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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七月吹花(1/2)

作者:梁語澄字數:5176更新時間:2022-06-16 06:41:50

    第二日女課開,麓州少女婦人們齊至城郊山腳下,溯溪往書院。

    最小的不過六歲,尚飛著兩根辮;一眼望去,最年長的鬢間已見白。

    有走在前頭的少婦回身問老人家來學什麽,是否香道——

    這把年歲,習琴棋書畫既無精力也無用途的意思。

    婦人知禮,自不明說。老人卻坦坦,道活了幾十年,不過埋首吃喝拉撒、侍奉一家老小,臨了,也想聽聽外麵的事。

    少婦不知她所謂外麵的事為何事,商道政勢,天下風雲?女課也不講這些。據說瑜夫人會授些聖人道理,以為普世,偶涉詩詞文章;餘下的,女則女訓罷了。少婦自己沒念過書,家中還算過得去,此來為學些詩書、香道、茶藝,以期守住有意功名、他日或成氣候的丈夫。

    萬頃書院並非真萬頃,卻也著實大。女子們浩浩湯湯入院門,青絲攢動,溫抒長於此,二十餘年不曾見。

    “總覺得像,”她下意識喃喃。

    “另一個世代的開始。”紀晚苓接。

    兩人對視一眼,旋即都笑。女子懷才,命途多舛,偶有殺出血路的,憑家族蔭蔽一世推護罷了。她們都是這套規則的受益者,雖為女兒身,受過三分男兒教,另七分仍不過女子德行、相夫教子。

    那三分也便隻予了見識格局、場麵上說話的技巧,終身無以致用。

    至於這些好奇多過誌向的姑娘婦人們,趕皇恩福澤、摸些皮毛罷了。

    上午紀晚苓開講,主要論詩書。溫抒從頭至尾守在講堂內幫手,途中出來察外間是否都妥,便見上官宴捧花而來。

    時值盛夏,那一身淺緋尤襯得此人麵如桃花。偏手中花束無色,隨步乘風不斷飄散出透光的絮,竟是一大捧蒲公英。

    曆來大族於禮數上嚴苛,門當戶對的男女們亦不好以花束為禮造訪,多少顯輕浮。

    此時上官宴不僅捧花,還是捧從不被人用以為禮的蒲公英,還粲笑著於飛絮中徑直走向溫抒——

    一整個萬頃書院,觀者下巴掉。

    溫抒今日著青,立在廊下眼瞧對方至身前,禮貌一笑:

    “公子這捧仙塵沿路飛散,到這會兒已經所剩無幾了。”

    上官宴正笑得盡興,聞言猛低頭。

    是禿了少許,卻不損繁盛,蓬蓬霧霧如臨曠野。

    “便是防著此物愛亂跑,特意摘了許多,城郊所有蒲公英怕都於今晨被摘盡了,方得這麽一束。”他作此答,雙手奉上,

    “還請小姐千萬收下。”

    回廊比庭院地麵高半級,兩人身量差距也便小了些。而上官宴有意微抬下顎表贈花誠意,眾人盯著,溫抒隻得伸手接,

    “多謝公子美意。但這蒲公英生於郊野,溫抒短見識,從未聽聞有人插瓶水養之——”

    “不是要小姐插瓶養它。”上官宴複粲笑,“聽聞婦孺都覺吹蒲公英有意思,送來給小姐吹玩取樂的。”

    倒不假。蒲公英花期長,由春至秋,溫抒多年山野間走動,沒少幹過這種事。

    但豈能場麵上提。就此書院中吹花,更非賢媛儀範。

    一時便有些冷臉,再道謝,張口欲喚人過來將花拿走安置。

    卻在出聲之瞬被撲麵而來的飛絮迷了眼。

    那白絮乘日光,舞在跟前如淺金的螢。偏蕩得極慢,而至於爛漫,上官宴桃花般的臉便在飛絮中漾出奇異的彩。

    這圖景也就自此在溫抒腦中留存了許多日夜。

    當時鎮定,因家風。而情與意與心弦撥,從來與教養儀範無關。

    上官宴廊下吹花的七月也自此在萬頃書院留存了許多年。

    為後世樂道。

    變成一段傳奇中沒被時光湮沒的小小注腳。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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