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24號文字
方正啟體

第2章 佛門中的隱士(3/5)

作者:熊召政字數:16366更新時間:2023-09-28 10:23:03

    相逢相別,對於寒山與趙州來說,都是極其自然的事。除了這段對話之外,他們相逢時還有一些什麽活動,已經無從知曉了。對於寒山來說,應該說與趙州的相逢是一件重要的事,但喜歡寫詩的他卻沒有為此寫一首詩。這隻能說明寒山不是正統意義上的詩人。詩之於他猶如棒喝之於趙州,是參禪消妄的手段。生離死別,傷春悲秋這些最能引發詩人情愫的事物,已不能幹擾寒山已經過慣了的那種超自我的生活。

    四

    但寒山畢竟屬於那種“不得誌而逃於禪”的落魄書生。盡管隱居天台山並皈依佛,對隱居前俗世生活的回憶仍不免激起他感情的漣漪。

    回憶家中的田園生活,他寫道:

    茅棟野人居,門前車馬疏。

    林幽偏聚鳥,溪闊本藏魚。

    山果攜兒摘,皋田共婦鋤。

    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書。

    一個耕讀自娛的鄉村知識分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若不是安史之亂,我懷疑寒山是否舍得出家。

    雖然絕意仕途,寒山身處幽岩,有時仍不免係國於心;

    國以人為本,猶如樹因地。

    地厚樹扶疏,地薄樹憔悴。

    不得露其根,枝枯子先墜。

    決陂以取魚,是求一期利。

    中國傳統士人的憂患意識,並沒有在他心中消磨殆盡。對於一個紅塵中人,拋開利祿功名,最折磨人的,莫過於國事和家事。寒山雖然采取了決絕的態度,但仍不免有夢魂牽繞的時候:

    昨夜夢還鄉,見婦機中織。

    駐梭若有思,擎梭似無力。

    呼之回麵視,況複不相識。

    誰知別多年,鬢毛非舊色。

    夢中還鄉探視妻子,苦捱度日的妻子已經不認識他了。這種淒涼真是難與人言。除了國家的頻年戰亂而導致仕途無望,兄弟與妻子的不容,也是寒山出家的原因:

    少小帶經鉏,本將兄共居。

    緣遭他輩夷,剩被自妻疏。

    拋絕紅塵境,常遊好閱書。

    誰惜一鬥水,活取轍中魚。

    這首詩可視作是寒山對世俗生活的抗訴。家庭是避難的港灣,親情是歸鄉的小路。然而,兄弟反目,妻子不容,讓寒山真正嚐到了國破家亡的苦楚。哀莫大於心死,在三十而立的年齡,寒山的生命曆程產生了逆轉。

    關於三十歲之前的生活,寒山在另一首詩中有所表述:

    出生三十年,常遊千萬裏。

    行江青草合,入塞紅塵起。

    煉藥空求仙,讀書兼詠史。

    今日歸寒山,枕流兼洗耳。

    看得出,年輕的寒山有著強烈的遊俠習氣。並且像李白那樣迷於道教。求仙煉藥,壯遊萬裏。這樣的舉動,必然是拋家不顧,不但不能養家,還得家中供應他的川資。這就導致他的親情疏遠,最終不得不棄家出走。

    一般的人,內心往往是不堅定的,盡管社會生活一再地折磨他,他仍然不能舍棄,甚至逆來順受。這些人,沒有自己的世界,也就是說失去了自我。尊嚴、人格、天真與自由,對於他們來說,變成了遙遠而又陌生的概念。心靈任人宰割,最終導致自欺欺人,把屈辱當作幸福,不求性靈,隻求苟安。

    失去自我的生活是悲哀的,但僅僅知道自我的位置也是不夠的。英國著名的哲學家羅素說人與生俱來就有三大敵人:自然、他人與自我。我認為,這三大敵人中最難戰勝的便是“自我”。明代王陽明說過“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也是同一個道理。孔子說“自作孳,不可活”,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根本。芸芸眾生,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心賊”,它如影隨形陪侍著你,偷走你的善良和天真,讓你成為欲望的奴隸,而漸漸忘卻自己存在的理由。一個人既成了迷途不返的浪子,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在名、利之外,找到另一種超越自我的生活空間。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上一章 回目錄 標記書簽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