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將信函遞我,“關首長以為您不回了。否則他臉皮薄,珍藏在抽屜裏,也未必掛臥房。”
我抖出信封裏的紙張,是邀請函,我從頭至尾瀏覽,“黑龍江的官僚社會,大換血了?”
“連襟黨羽,何止黑龍江,全國各地各省,各部門,一艘船的,一條螞蚱的,某些圈子裏,抱團比單打獨鬥踏實得多。”
我隨手撂在矮櫃,“我有數了,你安排吧。”
男人們的鴻門宴,女人們一向打頭陣,官家的規則,關彥庭當年娶我,也是需要或隆重或隱晦的場合,為他鋪點操持的女人,妻子是最合適不過的角色,順理成章,還不被疑竇。
不聰明的捅婁子,聰明的難駕馭,妓女出身的我,對男人的尊重感恩戴德,他沒必要掌控我,我也無理由暗算他。他於我無冤無仇,相反在最初是有恩情的,他救我於水火,我們更像默契十足的合夥人,並肩殺敵,各取所需。
我穿著一件莊重而柔媚的水藍色緞麵裙,戴一頂米色禮帽,碩大的帽簷綁著黑絲結,十分的溫雅,我的過往無不是一劑利刃,磨刀霍霍,劍指羞辱,輕佻的衣著裝扮,我但凡出紕漏,那就是禍起蕭牆,鋪天蓋地的討伐,男人的前科能洗淨,女人的至死也擺脫不得。
仙鶴茶樓黃昏時分曉風蕩漾,吹開了門楣如畫的珠簾,我瞧著裏麵,空山新雨,清露湖泊,我從沒見過那麽漂亮的鳳尾魚,金色的燕尾飄著一池漣漪,回廊的青石板盡處是一片竹林,竹子矮小,像塞北酸澀幹癟的橘枳,夏季長不高,陰冷的北方適合種植竹海,開墾四四方方的花圃,竹林飲茶,用雪水烹煮,是達官顯貴附庸風雅的興致,沈國安的三太太當年是茶樓侍奉的胡琴歌妓,仿建京城天上人間的女子六十六樂坊,在首排彈唱被他看中,做了二奶又輔正。
皮肉歡愉,多了情調,顯得也不野雞了。
經理引著我到達白太太預定的包廂,這位白太太是東家,黑龍江省委白主任的續弦,按照排序,在省委十名開外了,不及關彥庭尊貴,而今日最風光的主角,並不是她,是韓局長的夫人。
韓局長是我在澳門新上任的滇官,雲南調遣的,這就極具內涵了,雲南半省飽受毒品屠戮,毒品源頭的爆發,中國區大毒梟張世豪難辭其咎,據說沈國安欽點屢立三等功的韓局長壓軸哈爾濱市公安局,我也預料他不輕易罷休,這麽堂而皇之曝露司馬昭之心,好了傷疤忘了疼,是我猜測之外了。
除了白太太,我和其餘三位夫人都不相識,不得已一句寒暄,假惺惺的昭然若揭。
韓太太年輕,大概三十五六歲,這年紀丈夫身居高位,執掌警力大權,囂張跋扈是難免的。她起先還收斂,我落座不足半小時,開了一局麻將牌,她贏了點小錢,張揚的性子顯露無遺。
我緊挨一株盆栽,正對木門橫亙的屏風,她們唧唧喳喳的議論鄙夷權貴二奶生兒生女,誰的手氣臭,誰又借了我的東風,喧嘩像鐵鍋炒蛤蟆,我煩得腦袋疼,趕著洗牌的時候,吩咐侍者送一把扇子,我挽著薄涼的琉璃墜兒,剛咬了半口酥餅,韓太太譏諷說,“關太太三四個月不出戶了,您臉蛋兒清減許多,關參謀長失勢那陣,凡是邀您喝茶逛街的保姆都接連拒在門外,您也置之不理。今天白太太將您請來,是我們的台麵了。您身子骨差到這地步,莫不是滑胎了吧?”
我撚著指腹的糖渣子,又端茶杯,茶水沏的滾燙,我捏著杯蓋輕拂水麵的茶葉末,“韓太太,您哪隻耳朵道聽途說,跑來巴巴地求證了?”
“紅燈區的妓子呀,複生的副官領命市局掃黃大隊,他親率百名警員排查哈爾濱五十六家夜總會,有幾家的,說和您是故友。暗示警局的高抬貴手,賣您麵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