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說:“你先進去試試,我站在邊上不出聲,看看情況。
小趙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表情上場了,我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唯恐暴露了行蹤。何景耀躺在監護病房內,做開顱手術時,醫生將他的頭發剃了,加上又在病床上躺了那麽些日子,他早已不複往日的光鮮。何景耀的自尊心那麽強,平時一點狼狽的樣子都不肯讓人看見,如今連最基本的體麵都不能維持,他產生嚴重的排斥心理,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也是情理之中。
小趙在床邊坐下,舀了一勺粥說:“耀哥,喝點粥吧。”
先前這種情況,何景耀大都是閉著眼睛無視的,這回他卻意外地睜開了眼,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天花板上。安靜片刻後,他開口問:“誰在那兒? ”
他的嗓音因許久未開口而變得嘶啞。
我瞬間屏息凝神,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用眼神示意小趙打死不承認。
小趙的演技真的是很渣,明顯帶著慌亂說:“耀哥,你在問誰? 房間裏隻有我。”
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林豔陽。”
何景耀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接著他說了兩個字:“出去。
都說眼睛看不見的人聽覺特別靈敏,我一句話都沒說,何景耀是怎麽猜到我在的呢?
我在心裏糾結著究竟是打死不認,還是老實地遁走。下一刻,何景耀突然發難,右手用力揮向了輸液杆。
何景耀的手上正吊著點滴,他這一下直接將輸液杆推倒在地,連帶著他手上的針頭都歪了,鮮血直往外流。小趙就坐在床邊,未料到何景耀會突然發難,不僅未能阻止,甚至還將手上的粥打翻了。
我顧不上隱藏自己,撲上去抓住何景耀的手說:“你在幹什麽?
何景耀表現出了強烈的排斥反應:“滾!”說著,他用力想要掙脫開。
何景耀重傷未愈,力道不大,我一時將他製住,對著小趙喊:“還愣著幹什麽,快去喊醫生。
小趙立馬跑了出去,我用兩隻手抓住何景耀戳著針頭的手,上半身撲過去壓製住他的身體,告訴他:“冷靜!冷靜!隻要你冷靜下來!我馬上就滾。
不知是我的保證安撫了何景耀,還是他的力氣用盡了,他很快便放棄掙紮,閉上眼躺在床上嘴粗氣,額頭上滿是冷汗。
醫生很快趕來,將何景耀手上的點滴針拔掉,再把傷口包紮好。
醫生包紮傷口以及做一係列檢查時,何景耀再度變得安靜,等醫生做完檢查出門,他都沒再表現出排斥情緒。
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我真的是無計可施了,對著何景耀說:“你不想看見我,我可以消失,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知道這一切很難接受,但你必須接受它。奶奶還在天上看著你,你這樣糟踢自己,她知道了一定會流眼淚的。如果你需要我,就讓小趙通知我,我一定會過來的。
說完這番話,我正準備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何景耀開口了:“收起你的偽善,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偽善? 施舍?
我問他:“你為什麽一定要用惡意去揣測別人呢? 這不是偽善,也不是施舍,我隻是關心你。”
何景耀笑了:“關心我? 是誰在我奶奶的靈堂保證,說會一直陪著我?
又是誰為了一個外人而跟我斷絕往來? 林豔陽,你的承諾一文不值。”
我說:“是,我是這樣承諾過。你認為你和陸湘,誰對我而言更重要?
我為什麽要幫著她? 你傷害了她,一句解釋都沒有,你讓我怎麽無條件地站在你這一邊? 難道就因為我的承諾,我就該是非不分,毫無原則嗎? 何況我也料不到你會這樣決絕,一走了之。”
何景耀表示:“對,你的所有承諾都有前提,那現在你說這樣的話,又需要什麽前提? 你希望我乖順得像一個木偶,任你擺布,不給你添任何麻煩好滿足你的施舍欲? ”
我氣成河豚,這就是真實的何景耀,陰鬱、極端,總是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當我走出他的陣營,我就成了他的敵人。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何景耀的內心肯定一片陰暗,如果不能在我麵前發泄,得到疏解,現實的殘酷一定會將他擊垮的。不,我不生氣,沒關係,我都能忍!百忍成金!
我努力平心靜氣地說:“不能傷害別人不是我的前提,而是做人的底線。
你可以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做很多事情,但你不能去傷害別人。
何景耀自嘲道:“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成了一個廢人,哪怕我不傷害別人,難道你能照顧我一輩子?
我糾正他:“你不是一個廢人,隻是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你沒有時間適應。我相信隻要給你足夠的時間,你一定能戰勝這一切,我一定會在旁邊幫助你的。
何景耀安靜了一會兒,問:“假設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接受這一切呢? ”
我心中一動,感覺何景耀的心態可能產生了一些轉變,並且是向著好的麵在發展,連忙說:“沒關係,慢慢來,我會陪著你適應這一切。”
何景耀接著說:“如果我要你和方肅分開三年,幫助我適應這一切呢? ”
我瞬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麽?
何景耀輕飄飄地說。
要你和方肅分開三年,幫助我適應這一切。你和方肅的感情這麽深厚,三年隻是一個很短的時間,一眨眼就過了,你難道不願意? ”
我隻覺荒謬,說:“我跟方肅交往,和我幫助你恢複,沒有任何衝突。
何景耀不解地問:“為什麽你會覺得沒有衝突呢? 難道你認為我能一邊接受你的施舍,一邊看著你和方肅在我麵前親熱? 我在你心裏有這麽豁達?
依然是“施舍”
何景耀的心態並沒有任何轉變,他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試探我。
我告訴他:“方肅可以不出現你的麵前,但你要讓我和他分開那是不可能的事。
何景耀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林豔陽,你一貫如此,一旦我與你的利益相衝突,你的選擇就是放棄我,你的真心真是令人感動。
我氣得腦袋疼:“如果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我都能答應,那我就不是林豔陽,而是聖母瑪利亞了好嗎? ”
何景耀收起所有情緒,麵無表情地告訴我:“既然你做不到,以後就別在我麵前惺惺作態,你救贖不了我的。
我覺得今天這場對話已經無法進行下去了,為了避免自己在衝動之下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