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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殊途(4/5)

作者:芥末藍字數:32106更新時間:2023-09-29 02:48:01

    第二天一早,商文淵就來到了龍遊山監獄的會客室,原本探視犯人都應該在專門的接見室,托了蕭言的福,他才能夠在會客室裏見沈一飛。商文淵在會客室裏坐了一會兒,兩個獄警見了他分外客氣,掏出一包煙來遞給他說道:“來,抽一根嗎?人馬上就帶來了,您再多等一會兒。”

    商文淵不動聲色地推了回去,客套道:“沒事,我不抽煙,坐著等會兒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商文淵突然覺得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眼神死死地盯著門口。

    “編號45365帶到。”門外值班的獄警喊了一聲,隻見大門被人緩緩地推了開來,一個剃著光頭,手上戴著手銬的清瘦男人走了進來。商文淵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看著他微駝著背,穿著一件寬大的黃色獄服,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

    獄警把人帶到之後就退出了會客室,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沉默的氣息。

    良久,清瘦的男人微微抬起了頭,目光中露出厭惡的神色。

    “是你?”沙啞的疑問句在商文淵耳邊響起,他看著麵前的沈一飛,三年的牢獄生活,將他的書卷氣打磨得一絲不剩,原來握著畫筆的手開始幹裂起皺,挺直的脊背也有些駝。

    “是我。”商文淵不知從哪裏開始說起,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輕聲說道,“暮夏,半個月前在蔣家村被水衝走了,現在……還沒找到。”

    最後一句他說得十分艱難,想必連他自己,都不願麵對這個事實。

    站在他對麵的沈一飛聽了這句話之後,身子明顯一顫,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這次,我來,不僅僅是告訴你這個消息,也想問問你,當年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暮夏才走得那麽幹脆?”商文淵追問道。

    沈一飛冷笑了一聲,眼神中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為什麽?你這句倒是問得好!”沈一飛不怒反笑,銬著鐐銬的雙手,緊握成拳。而商文淵見此也是分毫不讓,眼神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孩,一字一句道:“對!今天,我就想知道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沈一飛額角的青筋暴起,濃密的眉毛緊緊地湊在了一處。

    “這世上,所有人都有資格來問為什麽,但是商文淵,你沒有!”他眼裏閃過一絲寒意,步步緊逼地反問道,“就你?也配做個男人?”

    蕭言在山下的賓館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見商文淵恍恍惚惚地從車上下來。蕭言三兩步迎了上去,看了看周圍沒有旁人,皺著眉問道:“怎麽拖到現在,問出點什麽了沒?”

    商文淵背對著蕭言,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的山嵐。蕭言素來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多問,靜靜地站在一旁。良久,流光似錦的紅霞漸漸散去,青山間的霧氣越發清逸縹緲,皓月踏著永夜,漸漸爬上山頭。

    “原來是這樣……”商文淵喃喃自語了一句。

    蕭言離得遠,聽得並不真切,剛想湊近聽清一些,就看見商文淵的眼眶裏,已是淚滿盈溢。

    蕭言驚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和商文淵從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小時候商文淵腦袋上被院子裏的孩子王開了道口子,也不曾見他掉過一滴淚。蕭言怔怔的,不知所措,左右思量都開不了口,索性轉身回了賓館。

    “哭吧,該有多傷心啊,才能跟個娘兒們一樣哭得梨花帶雨。”蕭言心裏歎了口氣,知道現在讓商文淵獨處比什麽都好。

    七月的夜晚,蟲鳴聲聲,院子裏空蕩蕩的隻剩下商文淵一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琉璃色的天幕下灑滿了霜色的月光,他仍舊石像一樣戳在院子裏。遠處冰涼的山風掠過,卷起一陣藤蘿花的清香,商文淵身形微動,眼裏的淚珠就像四月天裏的春雨,順著臉頰,潺潺而下。他以為,是沈暮夏負了自己,殊不知,山河流轉,到頭來才知道,從始至終一直是他負了她。

    “商文淵!”記憶裏的女孩脆生生地喊了這麽一句,隔著漫長的光陰,仿佛能夠看見她蹙眉嘟嘴的樣子。商文淵心頭一動,記憶的河流,夾雜著年少的悸動,流淌於四肢百骸。

    “商文淵你怎麽總是不理我!”女孩子又嚷嚷開了。

    這時候,坐在她對麵的男孩才微微抬了抬頭,眉眼間含著隱約的笑意:“沈暮夏你又怎麽了?”

    “我一想到暑假見不到你就憂傷啊!”女孩子端坐著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有什麽可憂傷的,做做題,看看書,兩個月一下子就過去了。”男孩子不以為意,轉著手裏的筆,笑容和煦。

    “唉,我一憂傷,就開始想象我們以後分手的各種情景……”

    商文淵臉色一僵,皺眉道:“你沒事想這些做什麽?吃飽了撐的?”

    女孩子絲毫不理會男孩的臉色微變,繼續沉浸在各種幻想中。

    “我想象你拋棄我的各種情節,然後若幹年後,我抱著你的孩子在街頭和你偶遇。你我相識無言,告別的那一刹那你驀然回首,卻猛然發現,那孩子居然跟你長得無比相像!然後故事……開始了……”

    沈暮夏雙眼脈脈,抓過商文淵的手緊緊握住,表情悲切地問道:“你不覺得很悲情嗎?簡直堪比莎翁筆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啊!”

    商文淵無言以對,幹笑兩聲說道:“悲情!悲情得我想結結實實揍你一頓!”

    聽他這麽說,沈暮夏一下子泄了氣,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憤憤道:“榆木腦子,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商文淵無奈地笑了笑,七月的天裏,窗外蟬鳴不斷,一切都浮躁得好像不真實,眼前的女孩酒窩深深,像極了畫裏的人物,竟讓他一時意亂情迷。

    “暮夏……”他輕輕喚了一聲。

    “幹嗎?”女孩子不甘願地應道,嘴裏嘟囔著一轉身,卻迎上了兩片溫熱的唇。

    心跳,霎時快如擂鼓。

    “我從不想這些問題,因為,我永遠不會讓你變成那樣。”他目光灼灼,嘴裏的一字一句,繾綣了萬千情濃。

    過了幾天,期末考試結束,教學樓裏哀鴻遍野。沈暮夏念書本來就是個半吊子,考完書本一丟,就興衝衝地跑去找商文淵。

    “阿淵阿淵,我去買車票,你要不要一起去?”其實沈暮夏說“要不要一起去”的潛台詞就是“你不去就死定了”!

    商文淵笑著拍了拍她的頭,牽過她的手說道:“先去吃飯,車票我托人給你買好了。”

    沈暮夏聞言,一下子就變成了星星眼狀,諂笑道:“阿淵你用處真大,比號碼百事通好用多了!”

    “走吧,走吧,我快餓死了!”車票的事一拋到腦後,吃飯問題就成了頭等大事,沈暮夏一邊拉著商文淵的手,一邊故意往人潮密集的地方擠去。

    “往那裏走做什麽?吃飯走北門才對。”商文淵被她拖著,疑惑不解道。

    沈暮夏笑容狡黠,眼睛眨巴眨巴,一看就是又出了滿腦袋的壞主意。

    “走人多的地方,時刻炫耀我對你的所有權!”

    是該好好炫耀一下,一向隻可遠觀的商文淵,居然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沈暮夏收了,那一年的Z大,總有那麽些才貌雙全的女生時不時地默默哭泣……

    吃飯時,兩人又說到回家。往常沈暮夏回家,為了省錢,買的都是站票,反正年輕人嘛,皮糙肉厚,死撐著站上六個鍾頭,回到家睡個囫圇覺,醒來又是精神奕奕。可誰知,這次商文淵托人買的票是臥鋪,這讓一向自詡節儉的沈暮夏心疼壞了。

    “不然咱去把這票賣給黃牛,再買張站票?”沈暮夏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眉眼彎彎道,“這樣多好,還剩好多錢可以買其他東西!”

    商文淵忍不住笑了下,知道她說的“其他東西”一定就是吃的東西:“別傻了,你女孩子一個人站一晚上我不放心。”他斷然拒絕沈暮夏的提議,可看著麵前的女孩子一副被打擊到的模樣,又有些於心不忍,“好了,準備準備,都要回家了。”

    沈暮夏一聽見“回家”這兩個字,原本臉上嬉笑的表情漸漸退去,眉頭輕皺起,仿佛“回家”這兩個字,令她既喜又憂。

    “阿淵,你喜歡回家嗎?”過了好半天,她愣愣地問了這麽一句。商文淵正低頭翻著L市的地圖,頭也不抬地答道:“挺喜歡的,以前住在鄉下老屋,每天都能去水庫釣魚。”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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