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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明月當空(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2552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0:46

    一樣米何止是養百樣人。

    願意多看看人家的好,便不至於鑽牛角尖。

    又要多知道些別人與自己的不同之處,才會知道別人到底是為何活得好,活得不好。

    思思量量,百轉千回。

    如同年輕縣尉的那些草書字帖,潦草癲狂到讓曾掖乍一看,簡直就是一個字都認不出,可其實落到根祇,還不是一個個字?

    可是觀字,欣賞書法神跡,可以我不認識字、字不認識我,粗略看個氣勢就行了,不看也無所謂。但是當人人身處這個複雜世界,你不認識這個世界的種種規矩和約束,尤其是那些最底層也最容易讓人忽視的規矩,生活就要教人做人,這與善惡無關,大道無私,四季流轉,光陰流逝,由不得誰遭受苦難之後,念叨一句“早知當初”。

    陳平安有些憂心,那個背著金色養劍葫的燒火小道童,說過要搬遷去往另外一座天下,豈不是說藕花福地也要一並帶往青冥天下?南苑國的國師種秋和曹晴朗,怎麽辦?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福地光陰流速,都在老道人的掌控之中,會不會下一次陳平安即便得以重返福地,種秋早已是一位在南苑國青史上得了個大美諡號的古人?那麽曹晴朗呢?

    對於曹晴朗那個心善的孩子,陳平安一直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曾掖和馬篤宜坐在桌旁閑聊,嗑著瓜子,不知不覺,發現那個陳先生,好像又有些憂愁了。

    好在這份憂愁,與以往不太一樣,並不沉重,就隻是想起了某人某事的惆悵,是浮在酒麵上的綠蟻,沒有變成陳釀老酒一般的傷心。

    可是這位賬房先生,對於自己的喜怒哀樂,從來不言不語,總是獨自消受。

    這讓馬篤宜和曾掖其實心中都有些失落。

    敲門聲響起,這座臨江而建的仙家客棧,又送來一了份梅釉國自己編撰的仙家邸報,新鮮出爐,泛著仙家獨有的長久墨香。

    陳平安道謝之後,翻看起來,瀏覽了兩邊,遞給馬篤宜,無奈道:“蘇高山開始大舉攻打梅釉國了,留下關附近的邊境線,已經全部失守。”

    關於此事,邸報上有詳細記載。

    梅釉國三位水軍統帥之一的周密,負責駐守春花江的上遊版圖。已經倒戈向大驪鐵騎,有意率軍叛變,暗中聯係大驪,結果被早有察覺的梅釉國皇帝,派遣數位皇室供奉修士,合力殺死,當時周密身邊的大驪隨軍修士,戰死三人,其中還有位大驪本土的金丹地仙,蘇高山震怒,讓麾下三位武將立下軍令狀,一月之內,務必各自攻打到梅釉國三處,對冥頑不化的梅釉國京城形成包圍圈,還揚言要割掉梅釉國皇帝的頭顱當酒壺,明年清明之際,拿來上墳敬酒。

    曾掖就是看個熱鬧,反正也看不懂,隻是感慨大驪鐵騎真是太強大了,霸氣十足。

    山上修士,對於家國,往往沒有太深厚的情感,修行越久,離開俗世越久,越是淡漠。

    袖手旁觀,冷眼看待。

    不然就是修為不夠,不曾真正站在山巔,依舊會被大勢裹挾其中,不得不下山。

    所以那位在溪澗偶遇的中年道人,主動下山,在山腳人間扶危救困,才會讓陳平安心生敬意,隻是大道修行,心中魔障一起,其中苦難困惑,外人委實是不可多說,陳平安並不會覺得中年道人就一定要堅定本心,在人間行善積德,才是正道,否則就是落了下乘。

    馬篤宜比曾掖看得更遠一些,疑惑問道:“為何蘇高山這麽著急,必須迅速拿下梅釉國?我雖然不諳兵事,可是走過梅釉國這些路,也知道梅釉國的水路,縱橫交錯,很不適合大驪騎軍馳騁。”

    陳平安笑道:“我們說是大驪鐵騎,又不是真的隻有騎軍,隻是大驪以鐵騎著稱於世,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大驪邊軍的步戰一般。這一路南下,什麽樣的王朝和藩屬沒有領教過,大驪拿下梅釉國,是大勢所趨,隻不過你說得也沒有錯,這麽著急拿下梅釉國,必然要付出比攻破石毫國京城更多的代價,大驪和梅釉國雙方的兵馬折損,都會更多,這裏邊的玄機,可能隻有蘇高山自己清楚了。相信應該是有人在催促著蘇高山和曹枰,比如大驪鐵騎的真正主心骨,藩王宋長鏡。”

    馬篤宜猶豫了一下,“為何先生好像對於沙場戰事,不太在意

    ?那些沙場武夫的生死,也不如對於老百姓那麽上心?”

    陳平安想了想,用手指在桌上畫了個圓圈,“有句家鄉俗語,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投身行伍,沙場爭鋒,就等於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了。就像靈官廟那位將軍陰物,你會覺得他死後,會後悔為國捐軀嗎?還有那撥在小縣城與百姓搶糧食的石毫國散兵遊勇,那個年輕武卒,即便死了那麽多袍澤,又哪裏願意真的對老百姓抽刀相向。”

    陳平安畫了一個更大的圓圈,“你們可能不知道,先前在石毫國,我在一座郡城的狗肉鋪子,攔下了一位想要殺人的山中精怪少年,還送了他一枚……神仙錢。可要是妖族大舉入侵浩然天下,真有那麽一天,我哪怕知道妖族當中,會有早年的古寺狐魅,會有這個最終放棄殺人的精怪少年,可當我麵對浩浩蕩蕩的大軍在前,就隻有我一人擋在它們身前,背後就是城池和百姓,你說我怎麽辦?去戰陣之中,跟妖族一個個問清楚,為何要殺人,願不願意不殺人?”

    陳平安淡然道:“我既然選擇站在那裏攔路,那就意味著我做好了死則死矣的打算,對方既然殺到了那裏,一樣也該如此。兵家聖人坐鎮古戰場遺址,就是坐鎮天地,如儒家聖人坐鎮書院、道家真君坐鎮道觀,為何有此天時地利人和?大概這就是一部分原因了。當他們置身其中,外人就得入鄉隨俗。”

    陳平安問道:“我這麽講,能明白嗎?”

    曾掖老老實實搖頭。

    馬篤宜問道:“大致的道理,我明白,可是又有問題了,如果外人能夠強行破開聖人天地呢?是不是就意味著原先的道理,不對?”

    陳平安搖頭道:“這說明你沒有想清楚,為何聖人能夠坐鎮天地,這才是根本所在,這才是脈絡的線頭,順序的起始。在那之後,再來疑惑為何仍是被外力摧破,被看似不講理的外來人,用拳頭打贏了講理的。至於為何我要說‘看似’,就更複雜了,以後有機會遇到了切實的事情,我再來與你們細說,不然你們隻會越來越覺得一團亂麻,好像處處是道理,結果人人不講理。”

    馬篤宜點點頭,“好的,拭目以待。”

    陳平安卻笑道:“可是我希望不要有那個機會。”

    馬篤宜愈發迷惑。

    陳平安緩緩道:“我們親眼見過了石毫國的家國不幸,唯有詩家與英雄幸,亡國之音,悲憤之言,與那些亡國殉國之文臣武將,最容易被史書記住。我們也走過了梅釉國,更多還是勤勤懇懇的老百姓們,牢牢騷騷的文人墨客,過著還算安穩的日子,你說石毫國和梅釉國哪個更幸運?”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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