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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好人小姑娘(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1698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25

    陳平安笑道:“確實不餓,何況這頓飯菜,我覺得就該是老先生的。”

    老人無奈道:“公子言語,怎的如禿驢說禪一般,教人摸不著頭腦。”

    陳平安問道:“老先生何時過關去往銀屏國?”

    老人笑道:“這就要走了,吃飽喝足。對了,我學了些相術,公子請我吃了這麽一頓,不如替公子算一卦?公子放心,不收錢。”

    陳平安點頭道:“那就有勞老先生。”

    老人從袖中摸出幾顆先前得手的銅錢,隨手往桌上一丟,撚須沉吟,沉默無語。

    陳平安笑著不說話。

    老人輕輕以手指挪動桌上銅錢,皺眉道:“公子心善,是福緣深厚之人,但是也要切忌,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老話從來不是空口無憑,聽者莫做道頭籠統語。我看公子此次北遊槐黃國,處處可去,唯獨前邊百餘裏的髻鬟山,去不得,於公子而言,那便是一處無福之地。去了未必有多大的凶險,可若是真遇上了擋路邪祟,節外生枝,終究不美。”

    陳平安笑道:“好,那我就聽老先生的,繞行髻鬟山。”

    老人抬頭笑道:“公子真信?”

    陳平安笑道:“老人說老話,豈可不信,反正遊曆槐黃國,繞路多走幾步路,又不算什麽。”

    老人起身讚歎道:“那我就不叨擾公子了,先行離去,速速出關,算卦一事,泄露天機,總是令人忐忑。”

    陳平安點點頭,“我將這壺酒喝完,也要繞路北上,不會去那髻鬟山自找黴頭。”

    老人帶著木訥徒弟一起離開碧山樓。

    陳平安喝完了那壺本地特產的蠅拂酒,下樓去結賬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搖頭,連酒帶菜給了足足二十兩銀子,原來那說書先生下樓的時候,偷偷帶走了兩壺碧山樓鎮店之寶的二十年陳釀,說是樓上坐著的朋友幫他結賬。陳平安也不太上心,因為此人身份已經不用多猜了,省去一樁心事,不用分心耽擱修行,多掏十幾兩銀子,還是很劃算的。

    最後陳平安真的就繞過了那座髻鬟山,山中多疊瀑,本是一處想要去瀏覽的山水形勝之地。

    ————

    髻鬟山中。

    一座供人歇腳的半山行亭中。

    一位腰間纏繞青玉帶的年輕男子,臉色鐵青,身邊是葉酣、範巍然與一位寶峒仙境的二祖婦人。

    正是僥幸逃過一死的夏真。

    夏真怒吼道:“老東西,你為何壞我大事?!我都已經明確告訴你,已經寄信給中部那位大劍仙,此人是薑尚真的同夥,哪怕薑尚真躲在暗處,一樣要心驚膽戰,畏畏縮縮!你這次嚇跑了魚餌,一旦大劍仙動怒,你真當自己已經煉化了先天劍丸,躋身上五境?!你是蠢嗎?我已經立誓,那把半仙兵歸你,我隻求他身上其餘物件,你還不滿足?!非要我們雙方都一無所獲才開心?”

    遠處一座山頭,一位儒衫老者微微一笑,一位說書先生和神色木訥的青壯漢子,出現在他身側,然後身形重疊,變作一人。

    應該是陽神真身與陰神出竅一起遠遊的仙家手段。

    老者笑道:“別用這些虛頭巴腦的言語嚇唬我,就那位大劍仙的脾氣,便是收到了密信,也不屑如此行事,還釣魚,你真當是我們在這十數國的小打小鬧嗎,需要如此費勁?”

    老者正是夢粱國國師,他雙指掐住一把傳訊飛劍,輕輕將其崩碎,“更何況,那位大劍仙也未曾收到你的密信。”

    夏真臉色陰沉,驀然怒極反笑,“你這是打算跟我夏真結下死仇?!”

    老國師微笑道:“這十數國版圖疆域,如今靈氣增長不少,是一處不好也不壞的地方,你我多年鄰居,你夏真是出了名的難纏,雖說如今傷及大道根本,可我依舊殺你不成,你殺我更難,咱倆比的就是誰先躋身上五境,所以我為何要眼睜睜看著你傳信中部那位大劍仙的仙家府邸,萬一大劍仙真恨極了薑尚真,舍得放低身架,對一位小劍修出手,到時候你傍上了這麽一條大腿,給人家記住你這份情誼,我將來便是躋身了玉璞境,還怎麽好意思跟你爭搶這十數國地盤?夏真,可惜嘍,你氣急敗壞,放緩了鯨吞邊境靈氣的速度,也要在這髻鬟山帶著三條走狗,足足耗費兩旬光陰,精心布置的移山陣,到頭來似乎沒機會派上用場了?”

    夏真冷笑道:“你不是在嗎?”

    老者故作恍然,“也對,就是不知道我這小煉的劍丸胚子,對上你這座移山陣,誰的殺力更強,威力更大。你我之間,遲早有一場廝殺,提前了,倒也省事。如今可不是當年,你強我弱,風水輪流,你夏真這點形勢都看不清?”

    這位夢粱國國師笑著搖搖頭,“不過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夏真,這座符陣,確實能夠傷了他,卻未必能夠困住他的。我這是幫你懸崖勒馬,你夏真不該如此好心當作驢肝肺,靠著一封不知道會不會泥牛入海的密信,就敢與那薑尚真玩什麽玉石俱焚的伎倆。這數百年間的消息,為了防止被你抓到蛛絲馬跡,消息阻塞,我是不如你靈通,可是以前的一些陳年舊事,我可比你夏真知道更多。你若是將密信寄往北方那位大劍仙,我是不會攔截這把飛劍的。”

    老人忍住笑意,望向那夏真,眼神中滿是譏諷和憐憫,“因為那是一位男子劍仙,他心愛獨女被薑尚真禍害,耽誤了大道,殺薑尚真,自然不遺餘力,可你寄信的這位,是女子啊,看來你是不太清楚,她與薑尚真當年的恩怨情仇,她怨恨的,可不是外界傳聞那般她後悔自己的癡心薑尚真,而是痛恨此人的移情別戀,到處沾花惹草,真要見著了麵,給那薑尚真那張嘴瞎扯幾句,灌了迷魂湯之後,到時候真不怕被那女劍仙反過來,打賞你我一人一劍?所以說你夏真,真算不得什麽好的盟友,若是那年輕人道行高一些,與我們同是元嬰,我說不得就要與他聯手,將你打殺了事。至於現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也不與你拚殺,消耗道行,你慢慢汲取靈氣恢複便是,一步慢步步慢,按照我那當年的推演之術,你的元嬰瓶頸,本就會比我晚上一甲子到來。現在看來,你其實還是道心不穩,到了你我這般境界,若是還處處以當年占盡便宜的野修風格行事,是要吃大苦頭的。”

    夏真所立行亭,頓時化作齏粉,葉酣、範巍然和寶峒仙境二祖,都紛紛被迫掠出,禦風懸停,一個個臉色驚慌。

    老者視而不見,“你我好歹結盟共事一場,我在夢粱國隱姓埋名,雖說確實一開始是有所圖謀,可是人間紅塵曆練一遭,確實裨益道心,所以能夠處處壓壓你一頭,總是比你賺得更多,你真以為隻是算計而已?非也,是我早於你夏真,抓住了元嬰合道的一絲契機是也。薑尚真若真是那人好友,豈會故意留下後患,無非是看得比你我更遠,算好了有今天這一遭罷了,你不怕?我是怕的,因為這是陽謀,我願意自己入甕,壞你好事,為我未來開宗立派囊括十數國版圖而出手。對你夏真而言,自然是陰謀,一樁接一樁,次次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甚至猜測,這把被我截獲的傳信飛劍,是那薑尚真故意留給我的。”

    夏真收斂那股氣勢,微笑道:“壞我大事,還要亂我心境,你這老賊打得一副好算盤。”

    老人感慨道:“夏真,真真假假,好好壞壞,不管我初衷為何,真心假意,按照先前約定,我不會刻意攔阻你汲取天地靈氣,隻不過,我已經先行一步,不,應該是兩步了。所以將來我破境躋身上五境之時,我再給你一個選擇,是逃離此地,繼續當個居無定所的山澤野修,還是做我宗門的首席供奉,你我再無需為這點山水地盤,做那不必要的大道之爭?若是能夠一門

    兩玉璞,榮辱與共,戚戚相關,你我皆是被人唾棄的野修出身,何嚐不是北俱蘆洲的一樁千古美談?”

    夏真默不作聲,仰頭凝視著那位站在山巔的儒衫老者。

    最後夏真笑問道:“你是一開始就有這麽大的胃口,想要拉攏我當你的宗門供奉?”

    老人搖頭道:“上五境之下,任你是世人所謂的陸地地仙,依舊人人隨波逐流,我是得了功德異寶之後,如今心境趨於圓滿,才有如此胸襟眼界,故而薑尚真將你打傷之後,才毫無痛打落水狗的念頭,不然我既然截獲了飛劍,豈會眼睜睜看著你在這髻鬟山盤桓不去?以傷換傷,也要斬草除根,哪個野修不會?”

    夏真雙手按住那條陷入酣眠中的犄角青蛇,扯了扯嘴角,“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傳訊飛劍,不止一把?你截獲那把,隻是障眼法?是我故意讓你抓到手的?你不如算一算,從那薑尚真離開隨駕城南返之時,與我出現在髻鬟山的時日,是不是我夏真算好了他與北方劍仙有望一起現身。”

    老人歎息一聲,“言盡於此,你要賭,就隨你,你夏真反正已經賭紅了眼的,多說無益。”

    夏真獰笑道:“對,我現在已經賭紅了眼,你再在這裏站著說話不腰疼,可別怪我拚著再次受傷,也要讓你慢些煉化劍丸!”

    老人擺擺手,“罷了,就當我未來宗門少去一位玉璞境供奉。”

    夏真大袖一揮,厲色道:“老狗滾蛋,見你就煩!”

    老人一笑置之,身形消散。

    夏真站在行亭廢墟當中,如牢籠困獸,繞圈而走,然後雙手揮動,髻鬟山在內的十數座大小山峰,如山根被刀切一般,懸空升起,被夏真駕馭搬山陣法,山尖指地,倒立懸停,然後紛紛砸地,每一次轟砸在附近山水間,都驚起遮天蔽日的灰塵,每一次山峰砸地的威勢,都已是介於金丹與元嬰之間的驚人殺力,隻可惜這搬山符陣是死物,耗時太久,而且挪不走,那個活該千刀萬剮的年輕劍仙給老王八蛋打草驚蛇,不走入髻鬟山地界,氣勢恢宏的大手筆搬山陣,就成了一個笑話和擺設,便被夏真拿來發泄滿腔怒火。

    方圓千裏之內,都感到了一陣陣地牛翻背的驚人動靜。

    看得葉酣三人心弦緊繃。

    夏真最後就要將腳下的這座髻鬟山一並拔斷山根,駕馭到雲海之中再高高砸落。

    隻是夏真皺了皺眉頭。

    山脊道路上,走下來兩人,準確說是三人。

    一對道侶模樣的男女,並肩而立,有說有笑,女子還手捧繈褓嬰孩,眼神溫柔。

    女子腰間懸掛一把極其纖長的雪白長劍。

    夏真已經頭皮麻煩。

    至於那男子,更是讓夏真背脊發涼。

    那男人抱怨道:“嘛呢嘛呢,吵到了我和酈姐姐的孩子,又要好一陣做鬼臉逗樂才能消停。”

    夏真這一次是真絕望了。

    那個被男人昵稱為酈姐姐的女子。

    如果真是自己猜測的那位,今天就是拚了命都別想逃走了。

    北俱蘆洲中部有女子劍仙名酈采。

    本命飛劍名雪花。

    佩劍名為霜蛟。

    是未曾一起去往倒懸山、如今還留在北俱蘆洲的劍仙之一。

    為表敬意,於是劍仙就成了大劍仙。

    聽著很牽強。

    可是那份殺力,是實打實的。

    每一位北俱蘆洲的上五境劍仙,都沒有半點水分,玉璞境的修士,例如瓊林宗那位,哪怕元嬰劍修都不太稀罕去挑釁,打贏了都嫌棄丟人。可若是有新劍修躋身了玉璞境,幾乎都要與其他劍仙拚殺幾場,死了,自然是運道不濟,本事不高還敢當出頭鳥,擔不起劍仙頭銜,死了拉倒。可若是能夠不死,便有資格一起屹立於北俱蘆洲大地之上。

    夏真一咬牙,麵朝山路,行禮道:“見過酈大劍仙,見過薑前輩。”

    那薑尚真嬉皮笑臉,“呦,這會兒知道喊我前輩啦。”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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