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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家在此山中(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4140更新時間:2023-08-13 21:30:24

    將這撥中土客人安置在落魄山中的私宅。

    浩然山巔趣事多,相傳於玄年輕那會兒,可能是之前吃過劍修的苦頭,每次下山遊曆之前,必須先預備好幾百張鎖劍符。

    後來證道飛升,若有親傳弟子出門曆練,於玄依舊不忘拉到跟前詢問一句,是否需要一摞鎖劍符傍身,師父這邊還剩下許多。

    聽說陳山主在閉關,這些道士,也無半點芥蒂,修道之士,閉關數日甚至是幾個月乃至數年之久,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薛天君自己最近一次閉關,就長達四十年光陰之久,那還不是為了什麽破境,隻是需要勘驗三道符籙而已。

    而且此次出行,師尊已經與他明言,不拘年月長短,隻管在那位陳道友的落魄山,你們能多待就多待幾天,若有願意留在那邊長久修道的,更好。

    到了山門牌坊那邊,白發童子按規矩錄名,看門人仙尉瞧見這撥仙氣縹緲的正經道士,便有些自慚形穢。

    在這處州地界,青山似書常亂疊。山高則配天,山深可潛靈。客人結伴晨起散步,山間起霧,縈繞滿麵,腋下起清風,恍惚使我升仙籍。道上忽逢二童子,一青衣一黑衣,顏色鮮好。

    陪著小米粒一起巡山的陳靈均,雙手抱住後腦勺,搖搖晃晃,“小米粒啊,你咋個每天都這麽開開心心呢。”

    小米粒輕輕一拍棉布挎包,哪怕四下無人,依舊壓低嗓音說道:“我有錢啊。”

    察覺到遠處的動靜,陳靈均以心聲提醒道:“先不聊,有客人。你走我後頭。”

    一般來說,能夠登山的客人,道行品性都有保證,但是保不齊誰會嚇到膽兒不大的小米粒啊。

    何況那山下市井的親戚朋友,還會講幾句隔山話呢。

    要說陳靈均機靈還是不機靈,很難說,可要說陳靈均沒有江湖經驗,那本《路人集》是白寫的?

    小米粒使勁點頭,躡手躡腳跟在景清身後。

    “那位陳劍仙,實在是太年輕了,會不會是一個被神化了的人?”

    “丁師叔,我輩道人強攻猛打,當真可勝心魔?”

    “祖師爺讓我們走這一遭,用意何在?薛天君也不說半個字,每天就這麽耗著嗎?山中景致再好,再走一兩遍,便無新意了。”

    對麵那撥散步的客人,一路也在閑聊,隻是用上了幾種秘傳的符籙手段,不怕隔牆有耳,倒不是懷疑落魄山,而是有此手段,終究可以隨意幾分。雙方走近了,他們紛紛停下腳步,與那兩位童子,打了個道門稽首,一問才知對方身份,青衣小童,道號景清,是落魄山譜牒修士。對方一聽說他們來自桃符山下宗,便神色古怪起來。

    那個古古怪怪的黑衣小姑娘,肩挑金扁擔,手持綠竹杖,自稱是周米粒,她再沒有說什麽身份,隻是攥了攥斜挎棉包的繩子,難掩緊張。

    陳靈均與他們客套寒暄了幾句,十分得體。

    這撥道士,大有來頭。

    祖庭正宗桃符山,開山祖師於玄,道場位於祖山填金峰。

    一座上宗,羽化山,太純粹是以數以百萬計的符籙疊山而成,據說百年前就已經累加到九百多萬張符籙,即將千萬。

    三座下宗,飛仙宮,有那太清境界的美號,被譽為神仙都會之府,宮觀遍布,高真輩出。在此修煉成仙的別家道士,曆代不絕。

    還有“鬥然一峰上,擲符開萬山”的鬥然派。經緯觀的前任觀主,鬆雪道人趙文敏,已經去往蠻荒天下,而趙文敏的師尊垢道人,就是於玄的六位嫡傳弟子之一,在那中土神洲山上山下極負盛名,是出了名的愛憎分明,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當年大戰一起,垢道人留下一句“兒孫輩愛惜精神,留此身擔當宇宙”,便飄然遠遊,不知所蹤,最終身死道消在了南婆娑洲戰場。

    祖庭桃符山有一座七十二小洞天之一的雲夢洞天,上宗羽化山則手握一座上等“太羹”福地,飛仙宮和鬥然派分別擁有一座中等品秩福地,“老坑”和“百煉”。也難怪每次填金峰祖師堂議事,經緯觀就沒有不哭窮的時候。

    雙方擦肩而過,各自走遠了,一直憋著口氣的小米粒終於可以鬆口氣了,搖頭晃腦起來,“哈,都蠻和氣的。”

    陳靈均笑嗬嗬道:“財高語壯,勢大氣粗。有些脾性,嘴上言語不顯,眉眼間是藏不住的。”

    小米粒皺起兩條疏淡泛黃的眉頭。

    陳靈均嘿了一聲,“小米粒啊,咱們可不用管這些,有山主老爺在家呢。”

    小米粒撓撓臉,喃喃道:“景清,可我還是覺得他們挺好唉。”

    陳靈均側過身,做了個鬼臉,“要是連周護法都覺得不好,也到不了咱們落魄山嘛。”

    大驪京城火神廟那邊,封姨難得給落魄山寄來一封飛劍傳書,詢問陳平安到底還要不要去百花福地的。

    小米粒巡山至此,雙手奉上那封密信。陳平安看過內容,隻好回信一封,說爭取今年年底遊曆中土神洲,但是不作任何保證,若是寬限到明年年中,肯定沒有問題。封姨在那封密信上,還說了一件無據可查的“宮闈豔說”,原來某座福地出身的豪素,在成為刑官之前,曾經在躲去百花福地避難,與某位叫“向秀”花神,很有嚼頭,你到了那邊,有機會幫忙確定真假。陳平安對這些不感興趣,隻是記起一句極有韻味的古詩,向秀甘淡薄,深心托豪素。

    魏檗來了一趟扶搖麓,說剛參加完禦書房議事,耐心很好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暗示自己了,大驪王朝什麽時候將某事昭告一洲。

    陳平安說再緩緩,等他想好了如何處置那些寶瓶洲南部金身還被鎮壓的山水神靈再說。魏檗點點頭,說此事確實需要慎重對待。

    之前老真人陸雍見著了陳平安,三言兩語,就談妥了趙著擔任落魄山客卿一事,約莫是察覺到了陳山主的萎靡狀態,陸雍都沒提什麽小酌幾杯,很快就告辭離去,隻說下次霽色峰祖師堂議事之前,與青虎宮打聲招呼,他就會帶著趙著一起趕來落魄山,敘舊如飲酒嘛,越晚越醇香。老真人甚至都不讓陳平安送到山門口,說自己早就與景清道友約好了,要去鐵符江水府那邊遊覽,見一見那位新任府君白登。陳平安都是笑著點頭,隻說好。

    落魄山新多出“大道相契三兄弟”,龍種劍修白登,道號躁君,如今已經升任鐵符江高位水神。玉璞境高耕,是流霞洲老飛升荊蒿的高徒,還有那個曾經在仙簪城道號銀鹿、如今改名曾錯的鬼物。在落魄山上,他們仨陪著青衣小童,頓頓喝酒如喝水,喝得共患難的三兄弟,如今同富貴了,誰都不敢提一個酒字。高耕始終沒有返回流霞洲青宮山,師尊有令,讓他在此多盤桓一段時日,與那位景清道友處好關係,至於原本屬於高耕那一攤的青宮山事務,不必理會,缺了他高耕,青宮山還是青宮山。可要是高耕你能夠在此紮下根來,就算大功一件。如今曾錯更是每天都會寫日誌,例如今日出門一趟,未能守心,又妄發數語,可恨可羞。

    儒家道統薪火相傳,自古至今有三縱,至聖先師開天辟地,率領禮聖與文廟陪祀七十二賢,如日始旦,照破蒙昧,一縱也。文聖學究天人,如日中天,二縱也。至隱官時如日重明,三縱也。道統凡此三縱,皆天日天時也,吾輩學道者不可以不知……

    本來就是寫在私人日誌上邊的一點小心得,結果不知怎麽被隱官大人看了去,坐在桌旁洋洋自得的曾錯,後腦勺便挨了結結實實一板磚。

    景清前輩誤我太多!不是說好了你家山主老爺,最不喜旁人溜須拍馬,唯獨誇他那先生老秀才學問如何如何高,稱讚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必然有功無過嗎?

    結果等到陸老真人與青衣小童按下雲頭,來到鐵符江,再各自掐訣辟水,來到水府門口,水神白登和擔任水府半個謀主的曾錯,就已經在那邊候著了,進了府邸,一路穿廊過道,來到一處專門款待貴客的地方,陸雍便看見滿臉笑意的陳山主站在桌旁,擺好了酒菜,隻等他們落座,下筷舉杯。

    老真人心中感動,卻也沒說什麽,上了桌都在酒中。

    陳靈均把這頓酒給老真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主陪副陪三四陪,定要招待好陸老哥,不醉不歸。

    老聾兒跟弟子幽鬱,見過了年輕隱官,暫住拜劍台,到了這邊,老聾兒確實有點後悔了,別說是這龍泉郡地界,便是整個大驪處州山河,在老聾兒眼中,不過是掌心大小,別看老聾兒在劍氣長城隻管著一座牢獄,但是那邊的地盤,清淨且大,豈是如今這彈丸之地能比的?何況先前帶著弟子離開劍氣長城,好不容易沒了珥青蛇穿法袍懸短劍的白發童子,在旁呱噪,這才幾天工夫,雙方就又見麵了,愁是真的愁,隻是盼著隱官大人稍微講一點良心,幫著自己與那位“小陌先生”,還有白景前輩,牽個線搭個橋,學得幾手上乘劍術,也不枉自己在此當個一般供奉,以後去了五彩天下的飛升城,也好替隱官大人美言幾句,說幾句自認問心無愧的公道話。

    到了那座愈顯偏遠狹小的拜劍台,茅屋簡陋,老聾兒反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寒酸,幽鬱先前聽見隱官大人與師父的寒暄內容,忍不住詢問一番,師父以前還當過一個蠻荒大王朝的太子殿下?還有過一座廊腰縵回九萬屋、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東宮道場?帶過兵打過仗,所向披靡,短短百年間便吞並了兩個世仇王朝?老聾兒笑了笑,隻說那是幾千年前的老黃曆了,不值一提,若說真正稱得上小有氣派的地方,卻不在昔年舊宅的房屋數量,而是每逢驕陽懸空,可讓數萬女官齊齊搬出梳妝鏡,恰似一輪熒熒大日在地生輝,反照天上。可惜那會兒年輕氣盛,自恃修道天資不差,練劍不慢,不知一味強出頭、鋒芒畢露的隱患,當年繼承大統,其實還是當了幾天皇帝老爺的,環顧四周,皆已經是自家國土,便有時無英雄之慨,就想要去劍氣長城走一遭,會一會那幾個能夠牆頭刻字的老劍仙。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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