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視線艱難轉移向他,跌入他擔憂後怕的眼神,幹裂的唇瓣止不住磕碰,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阿炳咬了咬牙,手指虛虛實實的探入我袖綰和腳踝,確認沒有流淌下的血跡,我是完好無損的,他整個人徹底輕鬆了。
通過傍晚驚險的一戰,阿炳對我的疑慮打消了七八成,凡是臥底想要深入毒窟,獲取信任是必經之路,當年河北省的強子,在華北地帶稱霸,條子為了搞定他,犧牲了一個中隊,一百多名條子,才把一個臥底安然無恙送進他組織裏。
不論我內心企圖是什麽,這一戰,我得了張世豪的心,也失了祖宗的心。
阿炳攙扶我上車,一路往郊外疾馳,漫長的顛簸停泊在雨後潮濕狹窄的長街,我恍恍惚惚的,才知道下雨了。
不大不小,短暫而蕭瑟的一場秋雨。
柏油路坑坑窪窪的泥濘濺濕了裙擺,我雙腳剛落地,便看到張世豪站在門口等我,清冷奶白的月光灑落他臉孔,他膚色本就長得極白皙,如此曉色朦朧,更像一塊打磨雕琢的璞玉,青草味的夜風揚起他紛飛的襯衫,隆起一座丘陵,我驀地心安了。
那一刹我在想,倘若我違背自己的情意,選擇了利益,倘若張世豪真的沒有留退路,著了祖宗的道,或許他此時此刻,已然丟盔棄甲,成為祖宗牽製下失去一足的猛狼,他的嘶鳴,他利爪,他的獠牙,都將被削弱。
他必定恨毒了我。
我要他的恨嗎。
我討厭那一幕。
車燈熄滅,一簇光柱洋洋灑灑垂落,是沒入樹叢的昏黃的路燈。張世豪拿著一件黑色風衣,迎麵朝愣怔的我走來,披在肩頭,細致的包裹住我身軀,他沒說話,我也不知講什麽,我和他之間沉寂得隻剩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阿炳將一封銀白色的帖子遞給張世豪,“豪哥,Q爺的手寫信。”
他伸手接住,翻開幾秒掠過,掏出打火機焚化,火苗從邊角開始燃燒,喘口氣兒的功夫,整張信紙吞噬成火球,溶為一團燒焦的黑炭,張世豪扔進身後草坪內,“貨物安全了嗎。”
“已經運到條子疏於防守的東郊,隻要三日之內交易,不會有大變動。”
他說完瞟我,“程小姐的功勞。”
張世豪並無多麽驚訝的反應,也沒多問,好似全盤了如指掌,從頭至尾都沒有失控。
他壓低身子,含笑平視我,我錯愕發現,他幽邃的瞳孔映著我澄澈的眼眸,麋鹿一般晶瑩,明亮,不肮髒,不世故,不晦暗,猶如一汪蕩漾的清泉,湖光瀲灩,春色滿園。
程霖很多年沒有這樣真實的,柔弱純真的模樣。
他挨我愈發近,灼熱的煙氣噴灑在我鼻尖,我本能推拒他,“做什麽。”
他抬手撩開遮住我臉龐的長發,“小五,我很高興。”
他無比溫柔吻我的眉心,“貨失而複得,不如你回來重要。”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