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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1/5)

作者:聲聲曼字數:49640更新時間:2023-09-29 04:05:32

    第三章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

    我不怕你不在我身邊。

    怕隻怕,當我就要習慣在心裏給你留出一小塊地方的時候,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就像年幼時的我們的一樣,你突然就這樣遠去。

    也就像預定了音樂,卻突然離場的舞伴,留自己一個人站在耀眼的光下。沒有可以握住的手心,也沒有可以扶住的肩膀。

    而我就要把心裏的那個位置再次給你,那你會不會離開?

    1.

    夏臨風躺在床上,起先還開了臥室裏一盞小台燈,手裏捧著迪恩•孔茨的《謀殺先生》,胡亂翻了幾頁,就再也看不進去了。突然的頭風發作,兩邊的太陽穴好像被人從裏麵用錘子一下一下地敲打,床頭那盞橘黃色的燈更是刺得眼睛生疼。

    他又勉強撐起來關掉燈,再躺回黑暗中。

    剛好就看到窗外的夜空,黑壓壓的一片,沒有星辰。

    但世界還是有光。

    是窗戶外的馬路上有車瘋狂地按著喇叭,飛馳而過。那些明亮的車燈融化進夜色,最後搖搖晃晃地照進了屋子,淡成一種蜜糖的色調。

    夏臨風翻了個身,把被子拉到頭頂,枕頭旁邊的手機卻突然瘋狂地響起來。

    尖銳的聲音,像把匕首刺破了黑暗的暮色,最後鋒利的刀尖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手機上來電顯示“藍藍”。

    不是晚上要見客戶嗎?

    夏臨風晃了晃腦袋,企圖甩掉頭痛帶來的不適感,然後按下通話鍵。

    那邊是另外一個世界,巨大的音樂聲,有聽不清是男是女的尖叫聲,然後就聽見隨著電波傳遞過來的藍初雪飄忽不定的聲音:“寶貝兒,在幹嗎?過來接我。”

    像是喝醉了。

    “你在哪兒?”夏臨風在黑暗中按住眉心,兩邊的太陽穴還在瘋狂地跳動。藍初雪飛快地報了個地址,是個量販KTV的名字。隱約還聽到旁邊有人大叫:“藍藍快點過來喝酒,這才幾輪啊!”

    “知道啦!”是藍初雪回話的聲音,可能是手機拿遠了一些,聲音就顯得特別遙遠。

    “藍藍?”夏臨風對著手機喊道。

    “一個小時後過來接我哈親愛的,拜拜。”聲音突然又變得近了,仿佛是湊在耳邊喊,然後掛掉了。

    男人在黑暗中慢慢坐起來,借著窗外蜜糖色的光找到了地板上的拖鞋,隱約聽到一邊電話裏傳來微弱忙音,尖銳而短促的音調,一聲接著一聲。

    每一聲都仿佛讓整個空間都變得更加寂寞。

    頭頂上五光十色的燈球閃著光緩慢旋轉,偶爾有紅色的、藍色的、黃色的光掃過眼睛,將這個世界扭曲成更為絢爛詭異的色調。幾乎所有的女生嘴裏都叼著煙,手裏拿著酒杯到處找人拚酒,幼稚地擺出一副老娘就比你們更爺們的傻逼樣子。有男人喝得滿臉通紅,偷偷從包裏摸出一整片白色的解酒藥來吞下去。

    林明月端著杯兌過果汁的威士忌坐在角落,沒有跟人搭訕也沒有嬉笑。隔壁那個女孩和男生玩瘋了被推倒在沙發上狂笑,說著她聽不太懂的廣東話,一雙腿胡亂地蹬到她的胳膊上。那個畫著濃妝的女孩子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對不起。

    這個世界裏擠滿了各種體溫,卻沒有了知覺。

    一起來的小易姑娘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林明月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拿起包從沙發上站起來,出門的時候誰都沒有發現她。

    KTV走廊蜿蜒曲折,頭頂仿佛有金色的光照得每一塊地磚都閃閃發亮,撕心裂肺的歌聲隔著每一扇金色的門朦朦朧朧地傳遞過來,籠罩在四周,空氣中蔓延著一種濃厚而黏稠的香氣。

    林明月覺得有些眩暈,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還是分不清楚是向左還是向右才是出口。

    她向右邊轉了幾個彎,好像又回到了原地。

    有抱著酒桶的服務員從身邊匆匆走過去,她開口叫了一聲“請問……”不知道是自己聲音太小,還是被旁邊剛巧從打開的門裏傳來的歌聲掩蓋住,那穿著暗紅色製服的服務生並沒有回過頭就擦肩而過。

    仿佛是空氣一樣,存在卻永遠不被人看見。

    走廊的另外一邊,走過來一群人。滿臉通紅的女孩子背著包攙扶著步伐蹣跚的同伴,其中一個男人喝大了彎著腰捂嘴要吐,像是派對散場要離開的樣子。

    林明月低下頭,漫不經心地跟著他們走出去。出口原來藏在拐角的位置,從發光的台階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突然豁然開朗地看到了大門。

    旁邊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怎麽在這裏?”

    林明月轉過頭,就看到蘇荷那張油頭粉麵的臉,因為酒精過敏,額頭上的青春痘都浮了出來。

    這麽久不見,看上去還是那麽惡心。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林明月淡淡地回了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啊,這麽久沒見到了。”男人的手從後麵伸過來,搭在她肩膀上,“咱們聊聊天嘛。”

    滿口酒氣的嘴巴湊上來,噴著惡臭。

    “誰想跟你聊天。”林明月大叫了一聲,往旁邊退了一步,“你別煩我。”

    “沒煩你啊。”他東倒西歪地追上來,“老朋友見麵談談心嘛,你敢說你一點都不想我?”

    有一瞬間,林明月突然想扇自己一個耳光——怎能和這人渣在一起混了好幾年?

    霓虹燈流動著五光十色的光線,在一片淩亂的夜色中來回晃著人的眼睛。男女拉拉扯扯的戲碼每天都在這裏固定上演毫無新意,旁邊有穿淺藍色製服的保安走過來,看了看沒事又離開了。

    林明月站在離大門稍遠一點的位置,看到夏臨風走了過來。

    空氣中淩亂錯落的激光一下下掃過了他的臉。紅色的光,藍色的光,紫色的光,飛快而淩亂,像在空中會發光的蟲子。

    他走過來,隻搭過一隻手死死捏住蘇荷的肩膀:“這位小姐讓你別煩她,你應該說什麽?”手下再一用力,就聽到蘇荷殺豬般地尖叫起來,一隻腿跪了下去,“你應該說:‘不好意思,再見,您走好。’”

    和記憶中一樣,永遠波瀾不驚的淡漠表情。

    蘇荷走的時候酒大概醒了一半,看上去很憤怒而且還有些沮喪,嘴巴裏絮絮叨叨一些不太敢讓人聽到的髒話。

    沒人再願意搭理他。

    “謝謝你。”在人來人往喧囂的街邊,她站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上,低聲地說。

    他仿佛沒有聽到她說什麽,朝她點點頭:“月月,你怎麽在這裏?”又小小地往前靠近一步,眼神裏充滿了關切,“你沒事吧?那人是誰?”

    “不相幹的人。”林明月做出一個無所謂的手勢,“我走了啊。最近的地鐵站在哪裏?”

    “你要回家嗎?”夏臨風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經淩晨十二點,又四周望望,“這個時候沒地鐵了。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吧。”

    黑夜裏的目光,被淹沒在霓虹的光下。

    因在夜裏,眼神就有些深不見底。

    夏臨風掏出手機來又打了個電話,藍初雪那邊還是空曠的忙音,沒有聽到?她沒有告訴自己具體的房間號碼,隻叫他到了以後給她打個電話。他連著打了好幾個,她都沒有接到。手機電池已經耗盡了,屏幕閃爍了幾下,飛快地暗下去了。再按住開機鍵,就沒了反應。

    頭頂的燈光掃過眼皮,有細碎的光線刺進眼裏。

    夏臨風在燈影下抬起頭來,看看旁邊的林明月,她喝過酒,因過敏臉上泛起一塊塊深淺不一的紅色的斑來。

    “你酒精過敏了,我們先走吧。”他朝林明月招招手,“我的車停在那邊,你在這裏等我。”

    林明月默默地點點頭。

    這裏是南山區的中心地段,一塊仿佛永遠都不會沉寂的樂園。有夜歸的車開著炙熱的燈從遙遠的另一端飛過來,帶著巨大的光和溫熱的風,擦著麵孔呼嘯而過。隱約聽到節奏強烈的重金屬隱約從車裏傳來,還沒聽出旋律,又飄遠了。

    夏臨風那輛破舊的捷達車慢慢停到林明月麵前,他伸出一個頭:“上車。”

    林明月走過去的時候,他伸手幫她推開車門:“你回哪裏?”

    她想了想告訴他一個地址。

    “找到工作了?”他一邊發動車,一邊很高興地問她。

    “嗯。”很低的一聲回答。

    放在CD裏麵的碟沙沙地旋轉放出歌聲,是陳奕迅的老歌。

    帶著沙啞的深情男聲在唱:唯願在剩餘光線麵前,留下兩眼為見你一麵……他不再說話,隻是專注地開車離開,車廂裏暗暗的,隻有車頭暗黃色的燈光照出一小片的地方,地麵上單調的白色虛線永無止境地朝前延伸,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為什麽好像每一次當她需要的時候,他都在?

    2.

    藍初雪捂著胃走出KTV,仿佛有一團滾燙炭火貼著胃黏膜在燃燒。

    臨走前酒已經喝光,幾個喝高了的賤人就用辣椒兌水做賭玩骰子。她手氣不好,喝了快一整杯的辣椒水。從KTV房間出來才想起要掏出電話,整整十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夏臨風的。再打過去,對方已關機。

    有人商量著拚車回家,不知誰講了個冷笑話惹得一群人轟然大笑起來。旁邊的男客戶喝醉了,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惡心的汙漬飛濺起來濺到藍初雪的鞋子上,她飛快地往旁邊退開幾步,轉頭就看見門外夏臨風那輛墨綠色的捷達車。

    被路燈照亮的黑夜之下,一個年輕的女孩拉開墨綠色的車門。隔著車身,隻能看到她穿著質地普通的T恤,馬尾整整齊齊地紮在腦後。她低下頭,就隻露出一半光潔的額頭。

    頭頂上方吊著的彩色燈球,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搖搖晃晃的,連地麵上人的影子都跟著晃動起來。藍初雪甩開同伴飛快地走出去,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喂”,墨綠色的捷達車排氣管就發出巨大的聲響,飛快地開走了。

    在藍初雪的視線裏,飛馳而過的車裏,夏臨風把頭轉過另外一邊有說有笑的樣子。

    再抬起頭來,這樣的天氣,有灰霾沉沉地壓在頭頂,混淆的天空中,沒有月光,甚至連雲都難得看見。後背被人猛烈地拍打了一下,藍初雪猛然回過頭,是喝醉的那個男客戶。對方半眯著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藍小姐,我送你回家?”

    那團炭火還在貼著腹腔燃燒,越燃越烈,仿佛下一秒就能將身體燒出一個血肉模糊的洞來。

    “怎麽樣?我叫車送你回去吧。”耳邊是曖昧惹人厭惡的低語聲。

    身體裏的內髒仿佛都縮成了緊緊的一團,巨大的疼痛感從腹部的位置蔓延至整片背部。藍初雪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用兩隻手用力地按住胃無力地搖頭。

    “她怎麽了?”

    “是喝高了吧?”

    “要不要送她去醫院?”

    “你感覺怎樣?不舒服嗎?要不要在附近開個房間讓你休息下?”

    在曖昧貪婪的目光下,模糊的夜色下,淩亂交錯的燈影之下,隱約聽到的,是各種充滿疑惑的聲音,抽絲剝繭的情緒,在混淆的灰霾中蔓延氤氳。

    那團火,炙熱地、肆無忌憚地,燒進了心裏。

    莊狄龍那晚值班,出完一個警後再回到辦公室,已經淩晨一點半。辦公室橘色的燈讓人感覺昏昏沉沉的,他走出來站在大門口抽煙。

    一陣風吹過來,手心間橘紅色的火苗虛弱地晃動幾下,熄滅了下去。

    再點就怎麽都打不燃,他隻好叼著一支沒點著的煙站在那裏吹風。

    黑色的zippo捏在手心有種沉甸甸的分量,是藍初雪去香港給他買回來的。他用了快五年,都沒有換過。點火口的邊緣位置經常被火機蓋子敲打著,已經被磨出了一層光亮的金屬原色來。傳說中,zippo的絕妙之處是如果你點燃了它,它就永遠不會熄滅。但現在看,傳說依舊不是事實。

    總有壞掉的一天。

    如同他和藍初雪的關係。

    原本是坐在蹺蹺板的兩端的玩伴,突然有一天他想要朝她靠得更近,於是離開原來位置的那一邊就高高地飛起來,而另一邊則沉甸甸地壓了下去,垂直地壓在了心口,也堵住了心跳——於是一切都變得沉重起來,沉重到幾乎無法呼吸。

    煙沒抽成,再折返回去,正巧看到桌子上的私人手機在一邊瘋狂地振動一邊閃著光。

    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接起來就聽到一個帶著東北口音的女聲:“喂,你是藍初雪的朋友嗎?”

    壓在心口上的石頭瞬間被提得高高的,連同心一起被懸掛起來。

    “是的,她怎麽了?”莊狄龍突然覺得嗓子幹幹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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