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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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5/5)

作者:東籬字數:33144更新時間:2023-09-30 22:11:52

    三毛究竟為何要自殺,的確是個難解之謎,她在去醫院之前對於見到賈平凹是滿懷著期待的,她明明是說要來西安的,怎麽突然就……

    這令人想起她在《夜半逾城——敦煌記》的一句話:那真正的神秘感應,不在莫高窟,自己本身靈魂深處的密碼,才是開啟他的鑰匙。

    因為沒有留下遺書,三毛的離世,她走得清醒而灑脫,給後世留下了無盡的猜想。

    1991年1月2日,三毛因子宮內膜肥厚,住進台灣榮民總醫院,3日做了手術,4日清晨,醫院清潔女工進入婦產科三毛的單人特等病房,打掃浴室,發現三毛用黑色尼龍絲襪在廁所上吊自殺。

    她那天身穿白底紅花睡衣,沒有留下任何遺書。

    法醫推斷她的死亡時間是淩晨2點。

    她走得清醒決絕,灑脫無悔。

    因為是手術後就選擇輕生,所以很多人推斷三毛很可能是因為手術注射麻醉藥所致,麻醉藥裏麵含有安眠成分,晚上她又吃了過量安眠藥,心情抑鬱加上安眠藥量太大,導致了心肌梗死。

    但是熟悉三毛的朋友,都知道“藥物過敏”這種說法非常牽強。因為三毛有“自殺”的想法,從13歲就開始了。

    三毛曾對朋友說,如果將來死了,埋在敦煌的月牙泉那裏是最好的。

    “敦煌飛天”似乎已經預示了三毛之死。她在《夜半逾城——敦煌記》有過一句關鍵的話:

    我的生命,走到這裏,已經接近盡頭。不知道日後還有什麽權力要求更多。

    也許在敦煌,在菩薩的麵前,三毛就已萌生了自殺的念頭。

    一生裏最愛她的人還是荷西,她應當是去赴她最愛的荷西之約了。

    三毛曾說:我來不及認真地年輕,待明白過來時,隻能選擇不認真地老去。我愛哭的時候便哭,想笑的時候便笑,我不求深刻,隻求簡單。

    三毛父親陳嗣慶說:“我女兒常說,生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是否痛快的活過。我想這個說法也就是:確實掌握住人生的意義而生活。在這點上,我雖然心痛她的燃燒,可是同意。”

    三毛母親繆進蘭說:“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過是我的孩子而已。三毛是個純真的人,在她的世界裏,不

    能忍受虛假,就是這點求真的個性,使她踏踏實實地活著。也許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夠完美,但是我們確知:她沒有逃避她的命運,她勇敢地麵對人生。”

    有些人和事是很容易忘記的,如過眼雲煙一般轉瞬即逝,有些卻一眼萬年,永遠無法忘懷。

    多少年過去了,三毛依然還在我們心中。

    第二節 再哭三毛

    賈平凹又一次住院了,原以為到天國裏的三毛不會收到他的信和書了,沒想到三毛的信卻來了,信來了,人卻已亡,賈平凹深感失去知音的痛楚,那幾天,他吃下飯,睡不好覺,神思總是恍恍惚惚,他又一次病倒了。

    他覺得有太多的話要說與三毛,在醫院的病床上,他提筆寫下了《再哭三毛》:

    三毛,我隻說您永遠也收不到我的那封信了,可怎麽也沒有想到您的信竟能郵來,就在您死後的第十一天裏。今天的早晨,天格外冷,但太陽很紅,我從醫院看了病返回機關,同事們就衝著我叫喊:“三毛來信啦!三毛給你來信啦!”這是一批您的崇拜者,自您死後,他們一直沉浸於痛惜之中,這樣的話我全然以為是一種幻想。但禁不住還在問:“是真的嗎,你們

    怎麽知道?”他們就告訴說俊芳十點鍾收到的(俊芳是我的妻子,我們同在市文聯工作),她一看到信來自台灣,地址最後署一個“陳”字,立即知道這是您的信就拆開了,她想看又不敢看,啊地叫了一下,眼淚先流下來了,大家全都雙手抖動著讀完了信,就讓俊芳趕快去街上複印,以免將原件弄髒弄壞了。聽了這話我就往俊芳的辦公室跑,俊芳從街上還沒有回來,我隻急得在門口打轉。十多分鍾後她回來了,眼睛紅紅的,臉色鐵青,一見我便哽咽起來:“她是收到您的信了……”

    收到了,是收到了,三毛,您總算在臨死之前接收了一個熱愛著您的忠實讀者的問候!可是,當我親手捧著了您的信,我腦子裏刹那間一片空白呀!清醒了過來,我感覺到是您來了,您就站在我的麵前,您就充滿在所有的空氣裏。

    這信是您一月一日夜裏二點寫的,您說您“後天將住院開刀去了”,據報上登載,您是三日入院的,那麽您是以一九九O年最後的晚上算起的,四日的淩晨二點您就去世了。這封信您是什麽時候發出的呢,是一九九一年的一月一日白天休息起來後,還是在三日的去醫院的路上?這是您給我的第一封信,也是給我的最後一封信,更是您四十八年裏最後的一次筆墨,您竟在臨死的時候沒有忘記給我回信,您一定是要惦念著這封信的,那亡魂會護送著這封信到西安來了吧!

    前幾天,我流著淚水寫了《哭三毛》一文,後悔著我給您的信太遲,沒能收到,我們隻能是有一份在朦朧中結識的緣分。寫好後停也沒停就跑郵局,我把它寄給了上海的《文匯報》,

    因為我認識《文匯報》的肖宜先生,害怕投遞別的報紙因不認識編輯而誤了見報時間,不能及時將我對您的痛惜、思念和一份深深的摯愛獻給您。可是昨日收到《文匯報》另一位朋友的談及別的內容的信件,竟發現我寄肖宜先生的信址寫錯了,《文匯報》的新址是虎丘路,我寫的是原址圓明園路。我好恨我自己呀,以為那悼文肖先生是收不到了,就是收到,也不知要轉多少地方費多少天日,今日正考慮怎麽個補救法,您的信竟來了,您並不是沒有收到我的信,您是在收到了我的信後當晚就寫回信來了!

    讀著您的信,我的心在痙攣著,一月一日那是怎樣的長夜啊,萬家燈火的台北,下著雨,您孤獨地在您的房間,吃著止痛片給我寫信,寫那麽長的信,我禁不住就又哭了。您是世界上最具真情的人,在您這封絕筆信裏,一如您的那些要長存於世的作品一樣至情至誠,令我揪心裂腸的感動。您雖然在談著文學,談著對我的作品的感覺,可我哪裏敢受用了您的讚譽呢,我隻能感激著您的理解,隻能更以您的理解而來激勵我今後的創作。一遍又一遍讀著您的來信,在那字裏行間,在那字麵背後,我是讀懂了您的心態,您的人格,您的文學的追求和您的精神的大境界,是的,您是孤獨的,一個真正天才的孤獨啊!

    現在,人們到處都在說著您,書店裏您的書被搶購著,熱愛著你的讀者在以各種方式悼念您,哀思您,為您的死做著種種推測。可我在您的信裏,看不到您在入院時有什麽自殺的跡象,您說您“這一年來,內心積壓著一種苦悶,它不來自我個

    人生活,而是因為認識了您的書本”,又說您住院是害了“不大好的病”。但是,您知道自己害了“不大好的病”,又能去醫院動手術,可見您並沒有對病產生絕望,倒自信四五個月就能恢複過來,詳細地給了我的通信地址和電話號碼,且說明五個月後來西安,一切都作了具體的安排,為什麽偏偏在入院的當天夜裏,敢就是四日的三點就死了呢?!三毛,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明白啊!您的死,您是不情願的,那麽,是什麽原因而死的呀,是如同寫信時一樣的疼痛在折磨您嗎?是一時的感情所致嗎?如果說這一切僅是一種孤獨苦悶的精神基礎上的刺激點,如果您的孤獨苦悶在某種方麵像您說的是“因為認識了您的書本”,三毛,我完全理解作為一個天才的無法擺脫的孤獨,可牽涉到我,我又該怎麽對您說呢,我的那些書本能使您感動是您對我的偏愛而令我終生難忘,卻更使我今生今世要懷上一份對您深深的內疚之痛啊!

    這些天來,我一直處於恍惚之中,總覺得常常看到了您,又都形象模糊不清,走到什麽地方凡是見到有女性的畫片,不管是什麽臉型的,似乎總覺得某一處像您,呆呆看一會兒,眼前就全是您的影子。昨日晚上,卻偏偏沒有做到什麽離奇的夢,對您的來信沒有絲毫預感,但您卻來信了,信來了,您來了,您到西安來了!現在,我的筆無法把我的心情寫出,我把筆放下了,又關了門,不讓任何人進來,讓我靜靜地坐一坐。不,屋裏不是我獨坐,對著的是您和我了,雖然您在冥中,雖然一切無聲,但我們在談著話,我們在交流著文學,交流著靈魂。

    這一切多好,那麽,三毛,就讓我們在往後的長長久久的歲月裏一直這麽交流吧。三毛!

    一九九一年一月十五日下午收到三毛來信之後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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