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令人絕望。
上官宴的離去抽空了阮雪音的對弈心。
“我在想,夢兆的依據與世事的依據一樣,始終落於形勢和人心。”半晌阮雪音道,“形勢不可逆,但人心可改。你我,若不往扶峰蒼梧一線去呢?”
競庭歌沉默片刻,輕嗤,有氣無力:“你是在勸我別回去幫慕容?”
“你若不去,我就不去。此局,雙方皆存利弊,慕容占著地利,乃至人和;他其實被動,攻伐是鋌而走險。”
他,自然指顧星朗。阮雪音考慮了許多,到此刻,不怕他動手,反擔心他跑不過扶峰城的追兵。
——上官宴反應太快了。而慕容峋大軍在手、又得了警示,很可能會堵截顧星朗,切斷被攻伐的可能。
競庭歌沒應,被淚水浸透風幹而格外顯得腫脹的臉頰在黑暗裏泛著奇異光澤。
更南邊,祁天子的隊伍正苦苦跋涉。
越往南,夜變短晝變長,天明變早,隱約已能望見地平線上的晨曦。
信報是此時到的。隔著車窗顧星朗聽了一會兒,冷冽的氣流從縫隙中透入,很薄,很細,卻封凍了整個車廂。
兩個孩子已經睡了。
阿岩更是在反複與他確認之後將信將疑、勉強入眠的。
以至於顧星朗聽完的第一反應不是做任何決斷,而是看向阿岩的睡顏,許久調動不了腦或心。
“告訴小八,往西南走。”窗外還在等,他不得不指令。
那頭似是意外,“陛下——”
“去吧。”
外頭隻得應諾。
顧星朗持續看著阿岩的睡顏。
不是的。
除了愧對同孩子的許諾,他分明還試圖遮蓋自己的情緒。
他試圖假裝自己與上官宴沒那麽好交情,試圖將過去十餘年的惺惺相惜都當作逢場作戲的弈棋。
他與他確實互相利用。
更在後來成為了明麵上的對手。
經過景弘十年,除了阮雪音和家人,他不想再為任何人掀動情緒。
更不會為那些情緒改變決定。所以此刻指令,他告訴自己,是局麵需要從長計議——扶峰城的兵馬畢竟要掉頭了。
他也想看看慕容峋打算怎麽做。
最要緊的是,須將孩子們送去穩妥之地。
他這般說服自己,少時與上官宴相識相交、煮酒論英雄的畫麵卻不斷自記憶深處浮起。
那是他初為國君的歲月裏為數不多有顏彩的點綴。
他帶他看了些不一樣的人間,亦友亦師,也似兄長——放在從前他絕不會這樣結論。因為乍離別吧,且再無相見可能,不得不直麵真相、承認悲痛。
“停車。”以至於他下意識說出這麽一句,不夠響亮,不足教外頭聽見。
隻阿岩聽見了。
“姨父說什麽?”迷迷瞪瞪間孩子問。
顧星朗呆了一刻。“你喚我什麽?”
阿岩這才清醒些,坐起來,“你剛說話了。我聽見了。”
顧星朗垂眸,大半張臉隱在暗處,“我讓他們停車。”
阿岩立時緊張:“為何?”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