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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一片孤城彩雲間(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0864更新時間:2022-09-26 14:21:08

    落魄山的山門口。

    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帶著個頭戴虎頭帽的背劍少年,聯袂從天而降。

    君倩笑道:“到了。”

    白也看了眼落魄山綿延諸峰的走勢和結脈,點頭道:“風水不錯。”

    君倩說道:“風氣更好。”

    仙尉換好書籍在手,趕忙起身,詢問道:“兩位貴客是?”

    君倩拱手抱拳道:“我叫劉十-六,是你們山主的君倩師兄。身邊這位是我的朋友,叫白也。”

    仙尉一驚複一驚,繼而忍住笑,繃著臉,快要繃不住了,靈機一動,趕忙打了個道門稽首,低頭道:“道士年景,道號仙尉,承蒙山主如今忝為落魄山看門人,貧道在此見過劉仙師,白劍仙。”

    第一次驚嚇,是聽聞對方竟然就是陳山主的那位“君倩師兄”,再一驚,是聽說“白也”,隻是再看對方的模樣和裝束……

    察覺到對方的那支道簪,其實君倩也被嚇了一跳。

    小師弟,能夠拐來那麽俏皮可愛的小米粒,竟然還能拐來這位……道士?

    萬年之前,雙方打過照麵,次數還不少,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那會兒君倩屬於“慕名前往”,當然沒打過。好在那位人間第一位道士脾氣好,沒計較什麽。

    仙尉直腰抬頭,心生疑惑,那個白發童子怎麽沒有立即現身?擔任編譜官之後,隻要有客人登門,白發童子保準第一時間到場的。

    君倩問道:“小米粒呢?”

    仙尉笑答道:“今天巡山的早課已經結束了,最近喜歡跑去黃湖山那邊巡視。”

    君倩咦了一聲,小師弟這座山頭,最近好像來了不少大人物啊。

    仙尉想了想,還是與那清秀少年說了句場麵話,“白劍仙,名字不錯。”

    白也問道:“怎麽講?”

    仙尉頓時有些尷尬,怎麽講?本來就是句客套話,你還讓小道怎麽講?

    場麵有點僵硬了,可惜從不知天底下冷場為何物的賈老神仙不在場。

    君倩笑著解釋道:“仙尉道長,他就是白也。”

    仙尉倍感無奈,少年都自稱是白也了,他不叫白也叫什麽。

    君倩說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登山之前先喝杯茶水。怎麽說?”

    白也說道:“那就入鄉隨俗。”

    君倩就帶著白也去那張桌旁坐下。

    其實君倩就是想著在這邊,一邊喝茶一邊嗑個瓜子,那就需要等著那個給小師弟當落魄山右護法的小姑娘了。

    至於好友白也是怎麽想的,反正不重要。

    一個黑衣小姑娘好像得到了傳信,火急火燎從後山那邊登山,然後過了集靈峰山巔,一路飛奔下山。

    好人山主的左師兄,早就見過嘍,外界傳聞都是騙人的,脾氣怎麽就差了,可平易近人了!

    是桌兒大的劍仙!

    那位君倩先生,同樣了不得,那就更和氣啦。

    還有一雙碗口大的拳頭哩,就像書上所說,大俠走江湖,雙拳打遍天下無敵手。

    落魄山右護法,好歹是個練氣士,竟然跑得滿頭是汗。

    黑衣小姑娘身後,跟著個白發童子。

    沒有小米粒擋在前邊,編譜官今天確實不是太敢現身。

    正是白發童子把小米粒拎到後山的山腳,小米粒卻說放下放下,非要自己一路跑去前山的山門口。

    白發童子也沒轍,隻得由著小米粒兩條腿跑得跟車軲轆似的。

    小米粒越跑越快,過了山門牌坊,一個站定,咧嘴笑道:“君倩先生,可來了啊。”

    君倩已經站起身,笑道:“小米粒,讓你久等。”

    君倩看了眼白也,白也頗感無奈,隻得跟著站起身。

    小米粒看著那個頭戴虎頭帽的少年,使勁繃著臉,皺著兩條疏淡淺黃的眉頭。

    雖說小姑娘其實是忍著笑,但在外人看來,可能更像是在生悶氣。

    白也似乎也覺得有趣,笑道:“想笑就笑吧。”

    小米粒撓撓臉,然後使勁搖頭如撥浪鼓。

    白發童子難得如此拘謹,怯生生道:“君倩先生,還有這位白……仙師,我是編譜官,按照咱家山頭的規矩,錄個名?”

    白也說道:“我叫白也,浩然中土神洲人氏,如今在青冥天仙玄都觀修行。”

    小米粒哇了一聲。

    她朝君倩先生,偷偷豎起一根大拇指。

    仙尉聞言身體一歪,直接從竹椅摔在地上,不小心從袖中摔出本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一腳踹向大風兄弟的宅子那邊。

    約莫是覺得如此對書籍不敬,躡手躡腳往那邊走去,背對著桌子那邊,將書本撿起,嗬了一口氣,輕輕拍打一番,收入袖中。

    再從另外一隻袖子摸出一本聖賢書籍,這才轉身,裝模作樣握在手中,重新坐在竹椅上開始看書。

    白發童子將兩位“訪客”記錄在冊,溜之大吉,恕不待客,反正有小米粒嘛。

    坐在桌旁,桌上已經有茶水待客了,仙尉道長待人接物,還是很在行的,滴水不漏。

    小米粒看了眼君倩先生,劉十-六看著小米粒。

    會不會寒酸了點?

    隻管放心,當然不會。

    小米粒從袖子裏一大捧瓜子,堆放在白也那邊,再給君倩先生也來了一大捧。

    然後小姑娘就有點尷尬,就想要打開心愛的棉布挎包。

    白也便笑著分出一半瓜子給黑衣小姑娘。

    魏檗雖然奇怪為何朱斂和薑尚真,都沒有立即現身山門,但他還是立即趕來落魄山桌旁。

    魏檗作揖道:“披雲山小神魏檗,見過劉先生,白先生。”

    君倩站起身,與這位魏山君拱手還禮。

    白也神色淡然,隻是點頭致意。

    要是願意講究這類繁文縟節,白也當初就不會將道場選在孤懸海外的那座島嶼之上了。

    魏檗問道:“要不要小神與陳山主說一聲?”

    君倩笑著擺手道:“不用,讓小師弟先忙自己的事,我們這邊不用他理會,待客不待客的,白也樂得沒人在乎。”

    小米粒打開棉布挎包掏小魚幹的動作就停下來了。

    君倩補了一句,“當然小米粒除外。”

    小米粒咧嘴一笑,開開心心,分發小魚幹。

    白也看了眼君倩。

    君倩微笑道:“吃啊,愣著幹嘛。我嚐過,味道相當不錯。”

    白也隻得撚起一條溪魚幹,細細嚼著,看著那個小姑娘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自己,又隻好說道:“滋味不錯。”

    小米粒雀躍不已,又從棉布挎包裏邊掏出一包魚幹,往桌上那麽一放。

    她再一拍挎包,斬釘截鐵道:“還有!”

    白也無言。

    君倩大笑起來。

    好友白也,也有今天。

    ————

    陸沉先給玄都觀那邊寄過一封密信,說是家書都不過分了,貧道跟玄都觀多熟,去那邊串門就跟回家一般,整座天下都知道的。

    至於離開浩然天下之前,順手給陳山主幫了個小忙,那也算幫忙?貧道與陳山主,那可是相逢於青萍之末的摯友!

    之後就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遠遊。

    在南華城內,陸沉難得做出一番齋戒沐浴更衣,認認真真,閉關坐鎮道場,才敢去逆流而行。

    一路上,頭戴蓮花冠的陸沉,蹚水而行,見過很多光怪陸離的匪夷所思之物之景。

    兩隻道袍大袖,拖拽出令人目眩神搖的七彩琉璃色彩。

    可惜這一路無人得見此景。

    終於被陸沉碰到了一個“過客”,可惜對方身形一閃而逝,陸沉都來不及說話,對方依稀是個女子模樣的練氣士,她也隻是與陸沉對視一眼。

    之後又碰到一個相較於陸沉、身形大如山嶽的光腳大漢,每跨出一步都有雷霆震動的聲勢,腳下濺起的水花裏邊,時常夾雜著無數往四麵八方濺射而去的琉璃碎片。

    陸沉便大袖一卷,將“附近”幾片稍大的琉璃碎塊收入囊中,陸沉與那不知是去往未來、還是返回過去的道友,大笑著道了一聲謝,但是魁梧壯漢隻是埋頭狂奔,並未理睬。

    在光陰長河趟水而行,能夠遇到一個道上行人,已經是如同登天難,想要看清楚對方的容貌,更是比登天更難。

    陸沉當下都不敢掐指一算,腳下河中漩渦無數,一著不慎就會深陷其中,尤其是遇到某些位於“當下”的真正得道之士,便是河水觸石、洄懸激注的凶險場景,陸沉可不想在某地趴窩不動個幾百年。至於道路上偶見“岸邊”的浮光掠影,皆是模糊不定的畫麵片段,看過之後,若想記住,饒是境界高如陸沉,都要頭暈目眩幾分,因為一幅幅畫麵,象征著一個個不可言說的天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虧得陸沉早有準備,三千年以來每次在光陰長河中的走馬觀花,都是一場曆練,再加上陸沉當年曾被佛祖拉入那座大千世界,故而歲月流逝,即便漫長得近乎無限長無窮盡,對陸沉而言,依舊算不得什麽難關。否則換成一般的十四境,恐怕都要被這種“空其空”“無有無”之境給折磨得道心失守了。

    陸沉終於停下腳步,長呼出一口氣,到了到了,終於被自己找到了!

    道袍兩隻大袖中的一大摞青紫符籙都已化為灰燼。

    陸沉眼前景象,就像來到了一座廣袤無垠的水麵,平如鏡麵,腳下布滿砂礫,不計其數,五顏六色,絢爛無比。

    “水麵”宛如一層薄薄的琉璃,那些砂礫,其實細看之下,每一顆沙子,都是一顆星辰,隻是鋪了一層又一層。

    在陸沉窮盡目力的極遠處,有一條好似鐵鎖橫江的長鏈,如一條線橫亙在天地間。如果非要名之,大概可以稱之為“因果”吧。

    但是陸沉依舊沒有找到自己想要與之對話的那尊遠古神靈。

    閽者身份,神職之一,是看守光陰長河的後死者和犯上者。

    不過就算現在打道回府,也是不虛此行了,終於見到了一大撥“活物”,古異鬼怪神仙皆有。

    有看不清麵容的女子,身穿青色長裙,衣袂緩緩飄搖,有畫壁仕女那種衣帶當風的美感。

    她是跪坐姿勢,身前擺放著一條小案幾,上邊擱著幾件樣式古樸的陶製酒具。

    有一座不斷下沉的懸空巨山,約莫比中土五嶽加在一起還要更高。但真相卻可能是比浩然天下的一粒塵土都要矮。

    山巔有個手捧頭顱的項上無頭者,頭顱之上,眼多如蜂巢之孔,發現陸沉之後,或眨眼或閉眼,嗡嗡作響。

    一個不停開口言說、手指書寫、類似用鼻音頌唱佛偈兩個字的古怪存在,似乎不喜被人打斷自己,爆喝一聲,“聒噪!”

    片刻之後,這個古怪存在又開始重複,那兩個字,是“自由”。

    偶爾才會稍有不同,古怪存在大哭不已,喃喃自語一句,不昧因果,不夠,遠遠不夠。

    一處好像以無數顆雪花錢淬煉而成的雪白高台之上,設置有各種作祭祀用的神台,一縷縷香煙嫋嫋升起,卻又緩緩落下,各有高低。

    大概是個以古法娛神求長生的。

    高台“隔壁”是一條古木小舟,有繪滿龍的“一件紫袍”飄浮在船頭,以遠古言語嗤笑道:“道路都斷了,還妄想接引天地,如何能夠小巫見大巫!”

    有個眉毛極長、肌膚極白的男子,貌若遠古得道真人,大概是難得見到客人來此,他的麵容逐漸清晰起來,姿容俊美,但是依舊難以掩飾一雙眼眸的黯淡無關,男子盤腿坐在那條長鏈附近,橫一支大戟在膝蓋,興許是太久沒有正兒八經開口說話了,他嗓音沙啞得如刀磨石,笑問道:“何人來自何時何地?”

    隻是他很快就自嘲道:“你肯定是聽不懂的了,以那場變故計起,畢竟都過去八千年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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