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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下棋壞道心,酒水辣肚腸(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4354更新時間:2022-01-28 01:32:36

    酒鋪那邊今天酒鬼賭棍們人滿為患,和和氣氣,其樂融融,都是說那二掌櫃的好話,不是說二掌櫃這般玉樹臨風,有他大師兄之風,就是說二掌櫃的竹海洞天酒搭配醬菜陽春麵,應該是咱們劍氣長城的一絕了,不來此處飲酒非劍仙啊。

    這讓某些人反而心慌,喝著酒,渾身不得勁兒了,琢磨這會不會是某些敵對勢力的下作手腕,難道這就是二掌櫃所謂的拙劣捧殺伎倆?於是這些人便默默將那些言語最起勁、吹噓最膩人的,名字相貌都記下,回頭好與二掌櫃邀功去。至於不會冤枉好人,誤傷盟友,反正二掌櫃自己把關便是,他們隻負責通風報信告刁狀,畢竟其中還有幾位,如今隻是得了二掌櫃的暗示,尚未真正成為可以一起坐莊押注坑人掙錢的道友。

    城頭這邊,鬱狷夫啃著烙餅,一手拎著水壺,眺望城頭以南的某處戰場,多了好多的小坑窪,能夠從這麽高的城頭,看見那些地麵上的坑坑窪窪,可以想象置身其中,隻會是坑窪大如湖、人小如芥子的光景。

    鬱狷夫如今時常來在城頭,與少女朱枚算是半個朋友了,畢竟在邵元王朝這撥劍修裏邊,最順眼的,還是愛憎分明的朱枚,其次是那個金丹劍修金真夢,其餘的,都不太喜歡,當然鬱狷夫的不喜歡,隻有一種表現方式,那就是不打交道。你與我打招呼,我也點頭致禮,你要想繼續客套寒暄就免了。遇見了前輩,主動招呼,點到即止,就這麽簡單。

    我鬱狷夫隻是來砥礪拳法的,不是來幫著家族勢力拓展人脈的,何況鬱家隻與倒懸山還算有點香火情,與劍氣長城,八竿子打不著。

    至於朱枚,大概早就覺得自己與鬱狷夫是失散多年、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吧。

    鬱狷夫有些憂愁,烙餅帶的太少,吃得太快,包裹裏邊的那些烙餅,早已陣亡殆盡,咫尺物裏邊也所剩不多了。

    隻不過小小的憂愁,不值一提,此次來劍氣長城淬煉體魄,初衷是追尋曹慈的武學道路,夯實金身境。沒想到能夠遇到那個同樣是金身境武夫的二掌櫃,也沒想到比起心目中的劍氣長城,此地劍仙更加讓人心神往之,哪怕鬱狷夫不是練氣士,更不是劍修,依舊會覺得相較於地大物博的浩然天下,劍氣長城的一些可取之處,絕無僅有。

    鬱狷夫吃完了烙餅,喝了口水,打算再休息片刻,就起身練拳。

    練拳是天大事,注定是她鬱狷夫這輩子的頭等事,可是偶爾偷個懶,想點拳法之外的事情,不打緊。

    那位左右前輩的劍術,無愧最高二字。

    劍仙孫巨源親眼目睹過那場戰事的首尾,按照孫劍仙的說法,左右此次出劍,先是“力大無理”,硬生生將嶽青劈落城頭,隨後不再拘束劍氣,嶽青從頭到尾,還手次數,屈指可數,不是嶽青不強,而是那把本命飛劍百丈泉,劍氣瀑布,聲勢大不過左右劍氣的湖海,另外那把本命飛劍雲雀在天,更是連落地的機會都不多。

    不過孫巨源也笑言,嶽青是收了手的,不是客氣,而是不敢,怕真的被左右一劍砍死。

    同時,也是給其他劍仙出手攔阻的台階和理由,可惜左右沒理睬好言勸說的兩位劍仙,隻是盯著嶽青以劍氣亂砸,不是真的雜亂無章,恰恰相反,隻是左右的劍氣太多,劍意太重,戰場上劍仙分生死,稍縱即逝,看不真切全部,無所謂,隻求躲得掉,防得住,破得開,許多險峻時分的劍仙出劍,往往就真的隻是隨心所欲,靈犀一點,反而能夠一劍功成。

    當時左右一言不發,但是意思很明顯,嶽青之外其餘劍仙,遠觀無妨,言語無礙,唯獨近身之人皆敵。

    那兩位劍仙當時都快尷尬死了,其中一人,被左右手中出鞘長劍一劍斬下,大地開裂,溝壑頓生,若非左右故意偏移了十丈,那位劍仙差點就得卯足勁硬抗此劍,他隻好呼朋喚友,又喊了兩位劍仙助陣,依舊是誰都不敢放手攻伐,萬一左右舍了嶽青不管,更換劍尖所指之人,怎麽辦?

    在嶽青不得不傾力出劍之際,城頭之上出現了老大劍仙的身影,雙手負後,凝視著南邊戰場,好像與左右說了句話。

    左右這才收劍。

    孫巨源最後與鬱狷夫感慨道,劍術如此高了,還最不怕一人單挑一群,這左右,難不成是想要在劍氣長城一步登天?

    鬱狷夫當時好奇詢問,何謂一步登天。

    隻可惜孫巨源笑著不再言語。

    鬱狷夫站起身,沿著牆頭緩緩出拳,出拳慢,身形卻快。

    走出約莫一炷香後,遇到了一位迎麵走來的白衣少年郎,鬱狷夫根本不想知道此人姓甚名甚,可是這就得先問過嘰嘰喳喳的耳報神朱枚,答應不答應了。朱枚說這個少年,是那陳平安的學生,寶瓶洲人氏,姓崔名東山,按照輩分,算是文聖一脈的三代弟子,就是崔東山好像腦子不太好靈光,時好時壞,可惜了那副漂亮皮囊。

    對方筆直前行,鬱狷夫便稍稍挪步,好讓雙方就這麽擦肩而過。

    不曾想對方好像也是這般打算,剛好又對上路線,鬱狷夫便再次更換,對方也恰好挪步,一來二去,那崔東山停下腳步,哭喪著臉道:“鬱姐姐,你就說要往左邊走還是往右邊走了,我反正是不敢動了,不然我怕你誤以為我圖謀不軌,見著了女子好看便如何如何。”

    鬱狷夫也未說什麽,見他停步,就繞路與他遠遠錯身而過,不曾想那人也跟著轉身,與她並肩而行,隻不過雙方隔著五六步距離,崔東山輕聲說道:“鬱姐姐,可曾聽說百劍仙印譜和皕劍仙印譜?可有心儀的一眼相中之物?我是我家先生當中,最不成材,最囊中羞澀的一個,修為一事多費錢,我不願先生擔憂,便隻能自己掙點錢,靠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在先生那邊偷摸了幾本印譜、幾把折扇,又去晏家大少爺的綢緞鋪子,低價收入了幾方印章,鬱姐姐你就當我是個包袱齋吧,我這兒有兩本印譜、三把折扇、六把紈扇,和六方印章,鬱姐姐,要不要瞧一瞧?”

    鬱狷夫停下腳步,笑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那艘符舟渡船,是流霞洲出產的山上重寶,你靠著販賣印譜、折扇這些零碎物件,就算生意興隆,賣一百年,夠不夠買下那艘符舟?我看難。直說吧,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

    隻見那少年滿臉哀傷,無奈,苦澀,怔怔道,“在我心目中,原本鬱姐姐是那種天底下最不一樣的豪閥女子,如今看來,還是一樣瞧不起雞零狗碎的辛苦掙錢啊。也對,鍾鳴鼎食之家,桌上隨便一件不起眼的文房清供,哪怕是隻破裂不堪縫縫補補的鳥食罐,都要多少的神仙錢?”

    鬱狷夫搖頭道:“還不願意有話直說?你要麽靠著隱藏的實力修為,讓我停步,不然別想我與你多說一個字。”

    鬱狷夫剛要前行,崔東山趕緊說道:“我一門心思掙錢,順便想要讓鬱姐姐記住我是誰,鬱姐姐不信,傷了我心,也是我自找的,我都不舍得生鬱姐姐的氣。既然如此,我與鬱姐姐打個賭,賭我這些物件裏邊,必然有鬱姐姐不光是看得上眼的,還得是願意掏錢買的,才算我贏你術,若是我輸了,我就立即滾蛋,此生此世,便再也見不著鬱姐姐,輸得不能再多了。若是我贏了,鬱姐姐便花錢買下,我贏得又是米粒兒大小,如何?”

    鬱狷夫笑了笑。

    那少年卻好像猜中她的心思,也笑了起來:“鬱姐姐是什麽人,我豈會不清楚,之所以能夠願賭服輸,可不是世人以為的鬱狷夫出身豪門,心性如此好,是什麽高門弟子氣量大。而是鬱姐姐從小就覺得自己輸了,也一定能夠贏回來。既然明天能贏,為何今天不服輸?沒必要嘛。”

    鬱狷夫臉色陰沉,道:“你是誰?!”

    少年委屈道:“與鬱姐姐說過的,我是東山啊。”

    鬱狷夫扯了扯嘴角,“我不但願賭服輸,我也敢賭,將你的物件拿出來吧。”

    崔東山滿臉羞赧,低頭看了眼,雙手趕緊按住腰帶,然後側過身,扭扭捏捏,不敢見人。

    鬱狷夫一拳便至對方腦袋太陽穴。

    隻是對方竟然一動不動,好似嚇傻了的木頭人,又好像是渾然不覺,鬱狷夫立即將原本六境武夫一拳,極大收斂拳意,壓在了五境拳罡,最終拳落對方額頭之上,拳意又有下降,隻是以四境武夫的力道,並且拳頭下墜,打在了那白衣少年的腮幫上,不曾想哪怕如此,鬱狷夫對於接下來一幕,還是大為意外。

    原本鬱狷夫看不出對方深淺,但是內心會有一個高下的猜測,最高元嬰境,最低洞府境,不然身在劍氣長城,這少年的腳步、呼吸不會如此自如順暢。哪怕是洞府境,好歹躋身了中五境,故而自己這五境武夫一拳,對方可躲,四境一拳,對方也可扛下,絕不至於如何受傷,當然一時半刻的皮肉之苦,還是會有點。

    可鬱狷夫哪裏會想到對方挨了一拳後,身體飛旋無數圈,重重摔在十數步外,手腳抽搐,一下,又一下。

    這算是四境一拳打死了人不成?

    鬱狷夫一步掠出,蹲在那白衣少年身邊,流了鼻血是真的,不是作偽,然後那少年一把抱住鬱狷夫的小腿,“鬱姐姐,我差點以為就要再見不著你了。”

    鬱狷夫皺了皺眉頭,拳意一震,立即彈開那個白衣少年,後者整個人瞬間橫滑出去十數步。

    崔東山坐起身,抹了一把鼻血,剛想要隨便擦在衣袖上,似乎是怕髒了衣服,便抹在牆頭地麵上。

    看得鬱狷夫愈發皺眉。

    朱枚沒說錯,這人的腦子,真有病。

    就在鬱狷夫想要離開之時,實在不願意跟這種人糾纏不清,不曾想崔東山已經從袖子裏飛快掏出了兩部印譜,整整齊齊放在身前地上,隻不過兩本印譜卻不是平放,而是立起,遮擋住後邊所有的印章、折扇紈扇,崔東山咧嘴一笑,招手道:“鬱姐姐,賭一把!”

    鬱狷夫猶豫了一下,大步走向那張“小賭桌”。

    估計是擔心她瞥見了印譜“兩扇大門”後邊的光景,明知必輸,便要心生反悔不賭了,崔東山還抬起雙手,迅速遮住那些印章扇子,兩隻下垂的雪白大袖,好似搭建起了遮風擋雨的房頂。

    鬱狷夫盤腿而坐,伸手推開兩部印譜,明顯不是會掏錢買下之物。

    不過在鬱狷夫動手之前,崔東山又伸出雙手,掩蓋住了兩枚印章。

    所有折扇都被鬱狷夫伸手移開,拿起崔東山沒有藏藏掖掖的印章,看那印文,笑了笑,是那魚化龍。魚,算是諧音鬱。

    是個好說話好兆頭,隻不過鬱狷夫依舊沒覺得如何心動,我鬱狷夫打小就不喜歡鬱狷夫這個名字,對於鬱這個姓氏,自然會感恩,卻也不至於太過癡迷。至於什麽魚化不化龍的,她又不是練氣士,哪怕曾經親眼看過中土那道龍門之壯闊風景,也不曾如何心情激蕩,風景就隻是風景罷了。

    故而鬱狷夫依舊隻是將其放在一邊,笑道:“隻剩下最後兩方印章了。”

    崔東山雙手手心按住印章,如仙人五指向下遮山峰,“鬱姐姐,敢不敢賭得稍微大一點,前邊的小賭賭約,依舊有。我們再來賭鬱姐姐你是喜歡左邊印章,還是喜歡右邊印章?或者鬱姐姐幹脆賭得更大一點,賭那兩邊都看不上眼,即便心動卻不會花錢買,如何?鬱姐姐,曾經有問拳我家先生的女子豪傑氣,不知道今天豪氣實在猶在?”

    鬱狷夫問道:“兩種押注,賭注分別是什麽?”

    崔東山便以心聲言語,微笑道:“比最早賭注稍大,就是賭鬱姐姐以後為我捎句話給鬱家,賭得更大,就是幫我捎話給周神芝,依舊隻有一句話,放心,鬱姐姐隻是捎話人而已,絕不會讓你做半點多餘事情。不然賭約作廢,或者幹脆就算我輸。”

    鬱狷夫瞬間神色凝重,以武夫聚音成線道:“我可以不賭?”

    崔東山笑道:“當然可以啊。哪有強拉硬拽別人上賭桌的坐莊之人?天底下又哪有非要別人買自己物件的包袱齋?隻是鬱姐姐當下心境,已非方才,所以我已經不是那麽信得過了,畢竟鬱姐姐終究是鬱家人,周神芝更是鬱姐姐敬重的長輩,還是救命恩人,故而說違心言,做違心事,是為了不違背更大的本心,當然情有可原,隻是賭桌就是賭桌,我坐莊終究是為了掙錢,公平起見,我需要鬱姐姐願賭服輸,掏錢買下所有的物件了。”

    鬱狷夫鬆了口氣。

    崔東山微笑道:“願賭服輸,是鬱狷夫相信自己能贏。隻可惜今天這次認輸,此生都未必能贏回來了。當然當然,終究是小事。人生在世,豈可為了一己之小快意,而無視世間之大規矩風俗。拳高尚且如此,拳未高,更改如此。”

    鬱狷夫抬起頭,“你是故意用陳平安的言語,與我激將法?”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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