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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碧波萬頃客眼青(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1962更新時間:2023-01-30 01:57:57

    秋氣湖岸邊,棉衣草鞋的矮小漢子,不喜歡佩刀在腰側,習慣懷捧刀鞘,漢子微挑視線,迎麵走來一個頭別玉簪的青衫男子。

    看對方的呼吸快慢,腳步輕重,以及氣態,貌似是個不高不低的練家子,也正常,能夠進入秋氣湖地界的,就沒有泛泛之輩。

    男人麵帶微笑,雙手籠袖,問道:“你叫烏江?”

    年輕一輩的江湖翹楚,雖然不在高君邀請議事之列,但是烏江現身此地,一點都不奇怪。

    烏江點點頭。

    江湖名氣太大也煩人。

    總有人主動湊近套近乎,偏偏就沒幾個肯給點實惠的,請吃飯喝酒都不會?

    眼前這家夥行走之時,雙手始終藏在袖內,莫非是熟稔暗器一道的偏門高手?

    那人笑問道:“教你刀法的人,是不是叫陸台?”

    烏江皺緊眉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明人不說暗話,他算是我的半個師公。”

    從師父,到幾個師伯師叔,再加上那位半個師公的魔教教主,好像一夜之間就都消失無蹤了。

    他花了好幾年功夫走遍四國江湖,都未能找到其中任何一人的蛛絲馬跡。

    不過眼前這廝膽子不小,竟敢對這位魔教教主直呼其名,雖說陸台失蹤多年,但是在江湖上不是一般的積威深重,哪怕如今世道變得很怪了,不管是誰,隻要是提起陸台,連名字都不喊的,不是“那人”,就是依舊敬稱一聲陸教主。

    至於昔年風光無限的魔教,因為群龍無首,早就四分五裂了,烏江若非打鐵自身硬,出門才敢不忌諱與魔教的師承關係。

    那人自顧自說道:“當南苑國護國真人的黃尚,一直是道士,至於桓蔭的性格,就不太像是個願意收徒的人,如此說來,你的半個師父,是陶斜陽?”

    烏江點點頭,這廝對自家師門倒是門兒清。

    難道也是個踩了狗屎修了仙法就可以讓容貌不變老的煉氣士?跟自家師公是一個輩分的江湖前輩?吃過大虧,打不過老的,好不容易等到老的不見了,就來欺負自己這個小輩的?無妨,按照師父的說法,這種心性的窩囊廢,練武修仙,都不成事。

    青衫男子笑問道:“聽說陸台收了個關門弟子,跟你差不多年紀?他好像連姓氏都沒有,就叫‘近知’,用一把竹劍,是一名劍客?”

    烏江黑著臉。

    這家夥當自己是村塾先生,當老子是蒙童嗎?

    男人手腕一擰,憑空多出一壺酒,也不知是江湖變戲法還是山上的神仙手段,輕輕拋給烏江。

    烏江沒有伸手去接,隻是一掌推出,打出一道渾厚的武夫罡氣將酒壺送回去。

    江湖上下三濫的手段多了去,用毒的高手,手段尤其防不勝防,有次烏江就在一個娘們手上著了道,差點就要童子身不保。

    男人伸手出袖,接住那隻原路返回的酒壺,刹那之間,烏江就欺身而近,手持刀鞘,擱放在對方肩頭,拍了拍,疑惑道:“哥們,就這點道行,也敢出來跑江湖?”

    男人依舊紋絲不動,笑問道:“陸台在這邊消失之前,有沒有躋身元嬰境?”

    烏江一臉茫然,“啥?”

    言語之際,矮小刀客身形後掠,重新恢複捧刀姿態。

    如果不是對方一直聊著與師公有關的事,烏江可沒興致陪他瞎扯。

    烏江跟那個按輩分算、得喊一聲小師叔的家夥,隻見過一麵,是眼睛長在腦門上的貨色。

    但是曾經聽師父說,師公對這個關門弟子,寵愛得有點過分了,不但親自傳授仙法,還教拳,光是劍譜,就送出去一大堆。

    師公還送了那個同齡人一把竹劍,聽師父喝高了,提過一嘴,竹劍上邊刻有“夏堆”二字。

    男人笑道:“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平安,是你那半個師公的朋友,好朋友。”

    烏江扯了扯嘴角,“我說自己是丁嬰,你信不信?”

    現在的江湖騙子,新鮮花樣不少啊。

    陳平安抬起手中的酒壺,晃了晃,說道:“信不信我是陳平安,並不重要。這壺仙家酒釀是真的就行,敢不敢喝?”

    鍾倩,身份不明的江神子,眼前這位屬於魔教“餘孽”的烏江,還有如雨後春筍冒出頭的一大撥年輕武學宗師,雖說金身境武夫暫時隻有鍾倩一位,但是六境武夫的數量,要遠遠多於陳平安當初進入藕花福地,幾乎都快翻倍了。關鍵是六境武夫的人數,在接下來二三十年間還會增多,大概是在三十年後,才趨於穩定。

    開山大弟子故意在此破境,裴錢的那幾場武運饋贈,當然至為重要,可如果再往前推幾步,究其根本,似乎還是老觀主在自家一畝三分地裏邊,早就培育好了一大撥好苗子?

    否則蓮藕福地的武運再濃鬱,還是會逐漸集中到一小撮純粹武夫身上,而不是現在這種百花齊放的“江湖大年份”了。

    烏江死死盯住那個神神道道的男人,沉默片刻,說道:“無功不受祿,說吧,仇家是誰,要我砍誰。事先說好,砍人可以,殺人不成。如今幾個朝廷管得嚴,風聲緊。你既然是山上的那種煉氣士,跟你不對付的仇家,肯定身份不差,偷摸上去砍他幾刀不難,可真要鬧出人命來,就不是什麽小事了,我犯不著為了一壇所謂的仙家酒釀,被迫當個四處流竄的通緝犯。”

    陳平安啞然失笑,不愧是陶斜陽教出來的弟子,也虧得陶斜陽沒有悉心傳授,提起手臂,“一見投緣,送你喝的,無需報酬。”

    烏江怎麽說都算是陸台的徒孫輩,自己這個水漲船高就當了長輩的,總得給點見麵禮。

    烏江冷笑道:“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還是想要跟我結拜兄弟,一來二去混熟了,好替你賣命?”

    好些江湖演義、公案小說的書上都是這麽寫的,看似正人君子,道貌岸然,實則心黑得很,殺人雙手不沾血的。

    虧得自己暫時還沒有娶個貌美如花的媳婦,不然更得悠著點。烏江一想到這個,再打量了對方一眼,還挺人模狗樣,得離遠點。

    師父說得對,江湖險惡,在高處飛來飛去的,就沒幾隻好鳥。

    種地的說種地苦,讀書的說讀書苦。互換一下,再看看如何。

    習武的說習武好,修道的說修道好。打一架,就分出高下了。

    湖邊有一男一女都在垂釣。

    不管有沒有,先放下魚簍。

    秋氣湖的鱸魚,極負盛名,是北晉、鬆籟兩國老饕清饞們的心頭好。

    真正喜歡釣魚的,往往也喜歡看人釣魚。

    柳條垂若簾,坐在樹蔭裏,隻見那位少年模樣的練氣士,驟然提竿,一尺鱸魚新釣得,少年將鱸魚取下魚鉤,丟入魚簍內。

    一旁女子,明明生得體態豐腴,偏又氣質端莊,麵容嫵媚,眉間卻有一股凜然氣。

    她是山野精怪出身,不過煉形成功,觀其氣,多半已是某地淫祠神靈,尚未獲得朝廷封正,故而她的祠廟金身還不夠穩固,本相偶爾搖曳,如風過後的樹蔭。

    陳平安坐在岸邊,揭了泥封喝著酒,烏江猶豫一番,還是來到此人身邊蹲著。

    烏江並不擔心對方暴起行凶,況且對方看著也不像是那種多厲害的貨色,用某部刀譜上邊玄之又玄的話說,就是“氣輕”。

    唯一一種例外,就是那種返璞歸真的武學宗師,比如師公陸台。

    秋氣湖地界,如今嚴禁私鬥,一經發現,不問緣由,鬥毆雙方,甭管是問拳還是鬥法,全部一律拿下。

    這些天就已經有幾個家夥被抓去大木觀吃齋飯了。

    陳平安以心聲問道:“烏大俠,你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烏江點頭道:“他們都來自鬆籟國最南邊的蠻夷之地,男的,叫袁黃,是個你們這些山上煉氣士所謂的修道天才,但是精通槍術,好像是家學,武技相當不俗,都說他槍法直追臂聖程元山,前幾年拒絕了湖山派的招徠。女的,是疊葉山神廟的山神娘娘,真名不清楚,當地百姓都喊她綠腰娘娘,祠廟名字文縐縐的,叫什麽乞花場。”

    袁黃是少年遊俠出身,家破人亡,曾經手刃仇寇,雪片大如掌的深夜中,少年拖槍潛行夜襲,進入一處軍鎮官邸內戳中仇家的頭顱,再將其跺下,袁黃最後找來一條長達數丈的長繩,一端拴仇家頭顱,一端係發髻,拖槍狂奔在雪夜中,身形快過箭矢,馬馳不及。

    好個解冤雪恥取人頭。

    烏江繼續說道:“袁黃有個名氣更大的朋友,矮個子,最喜歡多管閑事,專管那種跟他無關的不平事,就是每次出手極狠辣,不是攔腰斬斷就是剁掉雙腿,吳闕知道吧,與我一樣用刀的,好幾個徒子徒孫就被此人宰了,吳闕也沒敢放個屁,倒不是打不過,估摸著還是不願意招惹這種光腳不怕穿鞋的亡命徒吧,師父說過,有了名氣和門派的江戶前輩,大多如此,年紀越大就膽子越小,今天的年輕人以後成了江湖名宿,也是一樣的,師父教了我刀法,沒什麽要求,更不求回報,隻是讓我以後別變成這樣,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一直沒想著開設武館,或是投靠哪個朝廷,不跟人要權要錢要地盤要女人,才可以天不管地不管,更自由。”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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