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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我那陳道友(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0116更新時間:2022-01-28 01:34:14

    一統魔教,天下無敵,再讓位,成為魔教太上教主。丁嬰當時憑本事憑膽識憑機緣,一口氣撿了兩個天大的大漏,一個是朱斂的大好頭顱,一個便是那頂銀色蓮花道冠,既得武運又得仙緣,等到丁嬰身死,最終輾轉到了俞真意手上。於是這頂蓮花冠,幾乎就成了福地天下第一人的身份象征。

    桓蔭所想,則是如何以師尊所傳鬼道秘法,將俞真意魂魄煉製為一尊陰神傀儡,如此一來,就等於自己身邊多出一位地仙侍從。桓蔭還是喜歡那種操控他人、萬事萬物都是自己手中牽連木偶的的感覺,對於真正的打殺搏命,其實興致缺缺。當然真要動手,攫取利益,桓蔭也絕不含糊,比如今天圍殺俞真意。

    俞真意驀然而動,一步掠出棧道,背後長劍自行出鞘,風馳電掣,禦劍遠遁。

    “堂堂俞真意,不戰而逃,傳出去都沒人信。”陶斜陽大笑不已,取出一摞師尊贈予的山河縮地符,卻是去往俞真意相反的方向。

    黃尚祭出一葉符籙扁舟,桓蔭掐劍訣,將山霧凝出一把長劍,劍修禦劍,天經地義,與師兄黃尚一同追殺俞真意。

    師兄弟三人早已商議妥當,今天每一處戰場,都確保有至少師兄弟兩人,負責合力打殺俞真意,另外一人遙遙壓陣,絕不讓那俞真意有各個擊破的機會。

    此後一場場惡戰,哪怕沒有了玉璞境,再險象環生,俞真意還是岌岌可危,卻始終以層出不窮的修士術法,以匪夷所思的破局之道,硬生生為自己一次次贏得一線生機。俞真意純粹以遠遊境武夫,外加一把佩劍和一頂道冠,成功逃脫包圍圈十數次。遠逃,被追殺,隱匿氣機,藏身於芙蓉山僻靜山水中,再被桓蔭找到蛛絲馬跡,配合黃尚以開山渡水之術強行破開障眼法,再逃,且戰且退,俞真意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倒是那陶斜陽打得凶性畢露,酣暢淋漓,找到機會,不惜與俞真意互換一刀一劍。

    芙蓉山入夜後有了那場風雪。

    俞真意鏖戰已久,無論是靈氣,體魄還是心神,皆已是強弩之末,隻得祭出壓箱底手段,使得陶斜陽三人毫無征兆地置身於一座荷花塘小天地。

    一身血跡的俞真意禦劍搖晃,整個人摔落在崖巔,差點直接暈厥在積雪中,道冠歪斜,小天地再無支撐,自行打開禁製,身後是三個追殺至此的陸台嫡傳弟子,或武夫“覆地”遠遊,或修士禦風。

    陸台眯起一雙桃花眸子,揮了揮麈尾,示意桓蔭三人不用對俞真意不依不饒,就此收手作罷。

    陸台瞥了眼喪家犬一般的俞老神仙,轉頭對三位弟子笑道:“不錯不錯,理當有賞。各回各家等著去。”

    三人恭敬還禮,各自離開芙蓉山。

    一襲雪白長袍的陸台,斜臥在那張被他命名為白玉京的白玉榻,支頤見千裏。

    俞真意對於今天這場無妄之災,好像沒有任何怨言,貌若童子的老神仙,隻是神色平靜,坐起身後,先橫劍在膝,再扶正道冠,開始呼吸吐納,休養療傷。

    陸台突然一個忍俊不禁,看著那個坐忘形骸的俞真意,“此中有真意,俞辨已忘言。原來是呆若木雞。”

    陸沉緩緩登山而行,手持一根隨手打造的青竹行山杖,來到山巔後,笑道:“這都被你發現了?”

    看似讚譽,實則貶低。

    陸台心情一下子變得無比糟糕,自己一直想要見一見老祖陸沉,結果如何?自己早已見到,對麵不相識。

    至於眼前的書生鄭緩,亦是陸沉大道顯化其中之一。

    陸台問道:“五夢七心相,其中青冥天下有那位道教白骨真人,很好猜。那麽鵷鶵呢?又是哪個?被你帶來了青冥天下,還是一直留在了浩然天下?就在那個我曾經走過的桐葉洲?”

    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古聖賢為此注釋:此物亦鳳屬。

    而桐葉洲,按照常理,當然是最適合陸沉安置這份大道分身的最佳道場。

    醴。昔年陳平安,身穿法袍金醴。

    而那件金醴,陳平安得自蛟龍溝,那條元嬰蛟龍又得自海上一座仙家洞窟,傳聞是龍虎山一位天師府黃紫貴人的遺物。

    一位天師府仙人,為何會與家族決裂,最終兵解在海上?至死都不願返回龍虎山?

    煩不煩人?一旦深思這些脈絡,陸台就會煩心至極。未必真是陸沉的伏線千裏,可是誰不怕那萬一?以前是陳平安怕,陸台半點不怕,等到陸台見到了陸沉,就由不得自己,變得開始怕了。

    “青袍美少年,黃綬小神仙。桃花色似馬,榆莢小於錢。你瞧瞧你聽聽,扶乩宗喊天街的榆錢,小神仙送那少年赴官,這不就當那劍氣長城的隱官了?”

    陸沉答非所問,自說自話,隨便揮動手中青竹杖,攪亂四周風雪,“少年劍氣近,豪俠萬人敵。怒目時一呼,萬騎皆辟易。”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早年在家鄉浩然天下,陸沉讓那不記名弟子的舟子幫忙撐船,兩人一同泛舟出海遠遊,陸沉當然登岸遊曆過那座觀道觀。

    至於寶瓶洲,陸沉自然也是去過的,古蜀蛟龍,神水國,女鬼石柔那一脈,魏檗珍藏的那顆紫金蓮種子,都是陸沉隨緣而給,任由自行生發之人事。事實上,浩然九洲,陸沉都逛過,隻是嬉戲人間,虛舟逍遙,沒有什麽所謂的山上痕跡、仙家事跡流傳開來罷了。

    就像早年騎龍巷壓歲鋪子有個小掌櫃,名叫石春嘉,羊角辮,小小年紀就擅長做買賣,站在櫃台後邊的板凳上,打小算盤,劈裏啪啦,眼花繚亂。而她隨身攜帶一隻袖珍玲瓏的小小金算盤,是她年幼時抓周得來的。事實上,那隻小算盤,就是陸沉偷偷送給石家的。

    隻不過這些隨心所欲的行徑,也不獨獨是陸沉會做,比如後來蕭愻躋身十四境後,就將身上那件周密煉化三洲殘餘浩然氣運而成的法袍,丟到了大海之中,就此沉入海底,靜待有緣人,不知幾個千百年,才會重新現世。而那桃葉渡斐然,一番權衡利弊過後,同樣沒有收下周密贈送的那枚藏書印,而是丟入了大泉王朝桃葉渡水中。不過陸沉與他們的不同之處,在於陸沉能放,就能收回。

    陸沉站在崖畔,丟了那根青竹杖,落地後化做一條青色龍脈,山脊就此斜臥芙蓉山邊緣,好似已經存在千萬年,陸沉轉頭對陸台笑道:“別小看你家老祖,我並不會刻意針對誰,唯一一次破例,還是為了大師兄,不得不跑去驪珠洞天當那惡人。此外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僅此而已。當時我在小鎮擺那算命攤子,借助一位客人,手掌反複,收放過一樁小福緣,所以是與齊靜春表露過心跡的。齊靜春當然看見了,也心神領會了。”

    陸台沉聲道:“但是當你要算計一件事情的時候,就可以一口氣算計很多人。”

    “我又不是儒家子弟,喜歡自縛手腳,恰恰相反,我來人間一趟,就是為了可以在那條夜航船上,能夠隨便伸懶腰的。”

    陸沉對那陸台搖搖頭,眼神憐憫,嘖嘖笑道:“你連這都不懂,道怎麽說,又能與我說什麽道說道什麽?你看看你,天生的道胎之身,何等稀罕,結果就是在這螺螄殼裏做道場,當小神仙,當真很逍遙嗎?至於你的陰神,我倒是覺得比你真身更妙些,早知道我就該去找那人,不來找你了。”

    陸台其實早已陰神遠遊出竅,留在了青冥天下,而且一線牽引,恰如藕斷絲連,使得陸台同時既知第五座天下的藕花福地事,也知青冥天下事。

    陸台如今不過元嬰境,卻能夠不受兩座天下的禁製,道胎陰陽魚體質,就是如此玄妙,幾近道祖所言的“不出戶知天下”。類似歲除宮那兩位仙人境大修士,洞中龍張元伯,山上君虞儔。因為隻是陰神遠遊倒懸山,在那鸛雀客棧跟隨那位守歲人,密謀一樁大事,就絕對無法做到此事,陰神與真身,由於遠隔一座天下,相互間再無牽連,幾乎等於兩個人了,直到陰神歸竅,才心神合一。

    陸沉繼續說道:“至於所謂的不窺牖見天道,你資質再好,依舊離著還太遠,光憑一個不近惡不知善,不太夠啊。怎麽辦呢?”

    陸台冷笑道:“不勞你費心。這會兒還是照顧一下俞木雞的道心吧。”

    陸沉轉頭望向那個憑著一點道性靈光、在福地兜兜轉轉數千年的俞真意,笑著寬慰道:“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此天人別過。不單單是你,書生鄭緩亦是如此,除去五夢,其餘所有心相都是如此。”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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