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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 飛鳥回掌故(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1350更新時間:2022-04-19 08:39:16

    陳靈均含糊不清道:“因為先前不清楚老爺返回家鄉的確切時間,李槐就中途帶著嫩道友離開龍舟渡船,直接去書院了。”

    陳平安點點頭。

    李槐和嫩道人,先前與陳靈均郭竹酒一起參加黃粱派開峰典禮,並沒有一起返回牛角渡,因為李槐要趕緊走一趟山崖書院,有個賢人身份,到底不一樣了,如今一些個書院事情,是需要他到場的。

    此外陳平安已經回信茅師兄,再給李槐寄去一封信,說了同一件事,就是以山崖書院的名義,邀請那位嫩道人參與桐葉洲開鑿大瀆一事,畢竟嫩道人有個李槐扈從的山上隱蔽身份,這件事,山崖書院不會大肆宣揚,書院和文廟隻都會秘密錄檔。茅小冬在升任禮記學宮司業之前,曾是住持具體事務多年的山崖書院副山長,由他來跟書院商量此事,比起陳平安開口,自然要更合適,茅小冬在文廟道統內,等於是跳級高升,擔任一座儒家學宮、尤其是還是禮記學宮的二把手,山崖書院和大隋高氏王朝,都是與有榮焉,至於李槐如何突然成為文廟欽定的賢人,估計書院和高氏到今天還是懵的,屬於那種教人都不知道如何對外吹噓的意外之喜了,畢竟總不能昧著良心,說是我們書院的李槐飽讀詩書、是個一等一的讀書種子吧?

    書院那些宿儒出身的夫子先生們,可能對學生李槐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讀書還算用功,總是成績墊底?

    陳靈均由衷感歎道:“都混成書院賢人了,李槐也是傻人有傻福,我看人一向奇準,隻在李槐這邊,看走眼了。”

    暖樹默默看了眼陳靈均,小米粒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陳靈均隻當沒看見沒聽見,倆丫頭片子,頭發長見識短,曉得個錘子。

    我這禦江小郎君,落魄山小龍王,風裏來浪裏去,走老了江湖,除了自家老爺,誰能跟我比見識,更清楚江湖險惡?

    陳平安一笑置之。

    當年一起去大隋山崖書院求學的路上,李槐曾經跟陳平安說起過一件糗事,說自己小時候頑皮,不管惹了什麽事,一向雷聲大沒雨點的娘親,就隻動手打過他一次,而且是結結實實好一頓揍,打得他屁股開花,嗷嗷哭。

    原來李槐有次被姐姐李柳帶著去“引錢龍”,他故意拖拽著紅線銅錢,一個旋轉,將李柳灑下的灰線圓圈,整個都給攪亂了,大搖大擺回到家中,不知輕重,當成壯舉給爹娘顯擺了一通,嚇得婦人當場臉色慘白,先是揪著閨女的耳朵,再掐女兒的胳膊,婦人罵得震天響,使勁埋怨李柳這個當姐姐的,怎麽也不攔著槐子,婦人倒是不擔心財運什麽的,反正家裏都這麽窮了,莫說是供奉不起財神老爺,估計連窮神都不稀罕待在他們家了,她隻是擔心李槐這麽做,犯忌諱,李槐年紀小,經受不住某些老人常念叨的那些神神怪怪說法,故而婦人再心疼兒子,也難得家法伺候,把李槐按在長板凳上,就是一通雞毛撣子,其實也就是做個樣子給老天爺看,已經教訓過了,就別生氣了。隻是婦人還是擔心,那是她唯一一次帶著份禮物,去楊家鋪子後院,低三下氣,找自家男人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幫忙,老家夥,懂得多,說不定有法子補救,至少,也不能讓李槐受了牽連,當時吞雲吐霧的楊老頭聽說過後,還是萬年不變的麵癱神色,隻說沒什麽,沒什麽忌諱不忌諱的。

    婦人一聽就急眼了,李槐不是你的親孫子,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就不當一回事,對吧?

    看見那婦人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黑著臉的老人隻好收起旱煙杆,讓她別吵吵了,再吵就真有事了。

    婦人雖然將信將疑,還是立即閉嘴。最終一年到頭除了獨自進山采藥,幾乎足不出戶的老人,難得將煙杆別在腰間,出門一趟。

    楊老頭去堆滿雜物的耳房那邊,取來一隻袋子,老人麵無表情撂下一句,讓婦人別跟著了。

    婦人不怕這個薄情寡義的老不死,但是怕那些虛無縹緲的老規矩,老老實實照做了,就沒跟著。

    等楊老頭離開藥鋪,臨了,婦人又讓同行的女兒李柳,把先前自己擱放在藥鋪前屋櫃台上邊的登門禮,給偷偷拿回家去。

    按照婦人的小算盤,這趟登門求人,先不讓老東西看見自己帶來的禮物,等她去了藥鋪後院,若是能辦成事,咬咬牙,送就送了,若是不頂用,老家夥還有臉收禮?現在看老東西出門時的模樣和架勢,估計是十拿九穩了,既然都是半個自家人,今兒又不是逢年過節的,那還送什麽禮呢。

    收拾過碗筷,陳平安帶著他們一起走去騎龍巷。

    處州那邊,想來今天剃頭鋪子的生意是最好的,孩子被長輩抓去理發,也有說頭,叫剃“喜頭”。

    不過這是外邊各地皆有的習俗,其實小鎮這邊早年是沒這個說法的。像那紅燭鎮是三江匯流之地,有清晨起龍船和夜中放龍燈的習俗,前者是請龍抬頭出水,庇護走水路的船戶商家一年行船安穩,無波無瀾。而後者是那些賤籍船戶帶起來的風氣,他們是舊神水國遺民,屬於至今尚未獲得朝廷赦免的戴罪之身,世世代代聚集在一處河灣內,不得登岸,所以今夜會用蘆葦和高粱稈紮成的龍船,擺一隻油碗,點燃蠟燭,放入河灣,隨水流向下遊,寓意為龍照亮水中夜路。如今州府治所同城的處州城那邊,就跟著有了紮龍船和放花燈的風俗。

    陳靈均撇撇嘴,說道:“賈老哥如今可是大忙人了,是二管事了嘞,一年到頭不著家,都在天上晃蕩,再這麽下去,多結交幾個新朋友,恐怕都要不認我這個患難兄弟了。”

    “賈老道長是很念舊的人。”

    陳平安笑嗬嗬道:“崔東山打算把賈老道長拉攏到青萍劍宗那邊,加入掌律譜牒一脈,專門負責傳授弟子那些外出遊曆的江湖講究和人情世故。”

    陳靈均聞言立即急眼了,覺得必須跟自家老爺來一番冒死諫言了,“老爺,賈老哥可不能被大白鵝挖牆腳了去啊!大白鵝沒完沒了,無法無天!得管管,真得敲打敲打了!再說了,賈老哥要是去了那邊,更換譜牒,趙登高和酒兒不得跟著去啊,咱們落魄山好歹是上宗,如今譜牒成員的人數就已經輸給下宗一大截了,老爺,事先說好,可不是我以己度人啊,我就是覺得憑大白鵝那德行,以後帶著下宗來咱們上宗參加議事,肯定會故意帶好多人一起,浩浩蕩蕩走上霽色峰,非得跟咱們抖摟排場呢。”

    陳平安笑著點頭,“是崔東山做得出來的事情。”

    陳靈均說道:“要是真有這麽一天,反正我肯定會被氣得不輕。”

    陳平安轉頭望向暖樹和小米粒,笑問道:“你們覺得呢?”

    小米粒皺著眉頭,今兒下山沒有帶行山杖和金扁擔,拽了拽斜挎麵包的繩子,點頭又搖頭,“沒有景清那麽生氣,吧?”

    生氣肯定是要生氣的。

    暖樹柔聲道:“老爺,如今咱們山上就冷清許多了。”

    聽聽,咱們。

    陳靈均豎起大拇指,笨丫頭難得說句聰明話。

    就像召開了一場內部小山頭的祖師堂議事,陳平安見他們仨都意見一致,點頭道:“放心吧,我有數了。”

    來到騎龍巷,走下台階,先去了草頭鋪子,少女崔花生離開這裏,已經登上風鳶渡船,很快就是青萍劍宗那邊的譜牒成員了。

    隻剩下趙登高和田酒兒當店鋪夥計,見著了大駕光臨的山主,是同門更像兄妹的兩個,都立即與陳平安行禮,陳平安看了眼酒兒的臉色,放下心來,點點頭,與他們聊了幾句,象征性翻看了賬簿,走個過場,再去隔壁的壓歲鋪子,白發童子已經搬去拜劍台了,除了需要給弟子姚小妍傳授道法,現在多了個編譜官的身份,每天都會去落魄山門口守株待兔,等著客人登門,記錄在冊。

    在維持小鎮舊習俗“一線不墜”以及引入新風俗這一塊,騎龍巷的賈老神仙,是立下不小功勞,有過很大貢獻的。

    前些年小鎮的紅白喜事,不管貧富,隻要有街坊鄰居邀請,賈老神仙幾乎都會到場幫忙,從頭到尾,事事極有章法,久而久之,騎龍巷那邊出了個賈道長、老仙師,名氣越來越大,就連州城那邊,都喜歡喊賈老神仙過去鎮場子,操辦各種紅白喜事,一來二去,賈老神仙有無登門,就成了處州城比拚家門聲望的一個標杆,何況賈老神仙不求財,家底殷實的富裕門戶,給個大紅包,照收不誤,貧寒困苦之家,老神仙隻是吃頓飯,喝個小酒,也從無半句怨言,之後再有邀請,老神仙一樣願意登門。

    小鎮這些年每年正月初一,老人走得多,所以何時放鞭炮燃放爆竹的具體時辰,也是賈老神仙在年三十晚上,走門串戶問夜飯時,經常被問及的問題,甚至州城那邊還會專門有人在年關時節,就趕來小鎮的騎龍巷,與老神仙請教此事,免得誤了迎新吉時。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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