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回沒猶豫,“有七人,我們私下打趣,他們是個子矮,頭兒瞧不著,白瞎了兢兢業業,也討不到便宜。”
“別打草驚蛇,以安排任務為由,把七人一同調離澳門。隨便去哪。”
花豹不明所以,“嫂子的意思?”
我懶得廢話,“你無須多問。”
他說明白。
避嫌是人之常情,越有問題越藏著掖著,阿痔的麾下之臣,一定在明麵和他同場微乎其微,反正也沒確鑿的信息,這七人嫌疑最大,支走總沒錯。
花豹邁出門的同時,忽然對我說了句,“嫂子,豪哥在澳門給您尋醫呢。您不舒服?”
我抬了一半的腳步倏而遲緩,“尋醫?”
“是,婦科聖手,能祛毒的。”
我一瞬間想到藏紅花。
“多前兒的事?”
“今早晨。”
我滿腹心事點了下頭,“你忙吧,權當沒和我說。”
藏紅花的事,我和張世豪誰也沒戳破,彼此心照不宣,朱醫生萬萬不會愚蠢到不打自招,坦白自己告訴了我,東北人多口雜,黑白道都非善類,我大張旗鼓的問診不現實,澳門的確方便許多。
這一晚我照例絕口不提,更沒問及半分關乎張世豪尋醫的事,他也灑脫從容得很,我們相安無事一夜。次日天明,我沒招呼禿頭和任何馬仔護送,悄無聲息乘了一輛出租,直奔澳門最知名的婦產醫院,我讓司機往偏僻的巷子和擁擠的人潮裏紮,意圖甩掉阿波,抵達醫院門口,我又等了三五分鍾,周邊不見他蹤影,我才放心飛速下車。
我的自由時間緊迫,超過一時辰,禿頭便能發覺我消失了,我一分一秒也不怠慢,速戰速決掛了一名專家大夫的號,我做遍了每一樣檢查,當我把成摞的報告交給他時,他抽出積壓在最底的一份超聲波和血檢,他扶了扶鼻梁的眼鏡框,看了良久說,“您長期服用避孕藥,體內查出一些有害身體的藥物成分,劑量很大,毒性根深蒂固,女子的根本已經傷透,懷孕幾率很小。”
盡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仍不可抑止倒退了幾步,脊骨毫無征兆跌撞在門栓,一刹疼得臉龐鐵青。
我腦海裏嗡嗡作響,轟隆炸裂開一劑晴天霹靂,霹靂電擊我,將我從頭到腳侵蝕,我劇烈抖動著,掌心扣在心窩,隔著單薄的衣衫,它依舊滾燙。
如此滾燙的我,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我不死心,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追問他,“幾率小,有幾成?”
醫生躊躇片刻,哀歎說,“比0大不了多少。勞恩女士,您才二十二歲,身子怎麽拖累成這副樣子。”
我的五髒六腑猶如一潭死水,沉寂沒有了半點漣漪。
這幾年的榮華利祿,換回這個結果,到底值得嗎。
善惡終有罰,罪孽的輪回之手,誰也躲不過。
我失魂落魄回想著醫生的判決,沒留意腳底,絆倒在門檻兒,胸膛的灼痛令我的隱忍滿盤潰散,我匍匐在冰冷的瓷磚,捂著臉肩膀聳動,好半晌才踉蹌爬起,大夫將報告裝入一封檔案袋,“勞恩女士,死刑犯也有改判緩期,生養順其自然,心態調整好,福報賀喜也說不準。我為您開幾副重要調理。”
我停駐兩秒,麻木扯了扯嘴角,“不需要了,多謝您。”
我不知自己如何回去的,我渾渾噩噩遊蕩在街巷,猶如漂泊的孤魂野鬼,心髒被閹割出巨大的窟窿,無底洞般填充不滿,它在漏氣,它揪緊了我的皮與骨,令我窒息。
等我恍惚有了意識,站立於燈火昏黃的客廳,桌角點了一盞燈,很暗,卻暖,張世豪端坐在咫尺之遙的沙發,他瀏覽著一刊澳門本地的新聞報紙,玄關候著的禿頭一言不發接過我拎的坤包,朝我使了個莫名其妙的眼色,低頭進入廚房,關合住門。僅剩我們兩人的空氣彌漫著使我無所遁形的詭譎和壓迫。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