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早之前,在崔瀺還是文聖首徒之時,曾經跟隨老秀才一起遊曆藕花福地。
青同就曾親眼見識過此人的那份卓絕風采了。
要是換成崔瀺做客鎮妖樓,青同自認就算有鄒子的授意,自己都是絕對不敢算計崔瀺的。
再說了,誰算計誰都兩說呢?
陳平安搖頭道:“跟我一起登樓。”
青同猶豫不決。
隱官大人,你可別過河拆橋,上房拆梯啊。
騙我進去再關門殺?
陳平安沒好氣道:“你就隻會窩裏橫是吧?”
青同默然,敢情我混得還不如一個黃庭國的六境武夫?
隻得跟隨陳平安一同蹈虛登樓,來到最高處一座城樓內,見到了一位鎮守此地的老修士。
老人高冠博帶,個子很高,清瘦容貌,眼神冷漠,看上去就有點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了。
青同見到此人後,道心一震,立即撤掉了冪籬和障眼法,低頭作揖行禮,起身後默不作聲。
因為已經認出對方的身份了。
對方不是文廟聖賢,而且他就算在至聖先師和小夫子那邊,都是可以完全不賣麵子的。
難怪大驪王朝在文廟那邊,如此硬氣。
隻是不都說此人早就身死道消了嗎?
老人隻是與青同點頭致意,就望向陳平安,說道:“一次兩次就算了,事不過三。”
先有五彩天下寧姚。後有桐葉洲青同。
如果再加上那個擔任扈從的劍修陌生。
如今外出遠遊,如果身邊不帶個飛升境,你小子是不是都不好意思出門了?
見那陳平安欲言又止,想要解釋什麽,老人搖頭道:“我不問緣由,隻看結果。”
一次是看在文聖的份上,一場久違的問道,勝負是其次的,如嗜酒之人貪杯,與投緣之人同桌飲酒,誰喝得多誰喝得少,並不重要。
還有一次是看在崔瀺的份上,或者說看在這對師兄弟的份上。
當年大戰開幕之前,老秀才曾經找到自己,借走了一些書籍。
除了《天問》沒有給老秀才,此外《山鬼》、《涉江》與《東君》、《招魂》四篇,都交給了老秀才。
但是比這更重要的一樁謀劃,還是老人與崔瀺,聯手造就出一份寶瓶洲“獨有”的天時。
相當於為一洲山河立起額外的二十四節氣。
老人想到這裏,神色和緩幾分,問道:“知不知道,你當初為何會是從海上的蘆花島造化窟中醒來,而不是劍氣長城?”
陳平安搖頭道:“晚輩始終想不明白此事,懇請前輩解惑。”
老人沒有任何兜圈子,直接說道:“得有個參照物,此事門檻極高,需要此物‘紋絲不動’,如船錨沉底。”
“就像天地間的第一把尺子,第一隻秤砣,千年萬年,長度和重量,都不可以有絲毫損耗。”
“想那大驪國師,繡虎崔瀺,或者說整個寶瓶洲,當初到哪裏去尋找此物?”
老人說到這裏,伸手指向陳平安,“就是你這個小師弟了,是你合道的半座劍氣長城。”
陳平安目瞪口呆。
老人道破天機,“大戰過後,寶瓶洲那份天時的殘餘道韻猶在,你要是不在造化窟那邊入睡,早幾年返回寶瓶洲,對你對寶瓶洲,都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崔瀺狠是真的心狠,在這座仿白玉京內,雙方曾經有過一場對話,老人問崔瀺,事關重大,你就不與陳平安打聲招呼?結果崔瀺丟出一個說法,說文聖一脈的關門弟子,是那麽好當的?這種本分事,陳平安知不知道過程,半點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那個結果。
老人笑了笑,“還記不記得當年你離開書簡湖,獨自走在北歸路上,在一處山頂曬竹簡,我與你討要了一些?”
陳平安點頭道:“說好了二十四支竹簡,最後前輩還是拿走了將近三十支竹簡。前輩討價還價的本事,與渾水摸魚的功夫,晚輩自歎不如。”
青同差點沒忍住,你陳平安不過是文聖一脈的嫡傳弟子,怎麽跟這位前輩說話呢,客氣點啊。
其實浩然天下,一直有這麽個說法,天下英才,半在儒家文廟。文廟英才,半在亞聖文脈。
不過在青同看來,惹誰都別惹文聖一脈的嫡傳弟子。
陳平安問道:“能否懇請前輩點燃一炷水香?”
老人笑問道:“你自己說說看,我要那麽點文廟功德做什麽?”
陳平安啞然。
老人沒有說破一事,其實當初山頂一別,年輕的賬房先生坐在馬背上,曾經迷迷糊糊打了個盹。
並不知道那位連蒙帶騙拐走不少竹簡的老先生,牽馬而行,還與自己有過一番好似問心的閑聊。
老人想起當年輕人的一句心聲。
不吵架不吵架,真心沒力氣了,若是吃過了綠桐城四隻價廉物美的大肉包子,說不定可以試試看。
所以老人打趣一句,“冷豬頭肉,是能當包子餡嗎?”
陳平安也不拖泥帶水,作揖拜別道:“打攪前輩了,我們這就離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