輕輕旋轉傘柄。

    既然已經訂下具體的日期,下宗創建慶典,是明年立春這一天,那麽上宗落魄山,以及仙都山的一處新建劍房,就開始忙碌起來,飛劍傳信邀請各方觀禮客人。

    隻不過相比較落魄山創建宗門的那場慶典,觀禮之人要少些,甚至落魄山那邊,都不是所有人都會趕來。

    比如陳平安這邊,就隻邀請了劉景龍,鍾魁,和那位等於是一人兩宗門的黃庭。

    如今的五彩天下,一個金丹修士就可以開宗立派了,反正中土文廟也不會再管什麽。

    此外還有青虎宮陸雍,蒲山草堂葉芸芸,大泉王朝碧遊宮埋河水神娘娘柳柔,以及一雙山水神祇道侶,金璜府山神鄭素,鬆針湖水君柳幼蓉。

    無論是到場人數,還是慶典規模,可能還不如一場金丹開峰儀式。

    到了茅屋門口,陳平安合攏油紙傘,斜靠門外牆壁,步入其中,一張大書案,堆滿了崔東山親筆手繪草稿圖紙。

    崔東山擱筆後退一步,隔著書案與先生作揖行禮,陳平安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忙自己的,坐在長凳上,隨手拿起桌上一張還泛著墨香的土木營造的手稿。

    桌上的文房四寶,都極為寒酸,劈斫自家山中青竹作筆筒,隨便擱放了一捆大泉王朝雞距筆,其餘熟宣紙和鬆煙墨,都是市井購得。

    陳平安放下那張圖紙,抬頭問道:“雖然借給林守一百顆穀雨錢,可是落魄山財庫裏邊,還有不少神仙錢的盈餘,五六百顆穀雨錢,怎麽都是拿得出來的,真不用?”

    既然那座長春-洞天的一切出產,暫時都無法變現為神仙錢,就得另算了。

    落魄山那邊,北俱蘆洲那條骸骨灘披麻宗、春露圃商貿航線,幾乎囊括了一洲東南沿海地帶的天材地寶,後來又加入了雲上城和大源王朝,浮萍劍湖,讓落魄山這些年財源廣進。

    崔東山搖頭笑道:“先生,真不用破費了。”

    陳平安點點頭,說了自己邀請的那撥觀禮客人名單,崔東山有些無奈,“先生再不管下宗庶務,也還是我的先生,更是上宗宗主,這點小事,商量什麽。”

    陳平安發現桌上有方私章,拿起一看,邊款文字頗多。

    酷寒時節,水塘幹涸,荷葉敗盡,枯枝橫斜,再無擎雨蓋之容,故而遊魚散盡……

    陳平安將印章輕輕放回原位,知道崔東山是在說當年驪珠洞天的那場變故。

    八字朱文底款,蟲鳥篆如天書:天經地義,說文解字。

    崔東山笑道:“當年在南嶽儲君山頭采芝山那邊做客,我跟竹海洞天的那個純青,閑著沒事,有些牢騷,有感而發,學先生,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就篆刻下來了。先生要是喜歡就拿去,勉強可以拿來當做一方藏書印。”

    陳平安搖頭婉拒此事,問道:“搬遷剩餘兩山一事,需不需要幫忙?”

    崔東山說道:“不用,不比這座仙都山,那兩座輔佐山頭,輕巧多了,來回兩趟,走快點,撐死了就是一個半月。”

    陳平安大致說了蒲山之行的過程。

    崔東山說道:“其實小心起見,黃衣芸應該將這幅仙圖交由中土文廟,不然一直留在蒲山,可能會是個不小的隱患。比如……算了,沒有什麽比如不比如的。”

    崔東山是怕自己烏鴉嘴,真要說中了,對於蒲山來說,就是一場不輸太平山當年浩劫的驚天變故,例如一幅仙圖,因為本就是一座層層疊加的陣法,一旦在某個時刻被幕後主使,以詭譎手段遙遙開啟禁製,在陣法樞紐上邊動手腳,瞬間炸開,至少相當於一位仙人境修士的自毀金丹、元嬰與皮囊魂魄,威力之大,殺力之高,約莫相當於飛升境劍修的傾力一劍,估計蒲山能夠剩下半座,都算運氣好了。

    陳平安笑道:“葉芸芸知道其中輕重,也很好商量,所以那幅仙圖真跡,其實已經被小陌悄悄收入袖中了,算是幫著蒲山代為保管幾天,至於蒲山密庫裏邊,隻是放了件贗品,葉芸芸連薛懷都沒有說,接下來就看能不能額外釣起一條的大魚。”

    崔東山點頭道:“薛懷可能都隻是第一層障眼法,蒲山那邊,一個不留神,就會藏有後手。”

    以周密的行事風格,既然蒲山那邊的長遠謀劃,已經落空,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陳平安說道:“比如葉芸芸的那位兄長,戰事落幕後,這些年他一直在山外四處奔波,一直不在雲草堂。”

    就像這次陳平安拜訪蒲山雲草堂,就未能見到對方。

    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他人,與願意對他人給予最大善意,兩者隻是看似矛盾,其實雙方並不衝突。

    之後聽到一趟敕鱗江遊曆,崔東山眼睛一亮,好奇道:“竟然是一處定婚店?”

    顯而易見,崔東山是聽說過定婚店的,大概隻是始終未能親眼見到,搓手道:“先生,那敕鱗江畔開茶棚的老嫗和少女,是否願意擔任我們仙都山的供奉,不但供奉,當倆客卿也好啊,記名不記名,都可以隨她們。”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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