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首詩專門寫他家的土屋,下了雨倒塌了要他半夜三更爬起來修牆!詩裏充滿了階級仇恨,大肆攻擊社會主義,攻擊黨,還,還攻擊毛主席……”
新來的那個姓周的工宣隊長好不興奮,興奮得粗嗓子都成了尖嗓子了:“楊封剛!你站起來坦白交代,有沒有這回事!”
楊大頭懵頭懵腦下意識地站起來,衣服角帶翻了坐在旁邊的白荷擱在桌子口的一隻茶杯也不知道。白荷那天重感冒,剛倒了一杯熱開水涼著準備灌一包藥粉。
“這,這……”楊大頭嗑嗑巴巴地。
“老實交代!”工宣隊長一拍桌子。
“詩、詩是寫過的……”
“是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內容?”
“沒反,沒反……”
白荷突然之間大聲地咳嗽起來。先是又咳又擤鼻涕,後來幹脆咳得嘔心嘔肺地,弄得全場都盯住她看。她一邊咳一邊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撞了那木呆呆地直立在一旁的楊大頭一下,跌跌衝衝地捂著嘴跑出了全場。大家都聽見她一路咳出去,到了門外還在幹嘔著。
排除了幹擾,全場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楊大頭身上。那楊大頭卻一反剛才的緊張模樣,慢悠悠地望著自己麵前的筆記本:
“我那首詩是還記得的。我可以背給大家聽嘛,可真的是一點都不反!”
“念!”周隊長下令。
我的詩是這樣的:
大雨嘩嘩下,
牆倒塌;
冒雨修牆,
毛澤東思想把根紮!
全場嘩然,連那工宣隊長也忍不住噴兒笑了。隻有施姓女老師在發呆,因為她記得當初到大頭家去串門時見到桌上寫的那首好像不這麽短小精悍而且要悲慘淒切得多。所以當工宣隊隊長忍住了笑把臉轉向她而且發問道“那位革命同誌,是不是這首”時,她一蹦身就喊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首!”
白荷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座位上了,忽然冷冷地接了話:
“不是這首又是哪一首呢?揭發人可以背給我們聽聽嗎?”
施老師張口結舌了。她望著白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有點醒悟到剛才楊大頭的轉機似乎與這渾身透著機靈勁的大學畢業生有點關係,但又抓不住什麽把柄。她隻好氣咻咻地坐下不再吭聲了。
除了當事人楊大頭,隻有朱蓮明白白荷搞了什麽鬼把戲。她看見白荷在那張包著藥粉的紙片上寫了那首打油詩,又以咳嗽作掩護把那片紙夾進了楊大頭的記事本。木訥的大頭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亦不失機智明達,隻瞧一眼便找到了解脫之路,逃過當初的戀人因愛生恨而設置的鬼門關。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