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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朱顏斂藏(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339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3:46

    (這一章有點晚了……)

    桐葉洲一洲之地,仙塚累累,還能依靠山水陣法抵禦妖族的山上門派,屈指可數。

    玉圭宗、桐葉宗、太平山和扶乩宗合力打造出來的那座三垣四象大陣,越來越黯淡,若從天幕俯瞰一洲大地,一處處人間燈火好似漸次熄滅,每一次燈火消散,都是一座仙家山頭的覆滅,是桐葉洲的氣運流逝,轉而被妖族收入囊中,此消彼長,一洲山上山下,膽魄盡碎,大局已定。

    南方仙家冤句派,多女子修士,祖山箜篌山,祖師堂名為繞雷殿。

    不算太大的仙家山頭,但是由於地理位置太過偏僻,好似雞肋一般,反而暫時沒有遭受妖族大軍的侵襲。

    如今冤句派已經聚集了十數個流離失所的山上門派修士,原本高高在上的譜牒仙師,如今人人都是喪家犬。

    在這其中,有個小門派出身的青衫劍客,先前手持自家祖師堂玉牌,再上繳一筆神仙錢,得以進入冤句派避難。

    他今天獨自來到箜篌山地界的一處形勝之地,犀渚磯觀水台,犀渚磯下有深潭,水深不可測,青衫劍客登上高台,憑借一枚被譽為萬年的燈犀角照耀映徹下,觀看深潭水族,幽冥異路,但是在仙家術法的加持下,俗子可見眾多奇形異狀的水族精怪,被冤句派山上神仙千百年馴化之後,溫順異常,在水中優哉遊哉。

    青衫劍客坐在觀水台上,手中有幾份前不久拿到手的軍帳諜報,甲申帳在內的三十軍帳,都已各自占據一處山上仙家祖師堂或是世俗王朝京城,已經對大伏書院在內的三大書院,以及玉圭宗在內四大宗門,徹底完成了包圍圈,蠻荒天下每一天都在不斷蠶食、攫取和轉化一洲山水氣運,妖族大軍登岸之後的大道壓勝,隨之越來越小。

    如果不是那個鍾魁,處處牽製王座枯骨大妖白瑩,使得白瑩的一支支白骨大軍極難形成氣候,每次遇到鍾魁便自行潰散,這個鍾魁憑借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使得山下眾多戰場遺址鬼物,往往瞬間就會憑空少去大半,甚至是仿佛死後再戰死一次,給蠻荒天下這條戰線帶來極大麻煩,不然大伏書院和扶乩宗在內的幾個宗門,如今肯定已經失守。

    在綬臣、甲申帳木屐提議後,各大軍帳開始主動吸納桐葉洲修士,同時開始約束深入腹地的各路大軍,再不可肆意屠城築京觀,將寶瓶洲大驪鐵騎那一套策略悉數照搬過來,再做適當的修改完善,驅使山下王朝、藩屬軍隊,攻伐山上門派。在青衫劍客看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蠻荒天下各大軍帳,還是比不得大驪宋氏的文武官員,做不到那種令行禁止。

    簡單來說,就是殺人都很擅長,可是誅心一事,太不入流。不過這些都在預期之內,別說是他們蠻荒天下,就連浩然天下極多的讀書人,不也是問以經濟策,茫然墜雲霧?無需苛求,等到玉圭宗或是太平山一破,整個桐葉洲就連僅剩的一點人心士氣,都給敲爛了。

    隻是關於玉圭宗和太平山的戰略選擇上,斐然,劍仙綬臣,和甲申帳木屐在內的數個軍帳,都建議先攻破太平山,至於那個位於桐葉洲最南端的玉圭宗,多留幾年又如何,根本不用與它過多糾纏,速速集結兵力,隻要拿下左右坐鎮的桐葉宗,到時候跨洲過海,碾碎寶瓶洲就是了,絕對不能再給大驪鐵騎更多兵馬調度的機會了。

    可是更多軍帳,還是認為拿下玉圭宗,徹底占據一洲完整氣運,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何況蠻荒天下劍修眾多,當年在劍氣長城的那場相互問劍,碰了壁一鼻子灰,如今到了桐葉洲,剛好可以拿玉圭宗來試劍,問劍玉圭宗,打碎玉圭宗祖師堂,以此作為一洲戰事的收官,最是適宜。

    這個來冤句派避難的青衫劍客,正是較晚登岸桐葉洲的斐然,大妖切韻的師弟。

    所以當斐然看到最後一份諜報,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躋身了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列,與寧姚、曹慈、山青這些天之驕子並肩而立,已經讓斐然十分別扭,尤其是那個“擅長壓境”的評語,更是讓斐然難免怨念,斐然恨不得幾座別家天下的修士,長長久久,都不知道有他這麽一號人物。

    不出意外,綬臣早已身在玉芝岡,那是一塊比較難啃的骨頭,是桐葉洲的一個大宗門,護山大陣極為堅韌,據守穩固。綬臣也沒有打草驚蛇,故意調撥大軍兵馬轉去攻打別處宗門,暗中驅逐數萬難民往玉芝崗蜂擁而去,綬臣隻派遣麾下了幾位地仙修士在那邊鬧事,玉芝崗祖師堂議事,有一位動了惻隱之心的女子祖師大義凜然,力排眾議,最終選擇打開山水禁製,讓難民避難玉芝崗。

    不同於斐然的遊山玩水,綬臣是奔著玉芝崗祖師堂而去。

    斐然抬頭遠望,在那玉芝崗方向,有劍光衝天而起,還有一道斐然熟悉至極的術法光彩,是師兄切韻的大手筆。

    玉芝崗從這一刻起,就此成為書上人事,然後時日一久,就會是一頁老黃曆。

    一個少年往犀渚磯觀水台飛奔而來,來到斐然身邊,局促不安道:“陳大哥,別人都說冤句派肯定守不住,這可怎麽辦啊?我害陳大哥花了那麽多冤枉錢,若是死了,怎麽還錢。”

    少年蹲在地上,悶悶道:“我哪裏值那麽多錢,那可是神仙錢。”

    如今化名“陳隱”的斐然笑道:“那筆神仙錢,對我而言,就是你兜裏的那串銅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少年仍是替“陳大哥”心疼那些錢,小聲道:“神仙也不能這麽亂花錢啊。”

    斐然一笑置之。

    斐然不但改了名字,就連麵皮都是那年輕隱官的模樣,沒什麽用意,純粹無聊。

    至於這個桐葉洲鄉野少年,是斐然在遊曆途中,認識的一個的小樵夫,少年沒有親人,曾經救下過一頭即將化為人形的山澤精怪,後者為報恩,經常捕捉山中獵物,偷偷叼到少年家門口。斐然湊巧見到了這一幕,就帶著他一起來到千裏之外的冤句派箜篌山。

    斐然帶著少年一起觀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水族。

    日漸西下,數道虹光直接撞開冤句派的山水禁製,瞧見了犀渚磯觀水台的斐然身形後,改變軌跡,不去箜篌山之巔的那座繞雷殿,落在了斐然身邊,腰墜養劍葫的師兄切韻,甲申帳劍仙胚子雨四。

    還有一個身姿纖細的佩短刀少女,昵稱豆蔻,她是天生“六神無主,魂不守舍”的孱弱體魄,最易招來陰靈鬼魅寄居,但是大道無常,反而讓她修煉出了一個宛如洞天福地的人身小天地。少女雙眼無神,極為空洞,不過她還是對斐然點了點頭。

    切韻伸出雙指撚動一縷鬢角發絲,眯眼而笑,“師弟,這個小家夥,連修行資質都沒有,帶在身邊做什麽?”

    斐然笑道:“無聊。”

    那少女轉頭看向山巔繞雷殿,切韻說道:“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別再像玉芝崗那樣濫殺一通了,這兒好看的女子多,你別出手行不行?”

    少女沙啞開口道:“我砍下她們的頭,留給切韻前輩。男子修士,你就別管了。”

    切韻雙手合十,“行吧行吧,記得說話算話,一定要女子善待女子啊。”

    少女抽出短刀,輕輕抖腕,短刀出鞘之後,驀然變成一把好似斬馬-刀的雪亮巨刃,少女拔地而起,去往冤句派祖師堂。

    雨四與斐然說道:“綬臣前輩還留在玉芝崗那邊收拾殘局,下一處目標,是那大泉王朝蜃景城。”

    斐然點頭道:“都隨意。”

    切韻突然笑道:“師兄剛剛得到消息,周先生已經到了大伏書院門口。有好戲看了。等我補妝完畢,就趕過去為周先生搖旗呐喊。師弟,怎麽說,要不要與師兄同行?”

    斐然搖頭道:“我就算了吧。”

    那樵夫出身的少年不傻,雖然聽不懂這撥人的言語,仍是大致猜出了對方身份,一時間腦子一團漿糊。

    斐然蹲下身,用地道的小國官話與少年微笑道:“對不住,我是妖族。不過不用怕,你就繼續當我是你的陳大哥。天崩地陷,也跟你沒什麽關係。”

    斐然喜歡每到一地,就先與人學習各國官話、地方方言,還是無聊使然。

    少年滿頭汗水,顫聲道:“陳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斐然想了想,說道:“大概算是一撥惡客登門,不請自來,破門而入,不給主人留一口飯吃吧。”

    少年眼神逐漸堅毅起來,“陳大哥救了我,不管是誰,是不是妖族,就是我的恩人!別人怎麽看待陳大哥,我都不管,不管!”

    斐然笑著嗯了一聲,一巴掌打死了少年,徹底魂飛魄散。

    切韻有些意外,眨眼問道:“師弟這也殺?多懂事一孩子。”

    斐然起身默然,沒有給出解釋。

    若是少年哪怕流露出一絲絲的仇恨,不管隱藏得好不好,斐然反而能讓他活下去,甚至可以從此登山修行。

    斐然抬頭望向遠方,問道:“師兄,那位早先執意開門的玉芝崗女子祖師,下場如何了?”

    切韻輕輕拍了拍臉頰,微笑不語,“祖師堂議事,嗓門就數她最大,等到打起架來,就又最沒個動靜了。”

    雨四說道:“綬臣前輩原本是要留下她一條性命的,隻是在那祖師堂,見她磕頭求饒,便覺得煩了,才改變主意。”

    斐然點頭道:“希望寶瓶洲老龍城,亦是如此作為。”

    ————

    大泉王朝,蜃景城皇宮。

    一位愁眉不展的年輕皇後,姿容極美,她這會兒神色鬱鬱,雙指撚著精巧的小銅火箸兒,輕撥手爐內的灰燼,盡量讓炭火持久些。

    坐在一旁的同齡女子,英氣勃勃,她與皇後姚近之是一家人。

    姚嶺之見姐姐低頭不語,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們的爺爺,兵部尚書姚鎮,已經重新披甲上陣,老將軍領著所有姚氏子弟,趕赴邊關。

    今天先前有那負責鎮守京城、臨時監國的藩王,來到此地,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其名曰商議軍國大事,事實上一雙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姐姐的臉龐,若非姚嶺之護著姐姐,不惜手按刀柄,抽刀出鞘些許,以此示意對方不要得寸進尺,天曉得那個色胚會做出什麽事情。如今的皇宮,姐姐真沒什麽信得過的人了。哪怕貴為皇後,可到底還是一位柔弱女子。

    那個藩王告辭離去,當他跨過門檻,轉頭之時的那抹笑意,別說是被他死死盯著的皇後姐姐,便是姚嶺之見了都要心寒。

    姚近之抬起頭,慘然笑道:“我沒事。”

    姚嶺之心中悲憤,這要沒事,怎麽才算有事?

    如今宮城內外,朝野上下,從廟堂到江湖再到沙場,哪裏不是一團糟。

    那個穿龍袍坐龍椅的王八蛋,竟然丟下姐姐一人,他自己偷偷跑了,關鍵他還帶走了一大撥金丹供奉仙師,一起去了第五座天下避難。

    最讓姐姐傷心的事情,是那個皇帝陛下不帶姐姐一起離開的荒謬理由,竟然是欽天監那邊有人斷言姐姐是紅顏禍水,帶在身邊隻會禍害連連。

    這位大泉王朝的年輕皇後,手捧暖爐,手熱卻心冷。

    記得當年,來這蜃景城途中,她偷偷給自己算了一卦。

    對她是大吉,對大泉王朝而言,卻不是什麽好卦象,當時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再看,原來是對錯皆有,算對的是大泉王朝國祚,確實岌岌可危,算錯的是自己命理,注定要跟著一起遭災了。

    如果不是爺爺還在邊關率軍廝殺,身邊還有個姚嶺之入宮,為自己貼身護衛,姚近之真不知道如何自處,她死不敢死,見著了房梁,不敢去想那白綾,曾經她壯起膽子,遠遠瞥了眼宮中水井,便更怕死了。姚嶺之入宮後,她一次議事後,在廊道中踉蹌摔倒在地,然後伏地大哭,抬起頭時,梨花帶雨,哭著問妹妹,天底下有沒有不疼的死法。

    當時姚嶺之蹲在地上,抱住姐姐,不敢告訴姐姐,落在那些妖族畜生手裏,隻會更加生不如死。

    這會兒姚近之突然說道:“這些天,你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不然我撐不住。但是等到妖族攻打蜃景城,快要守不住的時候,你就殺了我,隻是記得出刀,一定要快些。”

    姚嶺之瞬間臉色慘白,輕輕點頭。

    年輕皇後驀然而笑,望向門外的大雪景象,沒來由想起了一個人。

    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自己都不會這麽擔驚受怕啊。

    她這麽些年來,隻會對那個談不上如何喜歡的男子,偶爾心心念念之。

    ————

    皚皚洲偏遠小國的馬湖府,又名黃琅海子,有一座不大的雷公廟,廟祝是個年輕人,名為沛阿香。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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