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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 猜先(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6530更新時間:2022-01-28 01:37:02

    有個白發胡須糾纏成一團的邋遢漢子,曾是那喜歡興風作浪的“一字師”,又被稱為“竊字者”,擅長神不知鬼不覺篡改仙府道院的那些秘藏珍本經書。道官一著不慎,就會誤入歧途。山上有那僧不言名道不言壽的講究,就有了那破戒僧人,被稱為“有名僧”。

    還有個成天喜歡赤身裸體,四處晃蕩的魁梧漢子,帶著一幫肩扛兵器的狗腿子,見誰不順眼了,就飽以老拳。他除了極少幾股勢力,不敢去招惹,其餘的,用他的話說,“就是一群廢物,都不是三招之敵”,要知道在家鄉,他也就隻是個半桶水的玉璞境,被丟進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覺得自己屬於“高攀”了鎮嶽宮煙霞洞,唯一能夠拿出來說道說道的,就是追殺過朱某人,可問題是,贏過天下第十一人的朱某人,有什麽值得吹噓的?

    汝州朱某人,在山上打架就一次沒贏過,都是一直在逃,隻是會故意逃得慢些。

    畢竟在這裏,什麽曾經的道號,山頭法脈,境界法寶,術法神通,全都是虛的。

    也有人喜歡收集那些遺落在地的仙家重寶,往往品秩都不低,法寶起步,半仙兵都有十幾件。

    隻是除了當擺設,意義何在,毫無意義。帶的出去?

    在這邊,要是與人起了口舌之爭,或是躲麻煩不過,依舊被找了麻煩,就隻能是鬥毆幹架,或是展開一場械鬥,往往是誰人多勢眾,誰的力氣大,誰手腳更狠,會點曾經看都懶得看一眼的“武把式”,誰就更能占到便宜。不是沒有人試圖研習技擊搏殺之術,想要靠著沒日沒夜的走樁之類的,下苦功夫,試圖練出個飛簷走壁的“大神通”,事實上有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嚐試,但是幾乎都沒有什麽成效,想要立竿見影更是奢望。

    也不是沒有與白玉京不對付的“修士”,來找張風海的麻煩,結果所有膽敢上山找這個“小掌教”的,都死了。

    就連那個一直覬覦張風海“美色”的狐媚女子,幾次都隻敢在山腳那邊徘徊,她這個能夠“跳走如飛”的高手,依舊次次放棄了登山的念頭。

    師行轅坐在一塊石頭上,笑問道:“我總覺得你是唯一一個,有希望活著離開這裏的人。”

    張風海不太喜歡說話。

    她習以為常了,自顧自說道:“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你的道心,可能才是最契合天心的。”

    張風海終於開口道:“我要不是會點武技傍身,如今說不定每天都要腚眼兒疼。”

    師行轅聽著這種粗鄙言語,也沒什麽怪異表情,一樣早就習慣了。身邊男人,要麽不開口,偶爾說話,都很直接。

    她雙手十指交纏,繞過頭頂到身後,手指關節嘎吱作響,隨口問道:“如果哪天真能出去了,最想做什麽,跟餘鬥打一架?”

    張風海忍了忍,還是算了,沒有罵她是個白癡嗎。

    她轉過頭,笑道:“說說看。”

    張風海想了想,說道:“洗個澡,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出去的時候,外邊最好是個大冬天,找個僻靜地方挖筍去,因為冬筍的滋味要比春筍更厚,大雪封山,來個圍爐煮筍,大塊的冬筍煮大塊的鹹肉,大碗大碗喝那家鄉土釀的楊梅燒酒,酒足飯飽,醉倒了事,呼呼大睡,鼾聲如雷,誰都管不著老子。”

    她咽了口唾沫,抹了抹嘴,“早知道不問了。”

    張風海冷不丁冒出一句:“聽老頭說,你饞我的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的假的。”

    師行轅白了一眼,“回頭下山,就撕爛老東西的那張臭嘴。”

    張風海說道:“他又不怕這個,你來這邊之前,他還被人喂過屎尿,從鼻子裏噴出來,滿臉都是。”

    師行轅欲言又止。

    張風海神色淡然。

    師行轅說道:“張風海,你為什麽不為所有人製定規矩?”

    張風海說道:“然後呢?”

    師行轅默然。

    更多的“修士”,到了這邊,就像籠中困獸,時日一久,被折磨致死的,很多,但是更多的,還是徹底失心瘋了。

    因為在這磨仙窟,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所有人的自殺,都是徒勞,往往隔天就會自行活過來,求死不得。

    所以曆史上就有很多人,花盡心思,想要借刀殺人,故意尋死,找人殺了自己,但是依舊無一成功,一樣會重新活,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個老天爺,在論心。

    真心想死死不了,想活的又未必能活。

    這就是磨仙窟,好像要把一個人所有的尊嚴,所謂的“道心”,徹底消磨殆盡。

    還有不計其數的枯骨屍骸,生前都曾是名動一方的大修士。

    既有白玉京的前輩道官,也有天下十五州的犯禁修士。

    千裏之地,活人,如今大概還有三百七八十個,其中又有大半人,都屬於在這邊土生土長的。

    原本對於修士來說,就是“巴掌之地”的豆腐塊,幾步路的事情。但是如今,人人隻能徒步而走,地盤就不算小了。

    不到四百人,分散四方,想要碰個頭,不容易的。也虧得路途遙遠不易見麵,各占山頭,否則煙霞洞能不能剩下一百人都難說。

    師行轅抬頭看了眼天幕,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再隨手丟到崖外,說道:“我道齡不夠,隻是聽山上前輩提起過幾句,說那場戰役,是餘鬥的真正成名一役,隻是沒有任何史書記載此事,你以前在玉樞城,有看過相關內容的秘檔嗎?”

    “沒看到相關書籍,玉樞城裏邊的所有藏書,我不到三十歲,就都看遍了。”

    張風海搖搖頭,停頓片刻,拿起泥土塗抹雙手傷口,緩緩道:“但是我親眼見過,是用一種類似‘走神’的遠遊,比起陰神出竅遠遊,要更穩當,早就失傳了,是我自己看書琢磨出來的門道,然後旁觀了那場戰事的全部過程。”

    最早青冥天下,既不是名義上的十四州,也不是山下俗稱的十九州,曾經是十五州。

    餘鬥領銜,率領白玉京所有的道官,再召集天下道官,趕赴那一州戰場。

    規模之大,影響之深遠,戰事之慘烈,後世的永州平倉一役,都遠遠無法與之媲美。

    一州邊境線上,層層疊疊的雲海之上,剛好將一州之地圍起,

    無數道官身穿青色法袍。

    如青鶴。

    青鶴成群。

    最終的結果,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州“陸沉”,造就出了如今的那座巨大湖泊。相傳曾經有某句讖語,早就流傳開了,一州喪道,方有陸沉。

    後來,等於少去一州版圖的青冥天下,就真來了個名叫陸沉的外鄉道士,被大掌教寇名親自帶入白玉京,最終成為道祖弟子,擔任三掌教,在那之後,陸沉又建造了一座南華城。

    與身邊女子大致說過那幅戰場畫卷,張風海解釋道:“之所以打得如此慘烈,是因為一州之內皆一人了,準確說來,是那位據說可以視為十五境的化外天魔,不知怎麽從天外天成功流竄到了青冥天下,一州生靈,連同山根水脈,境內所有死物,皆是它。”

    師行轅聽得驚心動魄,突然皺眉道:“道祖呢?”

    張風海說道:“好像是去了天外,道祖在道上求道。”

    師行轅神色古怪道:“原來我這麽厲害啊。”

    張風海站起身,打了個道門稽首,“恭迎道祖。”

    一個少年道士憑空現身,笑著點頭,轉頭望向那個“師行轅”,很快就有一位麵容模糊、身形縹緲的“修士”飄蕩而出。

    道祖微笑道:“張風海,你去參加本次的三教辯論,贏了,就準許你脫離白玉京道籍,輸了,就吃你的冬筍燉肉就酒喝。”

    張風海再次稽首,“謹遵法旨。”

    師行轅看著那個“少年道士”,竟是嘴唇顫抖,沒辦法說出一個字來。

    道祖笑道:“行了,呂碧霞,別躲了,你跟著張風海,還有師行轅一並離開此地,即刻起恢複自由身。”

    師行轅隻覺得頭疼欲裂,片刻後,眼神熠熠光彩,問道:“代價呢?”

    道祖說道:“你在跟誰說話呢。”

    下一刻,青冥天下候補之一的散仙呂碧霞,借住在“師行轅”魂魄中的飛升境巔峰修士,就莫名其妙摔出了鎮嶽宮煙霞洞,摔在了白玉京邊界線上,躺在道路塵土裏,竟是長久無法起身。

    刹那之間,張風海與師行轅,就站在了呂碧霞身邊。

    原先山巔,那頭化外天魔唏噓不已,“還是你更厲害。”

    道祖蹲下身,輕輕翻過那塊泥板,沒了釘子,猶有釘痕。

    道祖站起身,泥板化作一團齏粉。

    “可惜又晚了。”

    化外天魔瞥了眼,譏笑道:“上次是我,這次又是被那頭繡虎騙過了天下人,之後我得好好推演一番,看看是怎麽做到的。”

    不是什麽道喪三百年而得此君。

    而是那句道喪五百年乃得陳君。

    張風海到底還是年輕,道行不夠,不過也算殊為不易了,畢竟能夠算出個七七八八。

    道祖淡然道:“好笑嗎?”

    化外天魔立即戰戰兢兢,然後驀然猖狂大笑,隨即恢複平靜,最後唏噓不已,“道上求道何其難。你是打算違背你們三個的契約,事到臨頭再出手一次,還是就此散道,徹底不管天下事了。”

    道祖微笑道:“餘鬥又不是沒見過大場麵。”

    那頭化外天魔點點頭,“確實。”

    與天下為敵又如何,如棋局猜先時,餘鬥坐在棋盤前,隻捏起了一枚黑棋。

    ————

    汝州一個邊境小國,潁川郡境內一個僻遠小縣,有座名為“靈境”的陳舊道觀,很有些年頭了,建造在一個小山頭上邊,其實就是個稍微大點的土包,前些年,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鵝毛大雪,愣是將經久失修的道觀給壓塌了幾間屋子,在道觀的住持道官求爺爺告奶奶,四方籌錢後,除了重建屋舍,發現手頭還有點餘錢,幹脆就將道觀裏裏外外全部修繕了一遍,再給道觀裏邊供奉的兩位祖師爺,泥塑神像貼上金箔,這讓道觀住持頗為自得,幾乎每天都要專門去山腳那邊,遠遠看著道觀全貌,隻覺得好個氣派道場,古木成蔭,新建祠廟鐫古篆,小道兩邊種老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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