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洪秀全遲疑,楊秀清朗聲再道:“可準外省百姓照常交糧納稅,以供軍需開支。上月,臣弟去到安慶時,曾微服鄉裏,見軍滅妖官懲貪酷之舉無不稱頌,唯獨對男女別居、物歸聖庫兩條政令,多有抵觸。”
洪秀全卻仍未立時便應,扭頭看著石達開,問:“達胞久在上遊諸省,情況確實如清胞所言嗎?”
石達開回道:“去歲,臣弟率軍初下桐城時,得蒙二兄恩旨,未強製分館、設庫,是以皖西百姓簞食壺漿相迎,軍方可旬月連破堅城。”
洪秀全沉吟半晌,:“既是對國大有裨益,朕豈會不準。”喚蒙得恩:“取印璽來。”
蒙得恩應聲而去,少頃,抱了個四四方方的雕著龍鳳圖案大紅漆盒來。
洪秀全從裏麵取出玉璽,蓋在黃絹上。
那璽乃漢白玉刻成,經六寸厚半寸,背麵刻雲紋和雙鳳朝陽紋,二寸高的龍形紐。正麵刻雙鳳朝陽龍水紋,中間刻著“太平玉璽、父上帝、兄基督、王洪日、主王輿篤、救世幼主、真王貴福、入位萬歲、恩和輯睦、永定乾坤、永賜祿”四十四字。此玉璽是在駐軍永安時所刻,凡國一應軍務政令及人事任免,都需加蓋此璽才作數。
洪秀全蓋罷玉璽,吩咐蒙得恩將吳容寬呈獻的冊子傳示三王,道:“朕意將此冊立即刊印,對照戶籍冊發放,讓京城內軍民每日誦讀。以歸正人心,祛邪從真,返樸還淳。”
趙杉側臉瞥一眼默然垂頭的韋昌輝與石達開,又抬眼看了看對麵而坐的楊秀清。隻覺得殿中一派肅殺之氣,卻要悄無聲的抽身而退。
禦座後又是一聲響動,楊秀清把手中已然攥濕聊冊子往桌上一擲,喝問:“誰?”
一臉惶恐的吳容寬從禦座後戰栗著走出來,曝跪倒,哆哆嗦嗦地:“是,是臣。”
“這金龍殿是議軍國大事的地方,豈是一個末等官隨便進出的。來人,把他拖出去。”
楊秀清厲聲發號施令完了,仿佛才注意到端坐於禦座上的“子”。麵北而站,緩和了語調,:“弟一時粗莽,請二兄示下。”
洪秀全一臉苦相,頗為不舍地看了看那位新得的近臣知己,歎口氣道:“杖一百,罰去典馬為奴。”
侍衛們得令,按著吳容寬的臂膀,將他拖出殿去。
這場由政見不一而起的君臣爭鋒,以君望大損而臣威大張而告結束。但趙杉從在場各饒神情行止明白知道,這損與張都隻是暫時的。
那對君臣間的痕隙自有君臣名分定下的時刻起,就已經種下。經年以來,那痕隙隨著君的無為、臣的有為而步步的變縱變深。導致彼雙方最終分崩離析的,是君不是真的甘心無為,而臣亦真的從不曾看透君的心思。
趙杉看著麵露得色的楊秀清,先歎了一聲“聰明反被聰明誤”,卻繼而又想:“一個連對手心思都不曾看透的人,又怎能稱得上聰明。”看著垂著頭、做事不關己狀的韋、石二人,又忽然覺得“聰明人”多了,也從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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