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報該怎麽辦,又該刊載什麽樣的內容,關係到新君親政的大事。為此,蘇木實在被張太後和皇帝派來通政司做知事,弄出這麽一份全是吹捧聖君的報來,其實他還是有點心虛的。
即便吳大人在前麵吸引了火力,可事情一旦暴露,難保他不會被文官們給挖出來。
這個時候,蘇木突然醒悟過來。張太後和皇帝其實還是很看重他的,為了保護他蘇木,將吳世奇也一道派了過來。
想到這裏,蘇木也顧不得撞了黴頭,大步走進廳堂裏。
朝兩人一作揖:“屬下蘇木,見過華左通政,見過吳經曆。”
吳世奇和華察都沒有理睬蘇木,依舊如紅了眼睛的公牛一樣相互對視,鼻子裏發出濃重的呼哧聲,顯然已經處於爆發邊沿。
蘇木故作鎮定地一笑,直起身來,又給兩人的茶杯裏續了點水。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問:“敢問二位大人,這一期的邸報究竟有什麽地方不妥?”
聽到他問,華察才狠狠地將剛出的樣稿扔在幾上:“這一期邸報中有一份上元知縣的折子,說的是當地有個富戶以家中的土地抵押,購買三十台織機,以高薪吸引織工。這份折子,不能刊載。”
蘇木聽到他說的是另外一件事,而不是對自己所編的邸報有什麽意見,暗自鬆了一口氣。
從幾上拿起樣稿,翻到那一頁。
其實,這份折子他也有些印象,說的是那個富戶見紡織有利可圖。將自己名下的土地低壓給出去,辦了起紡織廠。規模雖然不大,可一年下來,卻是種地的十倍之利。
至於他抵押出去的土地,錢莊的人拿了之後,也沒有雇人耕種,任由其拋荒。
理由很簡單———南京的人工實在太貴。
一般壯勞力,若是去織造廠,或者去漕運上做工。隻需兩三個月,就抵得上種地一年的收獲。
所以,種地的人也不多。大多數人家之所以沒有拋荒,不過是自種自吃。
這也是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特有現象,這現象蘇木在後世已經看得多了。
這是純粹的經濟行為,別人也不好說什麽。
可問題是,那人宗族中的其他人見此人生發得厲害,又沒有惠及宗族,起了嫉妒之心。就以此人荒廢田地、敗祖產的理由將他告了,說是要將這些土地都收回公中。
土地拋荒上幾年,肥力盡去,就算是徹底地荒廢了。
這事鬧上公堂之後,知縣也覺得實在是小題大做,就判那開辦紡織廠的富戶雇傭農戶,將荒廢的農田重新耕種起來。
蘇木當時之所以將這件事編進邸報中倒是沒有想太多,隻是單純地覺得有趣。實際上,從明朝中期開始,資本主義的萌芽已經在江南蓬勃發展起來,逐漸影響到社會的各方各麵。新的生產生活方式必然對相對而言還很閉塞僵化的社會產生一定的影響,想必已經有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這件案子雖然不大,但卻有一定的代表性。涉及到生產力和生產關係、工農業產品剪刀差、私有財權和宗法社會的矛盾衝突。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