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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早知你們會被仙字誤(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7350更新時間:2023-01-30 01:58:00

    鍾倩輕輕歎了口氣,其實他心情並不輕鬆。

    這座家鄉天下對上那座落魄山,何止是細胳膊瘦腿的稚童,對上個身強體健的成年人。

    隻是前者運氣好,碰到了一個喜歡講道理的後者。

    鍾倩去過外邊,而且就在山上待了那麽久,這位每天看似“讓我躺著享福、求你們千萬別扶”的金身境武夫,一直在聽一直在看一直在想。

    可能是老廚子見他識趣,沒有笨到無藥可救,某次在院內納涼賞月,老廚子就讓鍾倩思考一個問題,家鄉怎就變天了。

    鍾倩隻是搖頭說不知,讓老廚子說道說道,朱斂就笑著說天地間有靈氣流轉,才有了煉氣士和山水神靈,人間多出了武運,江湖就有了更多的武學宗師,而這些饋贈,都是我們落魄山給的,不能說全無私心,隻是當個善財童子,但是真要與你們討債一場,那也至多是“給十取一、還得再給”的買賣,何況這“取一”,更多是那些無主的天材地寶,或是某些自願離開福地、謀求大道的修道胚子,是為“仙苗”與“地材”。

    道觀門口那邊,江神子始終保持拔刀卻不出鞘的奇怪姿勢。

    能夠受邀參與大木觀議事的,都是人精和老江湖,陸陸續續終於猜出真相了。

    江神子咬牙切齒道:“陳劍仙,你就連讓我拔刀都不肯嗎?”

    陳平安笑著反問道:“學藝不精,技不如人,還有理了?”

    曹逆沉聲道:“陳劍仙何必辱人至此?!”

    “我既沒有讓你站起身,也沒有讓你坐回去。你先讓我出人意料,我就讓你小吃一驚,這叫禮尚往來,談不上侮辱。”

    陳平安沒有轉頭,隻是雙手負後,看著門口那邊的蔣泉,“當然,你要覺得這是侮辱,我攔也攔不住,隻要你肯改口,稍後打群架有你曹逆一份,我就跟著改變主意,馬上讓你落座。”

    如果不是這場蔣泉找上門來的報仇、周姝真不惜身死也要為家鄉天下掙取一點便宜的先聲奪人。

    陳平安早有腹稿,想要把話說清楚,就得先解決曆史遺留問題。畢竟要講“一個”道理,何止是“這個”道理。

    藕花福地,對於曆史上那些來此紅塵曆練或遊戲人間、肆意攪亂天下秩序的謫仙人,可謂深惡痛絕,恨之入骨。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同理,若是前人留下個爛攤子,後人就得幫著擦屁股,除非不接手。

    陳平安也允許高君他們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比如一開場就擺出興師問罪的姿態,翻舊賬,將所有當過王八蛋的謫仙人直接與自家落魄山掛鉤也無妨,講價格談買賣嘛,不寒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也理解周姝真和敬仰樓的那種不甘心,不甘心這座天下有靈眾生都像是身上貼有一個確切價格的……貨物!

    但是得坐下來好好聊,雙方萬事有商有量,一件事談得攏就迅速敲定,談不攏就暫時擱置,這才叫議事。

    不然他何必單獨前來大木觀,讓朱斂和周首席一坐,再讓小陌或是謝狗一坐,之後就可以隨便你們鬧了。

    事先找幾個托兒,比如南苑國太上皇魏良或是誰,一場議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這都不叫釣魚,而是一網打盡。

    連同四國皇帝,全部關起來,純粹武夫關個十幾二十年,練氣士和山水神靈關個一百年幾百年的。

    缺了你們這三十幾個人而已,蓮藕福地不還是福地,人間不還照舊是人間?

    宋懷抱已經踢了靴子,盤腿而坐,是五嶽山君當中最沒有正行的一個。

    這個昨夜曾經說出一句“君不密喪國,事不密喪身”的西嶽山君,今天就又是變成意態慵懶的花花公子模樣了。

    跟其他人忙著心思急轉、審時度勢不太一樣,同樣沒閑著的宋懷抱,卻是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大飽眼福。

    今天參加議事的女子,除了北晉國邊境的老嫗山神王箕,其餘的,都好看,姿色之美,體態或清瘦或豐腴,各有千秋。

    他那西嶽轄境,與南苑國山河有不少重疊版圖,但是魏與那龍袍少女曾經秘密登山,卻吃了個閉門羹。

    但是宋懷抱在聚攏了一眾鬼物陰靈之後,曾經數次主動秘密進入南苑、鬆籟兩國京城和地方州府,查探如今世道的風土人情。

    事實上,哪怕是有資格參與大木觀議事的成員,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五尊境界修為、職掌神職範圍都是謎團的山君。

    而不單單是某些去五嶽祠廟主殿燒香、帶回一幅手繪掛像上邊的“金身神像”容貌。

    高君上次返回福地,就為五嶽山君各自指明了一條大道之路,詳細解釋了百姓香火祭祀和如何淬煉金身的諸多玄妙。

    她牽頭為五嶽地界畫野分州,厘清界線,相互間以某山、某水為界,高君再依循親手抄錄的浩然天下儒家幾部禮書,解釋何為五德終始循環,解釋了五嶽之所以稱之為嶽而不言為何山,九洲小國君主可以為本國五嶽封王,大王朝可以封帝,唯有中土文廟可以封五嶽為“神君”,高君還幫助五嶽山君,明確固定了五嶽的祭祀之禮儀和地點時間……大多是高君照搬古書,少數化用。

    所以五嶽山君才會如此念高君和湖山派的情。

    高君才是真正願意且可以為這座天下謀取千秋萬載宏圖大業的那個人。

    稚童姿容的懷複,相貌和裝束都是最奇怪的一個,麻衣草鞋,蓬蒿插腰。

    貴為南嶽山君,隻因為個子太小,所以坐在那邊,雙腳不點地,座椅位於五嶽同僚中最南邊,所以位置挨著大木觀宮花。

    宮花身邊,觀海境瓶頸的孫琬琰彎曲手背,翹起雙指,吹著口哨,逗弄著那隻輕輕撲騰卻不振翅高飛的乖巧鳥雀。

    這位前不久才開山立派對外打出旗號的女子煉氣士,很是閑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們吵你們的,真要打起來,我就躲遠點。

    祠廟位於兩國邊境接壤處那座斧正山的山神娘娘王箕,老嫗坐著依舊身形佝僂,眼光遊移不定,乍一看給人感覺就是膽小怕事。

    程元山方才還在由衷佩服曹逆的膽識,這會兒就又開始可憐起了想要坐下都做不到的曹逆了,心中暗想,果然還是自己經驗老道不吃虧,打死不當出頭鳥。

    否則你們豪言壯語也說了,狠話也撂了,結果如何,這會兒尷尬不尷尬?

    周姝真倍感無力,悄悄試了一下,看來那位陳劍仙倒是沒有攔阻她重新落座。

    坐在主位那邊的高君幾次想要開口言語,都是欲言又止,怕就怕打圓場不成,反而火上澆油。

    本來今天議事內容,關於如何開場白,她就在心中反複演練打草稿,字斟句酌,這番煉字,真是比起煉氣還要用心和謹慎了。

    高君心知肚明,不管敬仰樓周姝真和武夫曹逆說什麽做什麽,其實以她對陳平安的了解,不至於徹底撕破臉皮,可要是她說錯話了,就會很難收場,甚至有可能一開場就是收官,徹底不用談了。

    ————

    附近的螺黛島,大木觀專門贈送給狐國的私宅古月軒,沛湘一走,就隻剩下長命,謝狗和郭竹酒這三位“狐國譜牒修士”了。

    貂帽少女坐在觀景台欄杆上,眼看著那位不敢以真容示人的鬼物登上島嶼,走上台階,看架勢,殺氣不小哇。

    謝狗笑道:“古月軒,古月胡,諧音狐,這位湖主宮花真想得出來,這不等於秋氣湖當麵罵狐國是一窩騷狐狸嘛。”

    長命微笑道:“大概是宮花覺得既然沛湘山頭就叫狐國,想必不會計較這個了。再者外界都對狐國不清楚,”

    郭竹酒突然說道:“從狐國之主沛湘到弟子羅敷媚、丘卿,再稍作推衍,到整座狐國的作風習氣,他們在師父那邊藏得越深,偽裝越好,越是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個字,那麽他們在狐國內部和狐國之外,反彈越大。”

    謝狗本想對自家盟主溜須拍馬一句,隻是一想到白發童子的可憐下場,如今還不知道自己被剔除“私籙譜牒”了,貂帽少女就隻好閉嘴不言,可別自家山頭就隻剩下郭盟主一人、空有將帥坐鎮大帳而無小卒子鞍前馬後啊。

    長命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郭竹酒轉頭望向這位落魄山掌律,少女麵帶疑惑。

    長命舉起一隻手,五指攤開,輕輕搖晃幾下,笑著解釋道:“山主有過提醒,我隻是照做了。”

    郭竹酒點點頭,“是我師父的一貫作風。”

    簡而言之,就是給狐國一部分自行其是的自由,原因很簡單,讓狐國還是狐國。

    但是有朝一日,狐國修士的腳下道路,是往上走的,而不是一條人心不古、江河日下的下坡路。

    不過有些道理,外人出乎好心苦口婆心說上千百遍,或是聽者無心,或者不信就裝傻,都不如事到臨頭、有錯糾錯來得有用。

    謝狗故作恍然,“我們山主真是慧眼如炬,深謀遠慮。謀略道力如此之高,不去當個文廟副教主,說不過去。下次去於老兒的桃符山填金峰,定要繞路走一趟中土文廟,見不著至聖先師和小夫子,也要與文聖老爺和經生熹平說道說道,將此事提上議程,又不是文廟正教主,增添一位副教主而已。郭盟主,屬下這麽說,還算妥當,不會被記賬吧?”

    郭竹酒說道:“別添亂了,中土之行,公事公辦,你隻管帶著那些金精銅錢交給桃符山,忙完這個就回落魄山。師父說過,一個大山頭也好,朝廷衙門也罷,最怕中堅力量的譜牒修士、當官的沒事找事,刻意邀功行事,或是為了自身陣營、衙門的利益,故意曲解上邊的本意,或是為了自保不出紕漏,簡單了事一刀切,導致枝蔓雜亂橫生,與上邊的初衷背道而馳,最後結果就是一團糟,上邊的人被蒙在鼓裏,下邊的人怨聲載道,一旁事不關己看熱鬧的唯恐天下不亂,說著一大堆風涼話,有識之士自有義憤填膺的道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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