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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朱顏斂藏(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339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3:46

    今天這個年輕俊美的公子哥,在香爐點燃三炷香後,走出雷公廟大門,去迎接客人。

    知道他身份的,都不太敢來打攪他,敢來的,一般都是沛阿香願意待客的。

    他白袍玉帶,腰間別有一支青竹笛,穗子墜有一粒泛黃珠子。

    竹笛那青竹材質,不同尋常,來自竹海洞天的青神山,珠子則是市井尋常物,尋常富家都瞧不上眼。

    三位客人,劉氏財神爺的嫡子劉幽州,家族供奉柳嬤嬤,以及柳嬤嬤的女兒,柳歲餘,她是沛阿香的三位嫡傳弟子之一。

    柳歲餘懸佩烏鞘短刀,一襲雪白狐裘。前些年她曾以最強遠遊境躋身的武夫九境,柳歲餘是北地冰原的常客。

    劉幽州在遠處就大聲嚷嚷道:“阿香阿香!”

    沛阿香微微一笑,看在小崽子錢太多的份上,不計較。

    柳嬤嬤隻得小聲提醒道:“少爺,我們不是事先說好了,見著了沛前輩,莫要以‘阿香’稱呼嗎?”

    劉幽州哈哈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皚皚洲唯一的十境武夫,沛阿香是他們劉氏的供奉第三人。

    沛阿香坐在門口台階上。

    劉幽州一屁股坐在旁邊。

    柳歲餘見著了師父,笑道:“師父今兒瞧著精神氣不錯。”

    沛阿香打趣道:“見著了善財童子登門,我很難不開心。”

    柳嬤嬤鬆了口氣,還好,沛宗師在少爺這邊,還是比較好說話。

    劉幽州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件香爐,沛阿香瞥了眼,一揮手,將那香爐送到雷公廟內。

    劉幽州剛剛從扶搖洲山水窟那邊返回家鄉,走的金甲洲、流霞洲、皚皚洲這條歸途路線。

    在扶搖洲山水窟那邊,劉幽州送出去了十多件法寶,都是剛認識沒多久的新朋友。算借的。

    劉幽州倒是想著他們能夠還自己。

    不是舍不得那些法寶,而是不希望那些剛剛記住臉龐的人,一個不小心,就從朋友變成故人。

    沛阿香問道:“那個曹慈,到了十境武夫哪一層境界了?”

    劉幽州搖頭道:“沒問。”

    沛阿香有些無奈。

    柳歲餘坐在一旁,雙手一下一下輕拍膝蓋,“年輕十人當中,還有個山巔境,叫隱官來著,又是劍修,加上先前武運湧去劍氣長城,多半是劉幽州認識的那個年輕人了。”

    沛阿香疑惑道:“怎麽個意思?”

    關於這一茬,他還真從未聽說過。

    劉幽州在裝模作樣地整理衣領。

    柳歲餘立即一腳踹在劉幽州身上。

    在皚皚洲劉氏府邸,劉幽州的書房裏邊,懸掛著一幅劉幽州的親筆畫卷,拙劣得好似稚童鬼畫符,畫了一葉扁舟泛海,有個背劍少年立船頭。

    所謂的少年身形,就是一個圓圈加幾根樹枝,鬼才認得那是個人。

    早年柳歲餘瞧見這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家名作”後,就問了一嘴,劉幽州就與她顯擺起來,說他這水紋畫法,可是得了馬遠《水圖》的七八分精妙。當時還是少年的劉幽州,生怕柳姨不信,就隨手從書桌一排筆海中翻翻撿撿,好不容易抽出一卷《水圖》真跡,要讓柳姨鑒定一番。柳歲餘身為一位女子武夫大宗師,當然對那幅價值連城的神仙《水圖》不感興趣,隻問那少年是誰。

    劉幽州就將桂花島渡船路過蛟龍溝那場風波娓娓道來。

    柳歲餘便記住了那個後來登上倒懸山、卻沒有去猿蹂府做客的古怪少年。

    這會兒挨了柳姨打是親罵是愛的一腳,劉幽州嘿嘿笑著,“姓陳,寶瓶洲人氏,很大方一人。”

    沛阿香笑道:“被你說成大方的人,得是多大方?”

    劉幽州說道:“我隨手送人一顆穀雨錢,跟一般人送出一顆穀雨錢,當然是我小氣,對方大方,道理得這麽算。”

    沛阿香笑道:“整個猿蹂府都給人拆了賣錢,你爹沒心疼?”

    劉幽州搖頭道:“我爹隻恨倒懸山隻有一座猿蹂府。”

    沛阿香歎了口氣,“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該你們有錢。”

    老嫗輕聲道:“少爺早早就預料到猿蹂府的後來光景了,老爺對此很欣慰,說單憑這點眼光,就值一座猿蹂府。”

    劉幽州無奈道:“也沒覺得這是什麽好事,柳婆婆說這個作甚。”

    沛阿香轉頭問道:“歲餘,你是山巔境,那隱官也是,爭出個最強,有沒有把握?”

    柳歲餘說道:“試試看。”

    兩人之間,誰率先破境,還能夠得到武運,其實就算分出了勝負。

    雙方都不用真正問拳。

    沛阿香舉目遠眺,“都趕一起了?你們商量好的?”

    柳歲餘跟著師父望去,“好像是那劍仙謝鬆花。除了兩位新收的嫡傳弟子,身邊還跟著個年輕女子……”

    沛阿香點點頭,“純粹武夫,年紀比你小多了,好在模樣不如你,不然真是要揪心。”

    沛阿香皺眉不已,站起身,自言自語道:“是那遠遊境?怎麽可能?!”

    柳歲餘眼力稍遜一籌,要比沛阿香晚些發現蛛絲馬跡。

    那謝鬆花禦劍遠遊,隻是照顧兩位弟子,但是那位年輕女子武夫,竟然無需謝鬆花幫忙禦風。

    一行人落在雷公廟外的冷清廣場上。

    女子劍仙開門見山道:“謝鬆花。”

    沛阿香沒理睬。

    等你謝鬆花躋身了仙人境,才能靠個名字就可以嚇唬人。

    柳歲餘猛然起身,神采奕奕,她是個武癡。自己能夠與一位劍仙,各自問拳問劍,會很痛快。

    謝鬆花瞥了眼在皚皚洲大名鼎鼎的柳歲餘,笑道:“說正事之前,你們先聊。”

    裴錢抱拳道:“晚輩裴錢,想要與沛前輩請教拳法。”

    沛阿香給逗樂了,擺擺手,“沒空。”

    裴錢撓撓頭,放下手後,又抱拳致禮,幹脆利落道:“好的。”

    既然這位沛阿香前輩不願指點拳法,作為武學路上的晚輩,裴錢隻能作罷。

    武夫問拳,不是找死。

    老嫗忍俊不禁,這姑娘,倒是挺有趣的。

    老嫗看了眼自家少爺。

    舉形和朝暮兩個劍仙胚子,麵麵相覷,原本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幫忙裴姐姐捧書箱、一個幫拿竹杖。

    沛阿香終於來了些興致,“小姑娘得了幾次最強,躋身的遠遊境?”

    裴錢猶豫了一下,說道:“隻有五次。”

    劉幽州張大嘴巴。

    五次就五次,你別“隻有”啊。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姑娘?

    她叫什麽名什麽?劉幽州想要認識這樣的江湖朋友!可以嫌錢多,卻不能嫌朋友多啊。

    柳歲餘揉了揉眉心。

    沛阿香神色凝重起來。

    柳歲餘好奇問道:“你是在哪兩境界出了岔子?”

    裴錢搖搖頭,閉口不言。

    柳歲餘笑道:“你要是告訴我,我就壓境在遠遊境,答應與你切磋拳法。”

    裴錢想了想,“前輩能不能不壓境?”

    我是與你問拳,而你又不是教拳,壓境做什麽。

    柳歲餘走下台階,“好吧,我不壓境就是。”

    裴錢點點頭,將行山杖交給朝暮,再摘下書箱,舉形立即雙手接過小竹箱。

    朝暮握拳輕輕揮動,壓低嗓音說道:“裴姐姐,小心。”

    裴錢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道:“等會兒離著我遠些。”

    謝鬆花帶著兩位弟子禦風去往高空。

    劉幽州蹲在沛阿香身後台階上,腦袋歪斜,望向那個姑娘,輕聲問道:“阿香阿香,八境打九境,還是柳姨的九境,她能怎麽打啊?”

    沛阿香說道:“你去問那姑娘啊。”

    劉幽州白眼道:“我遇見了好看姑娘,一直不太敢說話的。”

    老嫗笑得合不攏嘴。

    那個姑娘,真不算好看。

    柳歲餘摘下狐裘,隨手丟在身後台階上。

    她一手負後,一手遞掌,微笑道:“馬湖府雷神廟一脈,武夫柳歲餘。”

    裴錢一腳踏出,身形微微下沉,雙手握拳,擺出一個古樸拳架,沉聲道:“落魄山一脈,開山弟子裴錢。與柳前輩問拳!”

    ————

    正陽山祖師堂。

    除了兩位趕赴老龍城的老祖師,其餘陶家老祖在內的老劍仙們,今天齊聚一堂,有諸多事務需要老祖們一同決斷。

    在那劍修如雲的北俱蘆洲,哪怕是元嬰劍修,給人敬稱一聲劍仙,興許都會不太自在,可是在寶瓶洲,沒有這樣的風俗。

    每一位金丹劍修,就是當之無愧的山上劍仙。

    一個姿容平平的婦人,座椅位置偏後,手腕係紅繩,正襟危坐,顯得有些拘謹。

    她管著正陽山的山水邸報和鏡花水月,在正陽山上,一直是個跑腿的,空有輩分,因為不是劍修,又經常外出,所以遠遠沒有那些劍仙老祖來得讓人敬畏。

    尤其是在這正陽山祖師堂內,在那些劍仙老祖師眼中,這是個精明卻不夠聰明的女子,簡而言之,就是個不大氣的婦道人家。

    蘇稼最初曾是她帶上山門的弟子,結果卻被轉送給了別峰山頭,作為交換,她得了件法寶,蘇稼後來被收為祖師堂嫡傳,事實證明,那筆買賣,是她做得虧了。

    不然山下是那母憑子貴,山上也有許多混吃等死的老修士,一樣可以師憑徒貴。

    當然最後蘇稼的下場不太好。

    在風雪廟神仙台,輸給了風雷園現任園主黃河,劍心崩碎,蘇稼連劍修身份都保不住。

    不過正陽山祖師堂隻是收回了那枚紫金養劍葫,也未將她從祖師堂譜牒上除名,隻是取消了蘇稼的嫡傳身份。

    第一件事,是商議那幾位嫡傳候補人選,挑選一個黃道吉日,讓他們的名字正式載入祖師堂譜牒。

    正陽山是大驪欽定的宗字頭候補,所以如今已經著手準備下宗選址一事,肯定是要在那舊朱熒王朝境內的。

    正陽山這些年從舊朱熒王朝,吸納了相當數量的年輕劍修,除此之外,還有個相當不俗的劍仙胚子,龍泉劍宗那邊竟然眼瞎了不去好好栽培,都在神秀山那邊修行數年,阮邛竟然都不願意收為嫡傳,少年到了正陽山後,破境極快,如今跟寒露峰的仙子童真,有希望結為道侶。

    這第一件事,其實是小事,沒什麽爭執。

    第二件事,商議正陽山第二批弟子的下山一事,先前一撥,在兩位老祖師的帶領下,已經趕赴老龍城。

    正陽山與藩王宋睦,一向關係不錯,還要歸功於陶紫當年遊曆驪珠洞天,與當時還叫宋集薪的少年,結下一樁天大的香火情。

    隻是這第二撥,誰來負責護道,該派遣哪些子弟下山,都有大講究。分量不夠,容易讓大驪宋氏惱火,可一旦分量太足,正陽山很容易傷了元氣。

    所以需要好好拿捏分寸。

    那位陶家老祖明顯早有腹稿,給出了一番章程,沒有太大異議。

    再就是商議參與中嶽山君晉青的夜遊宴一事,又是小事。唯一需要上心的,是探探晉山君的口風,免得將來下宗選址一事,起了不必要的齷齪。畢竟晉青對於舊朱熒王朝的那份情誼,舉洲皆知。

    接下來第四件事情,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商議與清風城許氏聯姻一事。

    正陽山這邊,是修道天才,陶家老祖最寵溺的那個陶紫,清風城許氏那邊則是城主嫡子,雙方曾經一起遊曆驪珠洞天,這些年一直關係不錯,而且雙方長輩都覺得這是一樁天作之合。

    早先昏招不斷的清風城許氏,後來與上柱國袁氏聯姻,不惜以嫡女嫁庶子,才彌補了清風城與大驪王朝的裂縫。

    那手係紅繩的婦人輕聲問道:“陶丫頭自己願意嗎?”

    陶家老祖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霾,隻是有些話,難以啟齒。

    陶丫頭確實不太情願,而且陶家老祖其實本身,也更多希冀著老龍城藩邸那邊,能夠有些暗示給正陽山。

    隻是那個年輕藩王,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將陶紫當做了妹妹。

    陶家老祖給了那婦人一個眼神,婦人心領神會,說道:“反正此事不急,不如讓陶丫頭去老龍城那邊,見一見師兄妹們?”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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