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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橫劍在膝四顧茫然(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4340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56

    龍宮洞天城門那邊,鬧鬧哄哄,因為在一對年輕男女入城後,這邊便關了門。

    哪怕是水龍宗修行水法的看門修士,都無法發現有那一粒粒金光從諸多匾額當中掠出,飄落在地,如螢火攢聚,合攏成為一位高冠博帶的少年,大步走入城門,城門隨之關閉,看守城門的水龍宗修士便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千年未有的異象,便立即飛劍傳訊北宗祖師堂。

    當陳平安走下白玉台階沒多久,這位少年便出現在李柳身邊,以古老禮製,伏地而拜,口中言語,更是晦澀難明,而嗓音極為沙啞蒼老,與麵容不符。

    李柳隻是坐在原地,眺望那個下山身影,大概是嫌棄身前少年有些礙眼,便伸出手掌輕輕一揮,將剛剛起身的少年橫挪一丈。

    少年站直身體,被如此輕視怠慢,沒有半點惱羞成怒,隻是回望一眼那個即將臨近城門的渺小身影,輕聲道:“大道親水,殊為不易。”

    他不敢擅自窺探這條白玉台階,便將那位年紀輕輕的青衫劍客,當做是她的棋子之一。

    李柳神色漠然,緩緩道:“李源,濟瀆三祠,你這中祠香火,一直遠遠不如大源王朝崇玄署的上祠。”

    名為李源的古怪少年,愧疚道:“有負重托,罪該萬死。”

    橫貫北俱蘆洲東西的濟瀆,曾有三祠,下祠早已破碎消逝,中祠被煉化為水龍宗祖師堂,上祠則被崇玄署雲霄宮楊氏掌握。

    李柳曾經在骸骨灘鬼蜮穀,與楊凝真見過一麵,說了一些讓楊凝真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言語,楊凝真作為雲霄宮楊氏嫡長子,“小天君”楊凝性的兄長,隻以純粹武夫身份和一個化名,就躋身北俱蘆洲年輕十人之列,可在寶鏡山一戰,麵對重新踏足修行之路沒幾年的李柳,楊凝真雖然不能說毫無還手之力,但是與她對峙,全無勝算。

    李柳問道:“有負重托?讓你盯著這座小祠廟的香火,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嗎?”

    李源啞口無言。

    一雙金色眼眸有些黯然,愈發顯得老態。

    這位少年麵貌卻給人滿身滄桑腐朽之感的古老神祇,是濟瀆僅剩兩位水正之一,年齡之大,恐怕就連水龍宗的開山老祖都比不得。

    在浩然天下,水正是一個並未徹底失傳、卻名聲不顯的古老官職,往往是大瀆祠廟掌管香火之人。中土文廟也不會太過理睬,更多是任其自生自滅,所以天下所有大瀆的水正,每金身腐朽崩塌一尊,世間便要少一位水正。

    這類存在,既不受世俗王朝管束,也不與仙家門派過多交集。

    不過在道家坐鎮的青冥天下,水正卻是無比顯赫、傳承有序的重要神祇,一條大瀆唯有一位水正,地位之高,遠勝江河水神、湖澤水君,就連各大王朝的五嶽正神都難以媲美。

    水龍宗看似煉化了濟瀆祠廟,然後以此發跡,作為立身之本,抵禦北俱蘆洲的諸多跋扈劍修,實則其中內幕重重。

    李源麵對這位身份尊貴至極的女子,便如位於朝廷底層的濁流胥吏,僥幸覲見一位中樞天官,如何能夠不恭謹小心。

    被當麵申飭幾句,也算是一份浩蕩天恩了。

    偌大一座水龍宗,知曉她真實身份的,除了他李源這小小水正,就隻有曆代口口相傳的水龍宗宗主。

    那塊螭龍玉牌,瞧著是水龍宗頒發給祖師堂供奉、嫡傳、客卿的玉牌,實則是所有後世玉牌的老祖宗,皆是模仿她手中這塊玉牌,精心仿造而成。城門那邊的水龍宗修士辨認不出兩者差異,他李源卻看得真切,所以哪怕女子麵容換了,今生身份換了,李源依舊火速趕來。

    李柳突然笑了起來。

    那位早年在驪珠洞天從未碰麵、更無言語的同鄉人,其實在水正李源現身的瞬間,就已經察覺到跡象,隻不過一直沒有轉頭打量,隻是默默下山。

    結果李源不識趣,沒有立即打開禁製,就隻能在出城門口那邊待著。

    李柳想了想,“也好,讓陳先生在此逗留幾天,方便平穩心境。”

    這還是李柳第一次正視李源,“李源,裏邊有沒有靈氣濃厚又比較安靜的地方,有,就拿出來款待貴客,沒有的話,就讓人騰出來。”

    李源點頭道:“有。”

    沒有也得有。

    一個讓她稱呼為“先生”的人物,他李源身為龍宮洞天的看門人、兼任濟瀆中祠的香火使節,如果不是擔心動靜太大,他都要趕人清場了。

    管你水龍宗要不要舉辦玉籙道場、水官法事?會不會讓在小洞天內結茅修行的地仙們火冒三丈?

    李柳說道:“水龍宗那邊,你先別泄露出去,隻需要說是故友子嗣登門拜訪,你要是有更好的說法,可以看著辦,總之別讓人打攪陳先生在此處的清修。”

    李源作揖抱拳道:“謹遵法旨!”

    李柳站起身,一步跨出,就來到城門口那邊,說道:“陳先生,途徑一座三十六小洞天之一,過門而不入,有些可惜。龍宮洞天之內,天材地寶囤積了不少,尤其是親水近木之屬,雖然價格昂貴,但是品秩不俗,陳先生若是有相中的,憑借這塊玉牌,百顆穀雨錢以下,都可以與水龍宗賒賬一甲子。”

    李柳沒說實話。

    賒賬?

    這座幫著水龍宗、崇玄署楊氏和浮萍劍湖三方掙錢極多的龍宮洞天,前身是她的避暑行宮之一,而且李柳隻要有取回的念頭,任你水龍宗曆代祖師的煉化手段如何高明,苦心經營的山水陣法如何能夠抵禦劍仙攻伐,在李柳這邊,又有什麽意義?何況水龍宗的開山鼻祖,當年是如何從一個資質魯鈍的凡俗夫子,步入的修行之路,此後又是如何的機緣巧合,步步登天,此後曆代宗主心裏會沒點數?

    那麽到底誰與誰賒賬?不言而明。

    陳平安現在一聽到“穀雨錢”三個字就犯怵。

    李柳不著急取下玉牌,又說道:“陳先生隻要心不靜,走再遠的路,其實還是在鬼打牆。”

    陳平安點點頭,“好,那就麻煩李姑娘了。”

    李柳搖頭笑道:“陳先生無需客氣,李槐對陳先生心心念念多年,每次山崖書院和獅子峰的書信往來,李槐都會提及陳先生。這份傳道與護道兼有的天大恩情,李柳絕不敢忘。”

    陳平安無奈道:“李姑娘比我客氣多了。”

    這是實話,當年照顧李槐去往大隋書院,隻是完成承諾,何況李槐一路上,除了調皮一些,也沒有讓陳平安如何勞心勞力。

    當然,李槐小時候的那張嘴巴,真是抹了蜂蜜又抹砒-霜,尤其是窩裏橫的本事天下第一,可到底還是一個心地純善的孩子,記不住仇,又惦念得了別人的好。

    陳平安仰頭望去,已經沒了那位古怪少年的蹤跡。

    李柳解釋道:“那人是本地的看門人。”

    陳平安問道:“類似鄭大風?”

    李柳笑道:“職責還算相似,不過比起鄭叔叔,一個天一個地。”

    遙想當年,弟弟李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鄭大風就經常背著李槐跑去楊家鋪子。

    李槐嚷著憋不住了憋不住了,鄭大風腳步如風,一路飛奔,急匆匆道是英雄好漢就再憋一會兒,到了鋪子後院再放水。

    反正不管李槐忍沒忍住,到最後,一大一小,都會走一趟騎龍巷賣糕點的壓歲鋪子。

    李柳在漫長的歲月裏,見識過很多清清靜靜的修道之人,纖塵不染,心境無垢,超然物外。

    唯獨這輩子在驪珠洞天,見到了很多與境界無關的“真人”,小地方大風貌,便是李柳也要時時想念一番。

    兩人並肩而行,重新登高。

    好像聊完了正事過後,便沒什麽好刻意寒暄的言語了。

    陳平安是思慮太多,反而不好開口,擔心一個意外,就會讓李柳沾染不必要的麻煩。

    李柳是從來想得極少,萬事不在意。

    ————

    濟瀆北方的水龍宗祖師堂內,得到龍宮洞天門口那邊的飛劍傳訊後,十六把椅子,大半都已經有人落座,剩下的空椅子,都是在外遊曆的宗門大修士,能趕來緊急議事的,除了一位元嬰閉關多年,其餘一個沒落下。

    祖師堂內,其中就有金丹修士白璧的傳道人,水龍宗當代宗主孫結。

    還有那位北亭國小侯爺詹晴的恩師武靈亭,隻不過他作為資質尚淺的元嬰供奉,又是野修出身,椅子位置靠後。

    武靈亭最近心情極其惡劣,唯一的弟子詹晴竟然憑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如果不是那個山上口碑不錯的符籙派真人桓雲,幫助白璧那個小娘們證明了事情緣由,詹晴莫名其妙的生死不知,確實與她白璧沒有直接牽連,武靈亭都要大鬧水龍宗祖師堂,直接向孫結興師問罪。所以這會兒武靈亭憋著一肚子火氣,臉色難看至極。詹晴是他極其器重的弟子,山澤野修,尤其是地仙野修收取嫡傳,比起譜牒仙師收徒,其實要更加意義重大,被視為野修舍去半條性命,涉險換來的香火傳承。

    畢竟野修禍害野修,哪怕是師父殺弟子,徒弟殺師父,都不少見,反觀擁有一座祖師堂的譜牒仙師,幾乎沒有人膽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龍宮洞天大門自己關閉。

    這當然不是什麽小事情。

    宗主孫結立即就召集了所有祖師堂成員。

    當初劍仙蟄伏多年,盜取洞天壓勝之物,成功逃離龍宮洞天,從鎮宗之寶的失竊到奪回,過程不可謂不慘烈。

    水龍宗祖師堂的十多把座椅,除了左首椅子從來是曆代宗主落座,右首座椅,幾乎從不見人出現坐下。

    這個規矩,水龍宗祖師堂創建有多少年,就傳承了多少年,雷打不動。

    水龍宗任何一位供奉、客卿問及此事,水龍宗修士都諱莫如深。

    情況很簡單。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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