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才從帝王改變的稱呼裏聽出了不尋常。
雪地裏滾開的明黃聖旨上,和離書三字分外刺眼。
江照雪自知今日出了宮,他便不可能再以庶人身份見到蕭濯,再次死死攥住蕭濯下擺,雙目泛紅,字字泣血,“蕭濯!我父親已經位極人臣,他為何還要通敵叛國?!這些年他在前朝如何輔佐你,難道你全然看不見麽?”
蕭濯垂眸望著他,淡淡道:“是啊,朕已經給了他一人之下的地位權勢,他為何還不滿足?”
像是說他的父親,又像是說他江照雪。
江照雪呼吸一滯,像是第一次看清眼前的男人。
蕭濯已然不耐,一腳把人踹開,轉身隻留下一句話,“無杳,送你家公子出宮。”
江照雪本就大病初愈,就地滾進雪裏,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在宮外一座四麵漏風的二進別苑。
無杳端著藥跪在榻邊,“丞相府名下所有鋪子田地都被封了,公子先勉強住下,待日後——”
江照雪沒動,指尖死死攥緊被褥,胸口被蕭濯踹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無杳,江家滿門要於除夕後問斬,而我什麽都做不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若他不曾拋下功名做什麽君後,也不會如今日這般,連帝王早已對江家動了殺機他卻無所察覺。
他枉顧父親栽培,枉顧江氏眾望。
他恨蕭濯欺騙愚弄,更恨自己在後宮被麻痹了雙眼,以至於今日江家樹倒猢猻散,背負汙名,他什麽都做不了。
無杳心頭一酸,他從未見過江照雪這樣無助的模樣。
不論是君後還是曾經風光無限的狀元郎,永遠都孤傲從容。
這些年,江照雪獨占蕭濯,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滿門江家漏了他一個,都有人在稱讚陛下仁慈。
這裏的確很好,除卻有些冷,足以隔開一切落井下石的冷言冷語。
無杳隻是個書童,他雖擔憂,卻看不透江照雪內心是何想法。
唯一讓他放心的是公子還願意喝藥。
直到三日後的除夕,他隻是吃了一碗江照雪遞來的餃子,就不省人事。
除夕宴,帝王宴請百官,沒了江照雪,所有的世家男女都鉚足了勁想要在宴會上驚豔四座。
所以今夜宴會一定會長,長到足夠江照雪潛入大理寺,將年後便要問斬的江家眾人送出京城。
死刑犯當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出牢房,好在江照雪曾經也是大理寺少卿,對於牢中暗道十分熟悉,加上獄卒喝醉了酒在門口昏昏欲睡,可以輕手輕腳從狗洞裏爬出來。
父親不願走,他便讓人打暈了背出去。
狗洞旁的狗還記得他曾經總是喂吃食給它,安安靜靜地搖尾巴,沒有叫喚。
可憐他父親一身清譽,從今日過後,隻得隱姓埋名活下去。
但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江照雪確認族人都走遠了,才走回那間牢房,坐到草堆上,將那條沒來得及送給蕭濯的腰封用火點燃。
火勢很快蔓延至整個牢房。
江照雪站在火光中,一雙冷冽黝黑的眼睛亮得驚人。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