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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天下大勢,皆是小事(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0278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36

    其實在飛劍初一被那張押劍符困住後,陳平安腳下方圓五丈之內就出現了一座光華流轉的符陣,光線交錯,如同一副棋盤,然後不斷縮小,但是那一條條光線的耀眼程度也越來越誇張,如同仙人采擷出最純粹的日精月華。

    那位身為山上陣師的矮小刺客,扯了扯嘴角。

    此陣有兩大妙處,一是讓修士的靈氣運轉凝滯,二是無論被困之人,是身懷甲丸的兵家修士,還是煉神境的純粹武夫,任你體魄堅韌如山嶽,除了,都要被那些縱橫交錯的光線脈絡,黏住魂魄,糾纏不休,這等鞭笞之苦,已經不是什麽肌膚之痛了,類似凡夫俗子或是尋常修士,受那魂魄點燈的煎熬。

    這位陣師罵了幾句,又掏出一摞黃紙符籙,懸停在那張金色材質的押劍符附近,靈光牽引,似乎又是一座小符陣。

    大局已定。

    那位站在水麵上的雪白麵具黑袍人,瞥了眼戰場上的屍體分布,然後開始在腦海中複盤先前那人的出手。

    有件小事,需要確定一下。

    現在看來已經可以收官了。

    換成一般情況,遇上這麽一位極其擅長廝殺的金丹劍仙,他們若是倉促遇上,也就隻能是早死晚死而已,能夠逃出一兩個,就算對方心慈手軟了。

    可山上修士之間的廝殺,境界、法寶自然極其重要,卻也不是絕對的定數,而且天底下的戰力,從來不是一加一的簡單事情。

    他朝那位一直在收攏魂魄的刺客點了點頭。

    後者站起身,開始步罡掐訣,心中默念。

    符陣當中的青衫劍仙本就身陷束縛,竟然一個踉蹌,肩頭一晃,陳平安竟然需要竭力才可以稍稍抬起右手,低頭望去,掌心脈絡,爬滿了扭曲的黑色絲線。

    好像整條胳膊都已經被禁錮住。

    陳平安握拳一震,仍是無法震去那些漆黑脈絡。

    與此同時,那位身材魁梧的刺客摘下巨弓,挽弓如滿月。

    河麵上的黑袍人微笑道:“入了寺廟,為何需要左手執香?右手殺業過重,不適合禮佛。這一手絕學,尋常修士是不容易見到的。如果不是害怕有萬一,其實一開始就該先用這門佛家神通來針對你。”

    一枝光華遍布流轉的箭矢破空而去。

    被那人左手握住,衝勁極大,那一襲青衫劍仙不得不轉過腦袋,才躲過箭尖,左手拳罡綻放,繃斷了箭矢,墜落在地。

    腳下那張不斷縮小的棋盤,最終無數條纖細光線,猶如活物攀援牆壁,如一張法網瞬間籠罩住那一襲青衫。

    而那魁梧壯漢挽弓射箭不停歇,在六枝過後,皆被那一襲青衫拍飛,河上黑袍人紋絲不動,一抹劍光激射而去。

    那人伸手以左手掌心,竟是攥住了那一口淩厲飛劍。

    龍門境瓶頸劍修的飛劍,那也是飛劍,何況隻談飛劍鋒銳程度,已經不比尋常金丹劍修遜色了。

    那人由於要阻擋、禁錮飛劍,哪怕稍稍躲避,依舊被一枝箭矢射透了左邊肩頭,箭矢貫穿肩膀之後,去勢依舊如虹,由此可見這種仙家箭矢的威力和挽弓之人的卓群膂力。

    右手已經被神通禁錮,左肩再受重創,加上符陣纏身魂魄震顫,這位青衫劍仙就絕無還手之力了。

    隋景澄淚流滿麵,使勁拍打養劍葫,喊道:“快去救你主人啊,哪怕試試看也好啊。”

    可是她腰間那隻養劍葫,唯有寂然。

    隋景澄不是惜命不敢死,不是不願意策馬前衝,而是她知道,去了,隻會給前輩增加危機。

    她開始痛恨自己的這種冷冰冰的算計。

    隋景澄一咬牙,一夾馬腹,撚出三支金釵,開始縱馬前奔,大不了我先隋景澄死,說不得還能夠讓他無需分心自己。便自然不會耽誤前輩殺敵脫身了。

    渾身浴血、魂魄煎熬的陳平安左手一甩,將那把即將約束不住的手心飛劍丟擲出去,微笑道:“就這些?沒有殺手鐧了嗎?”

    那個以佛門神通禁錮青衫劍仙右手的刺客,沉聲道:“不對勁!哪有受此折磨都無動於衷的活人!”

    陳平安右臂下垂,任由那座符陣覆身。

    一腳踏出,在原地消失。

    先殺陣師。

    這是大隋京城那場驚險萬分的廝殺之後,茅小冬反複叮囑之事。

    那位矮小男子自然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地遁而走。

    河上黑袍人的飛劍與挽弓人的飛劍與箭矢,幾乎同時激射向矮小陣師身前之地。

    但是那一襲青衫卻沒有出現在那邊,而是稍稍偏移五六步,左手攥住了那個女子的脖子,提在空中,女子當場死絕,魂魄都已被如洪水傾瀉的渾厚罡氣瞬間炸爛。

    將手中屍體丟向第二枝箭矢,陳平安一跺腳,大地震顫。

    悶哼一聲,那陣師破土而出,出現在魁梧壯漢身後,陳平安隨便一揮手,將那押劍符和其餘幾張黃紙符籙一並打碎。

    然後再次消失了身影。

    一拳洞穿了那位黑袍之內披掛甘露甲的魁梧漢子胸口。

    透過心口後背的左手,剛好五指攥住那陣師的麵門,後者整顆頭顱砰然綻開。

    河上黑袍人歎息一聲,收起了那口飛劍,身形迅速沒入水中。

    隻剩下那位能夠以殺業多寡禁錮修士一條手臂的練氣士,身軀頹然倒地,魂魄化作一縷縷青煙四散而逃。

    飛劍初一十五齊出,飛快攪爛那一縷縷青煙。

    陳平安依舊右臂下垂,肩頭微晃,有些踉蹌,依舊一兩步

    便掠到了溪澗之中,站在那黑袍人消逝處,手中多出一把劍仙,一劍刺下。

    整條溪澗的水流都砰然綻放,濺起無數的水花。

    隻是山巔附近,有一抹身影貼著崖壁,驟然躍起,化虹而去。

    陳平安鬆開手,手中劍仙拉出一條極長金色長線,飛掠而去。

    而且陳平安環顧四周,眯眼打量。

    飛劍初一十五分別從兩處竅穴掠回陳平安氣府。

    陳平安最後視線落在對岸一處石崖,緩緩走去,“真當我是三歲小兒?你不該祭出飛劍的,不然真就給你跑了。”

    石壁之中迅猛掠出那位雪白麵具黑袍人。

    雙方飛劍互換。

    陳平安左手護住心口,指縫間夾住那把飛劍,對方劍尖距離心髒隻有毫厘之差。

    而對方眉心處與心口處,都已經被初一十五洞穿。

    被陳平安雙指撚住的那一口飛劍瞬間黯淡無光,再無半點劍氣、靈性。

    然後迅猛丟擲而出。

    那位猶有一線氣機卻心知必死的黑袍人選擇自盡,炸碎所有關鍵氣府,不留半點痕跡。

    陳平安倒掠出去,飄蕩過溪澗,站在岸邊,收回兩把飛劍,一拳打散激蕩氣機的絮亂漣漪。

    劍仙返回。

    被陳平安握在手中,左手拄劍,深呼吸一口氣,轉頭吐出一口淤血。

    隋景澄策馬前衝,然後翻身下馬。

    陳平安轉過頭,說道:“沒事。”

    隋景澄眨了眨眼睛,陳平安笑道:“對方沒後手了。”

    隋景澄這下子才眼眶湧出淚水,看著那個滿身鮮血的青衫劍仙,她哽咽道:“不是說了沙場有沙場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幹嘛要管閑事,如果不管閑事,就不會有這場大戰了……”

    陳平安蹲在水邊,用左手勺起一捧水,洗了洗臉,劍仙矗立在一旁,他望著重歸平靜的溪澗,潺潺而流,淡然道:“我與你說過,講複雜的道理,到底是為什麽?是為了簡單的出拳出劍。”

    隋景澄蹲在他身邊,雙手捧著臉,輕輕嗚咽。

    陳平安說道:“你運氣好,那些刺客的屍體和附近地帶,你去搜羅一番,看看有沒有仙家法寶可以撿。”

    隋景澄破涕為笑,擦了把臉,起身跑去搜尋戰利品。

    約莫一炷香後,兩騎沿著原路離開山穀,去往那座村落。

    陳平安身形微微搖晃,那條胳膊已經稍稍恢複知覺。

    隋景澄臉色好轉許多,問道:“前輩,回去做什麽?”

    陳平安說道:“讓那些百姓,死有全屍。”

    隋景澄使勁點頭。

    然後隋景澄有些愧疚。

    陳平安緩緩說道:“不用如此,人力有窮盡時,就像你爹在行亭袖手旁觀,事情本身無錯,任何看客都無需苛求,隻不過,有些人,事情無錯再問心,就會是天壤之別了,隋景澄,我覺得你可以問心無愧。記住,遭逢劫難,誰都會有那有心無力的時刻,若是能夠活下來,那麽事後不用太過愧疚,不然心境遲早會崩碎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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