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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章 下宗(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9138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06

    薪火相傳。

    希望柴蕪得此福緣,此後修行路上,她能夠多加珍惜,將來若是遇到類似的有緣者,也能如今天小陌一般,繼續將這把飛劍傳承下去。

    小陌笑道:“有點憧憬未來了。”

    風鳶渡船在中嶽附近一處名為苦葫蘆的仙家渡口停岸,因為有大小兩座湖泊相連,形若葫蘆狀,由此得名。

    其實湖水極為清冽,至於為何名字中會有個苦字,山上一直沒有明確說法。

    渡口那邊,山君晉青和一位文氣濃鬱的青衫文士,並肩而立。

    此外還有盧白象和兩個弟子,元寶元來,也在這邊等候風鳶渡船。隻不過葫蘆渡人多眼雜,師徒三人已經悄然登船。

    盧白象如今是中嶽某座儲君之山的供奉,弟子元來還曾在山中得到一樁仙緣。

    有小米粒在,就沒有陳平安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所以這次元寶去往桐葉洲,到時候她見著曹晴朗的第一麵,陳平安就得瞧幾眼,看看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屬實。

    雖說舊朱熒劍道雙璧之一的元白,最終還是沒能離開正陽山,跟隨晉青來中嶽修道,而是去了一處被正陽山祖師堂命名為篁山的地方,負責籌建正陽山下宗事宜,一旦摘掉宗門候補的後綴二字,元白就會成為一宗之主,隻不過元白的境界,多半會在元嬰境停滯不前了,這也是正陽山放心讓元白住持未來下宗事務的根源之一。

    可晉山君還是很念陳山主的這份情,所以爽快答應落魄山這邊,以後風鳶停岸費用,一律打五折。

    其實上次崔東山坐鎮渡船,南下桐葉洲,中途停歇苦葫蘆渡,其實當時渡船之上有個化名邵坡仙的劍修,晉青登船時,沒有與之見麵。

    但是等到這位大山君下船返回祠廟後,就站在在門口那邊,畢恭畢敬,與那條倏忽間沒入白雲中的渡船,遙遙作揖拜別。

    陳平安帶著小陌下了渡船,笑著快步前行,抱拳行禮道:“見過晉山君,吳郡守。”

    青衫文士,是家鄉那邊的老熟人了,正是吳鳶,當年在龍州槐黃縣碰了一鼻子灰,仕途上布滿了福祿街桃葉巷那些大姓丟下的軟釘子,最終黯然離開龍州,等於是被貶謫到了中嶽山腳處的一個小郡,如今成了個大驪偏遠邊境的官員,官身依舊是郡守,作為國師崔瀺的記名弟子,又是龍州槐黃縣的首任縣令,仕途攀升一事,簡直是高開低走得無以複加了,在當地官場看來,吳郡守至多就是去陪都的小九卿衙門撈個閑職,在那邊養老。諡號?追封?做夢呢。

    但是陳平安知道,吳鳶很快就會回調,破格升任為舊龍州、新處州的“新任”刺史。

    晉青抱拳,朗聲笑道:“見過陳山主。”

    吳鳶作揖還禮,微笑道:“吳鳶拜見陳師叔。”

    被吳鳶稱呼為小師叔,讓陳平安啞然失笑。

    陳平安今天來,是與中嶽山君商議開建采石場,砍伐木材,購買河砂三事,當然都不是什麽尋常的木石,隻說中嶽一座儲君之山獨有古檀木,在寶瓶洲的名聲,就僅次於豫章大木,是早年中部各國宮殿棟梁廊柱和鹵薄儀仗的首選,朱熒王朝專門在山腳設置采辦處,一直被皇家宮廷壟斷開采,都不是什麽按棵售賣,而是論斤賣的,寸檀寸金。

    先前崔東山跟晉青談妥了意向,卻沒能談攏價格,就隻好讓先生親自出馬了。

    南邊的桐葉洲幾乎處處是遺址廢墟,陸陸續續複國,對於出自山上的仙家大木、石砂,需求巨大,地大物博的桐葉洲本地當然也有,隻是一來開采不易,二來各個仙家一樣需要恢複祖師堂,總要先緊著自家的仙府重建,再加上桐葉洲山上山下,比闊一事,蔚然成風,爭搶著當那冤大頭,哪怕拴緊褲腰帶,或是與人賒賬借債,都要將皇城宮殿、地方城池建造得比戰前更加氣勢恢宏。

    小陌就在旁安靜看著自家公子,與一位山君和一位郡守談笑風生,價格一事,都沒什麽好事多磨的,好像山君晉青就等著自家公子露個麵而已。

    采石場,伐木和河床挖石砂三事,甚至無需落魄山這邊派人監工,晉青隻讓陳山主放心便是,細水流長的買賣,沒必要為了幾顆神仙錢丟了自家中嶽的臉皮。

    陳平安笑著點頭稱是。

    沒來由想起一個可能是出門沒翻黃曆的仙家門派,好不容易從魏檗的北嶽地界搬遷到了中嶽,結果就碰到了山君晉青大辦了一場夜遊宴。

    真是個足可令人熱淚盈眶的意外之喜……

    風鳶渡船繼續南遊。

    種秋和盧白象,兩個出自福地的同鄉人,久別重逢,就相約對弈幾局。

    小陌在旁觀戰,觀棋不語真君子。

    凝佇久,聞棋子落枰聲,一聲聲靜。

    一間屋內,於斜回盤腿而坐,正在吐納煉劍,崔嵬就在旁觀察弟子的氣機流轉,尋找細微處的瑕疵。

    裴錢在船尾那邊,正在給趙樹下教拳。

    有那麽點代師授業的意思。

    趙樹下練拳專一,隻在撼山拳上邊下苦功夫,如今是五境武夫瓶頸。

    境界不低,卻也不高。

    不低,是相對於一般的純粹武夫,不高,是相較於師父的落魄山。

    無論是前輩朱斂,種秋,盧白象,魏羨,還是同齡人的裴錢,岑鴛機,元寶元來他們,趙樹下這麽多年的武學之路,都顯得極為平常,毫無懸念的資質墊底。

    尤其是麵對同為師父嫡傳弟子的大宗師裴錢,趙樹下難免自慚形穢。

    教拳不喂拳,等於白忙活。

    切磋一場,隻不過裴錢出手極有分寸,不管是拳頭,還是肘擊,腳踹,即便點到即止,看似蜻蜓點水,可裴錢再壓境,還是讓趙樹下沒少吃苦頭。

    等到裴錢收拳停步,趙樹下臉色微白,手臂顫抖,搖搖欲墜。

    雙方各自後退一步,抱拳相向。

    裴錢輕聲說道:“趙師弟,你的拳腳有點死板了,遞拳之人敢死,可是拳意不活,終究差了點意思。”

    畢竟是同門,所以裴錢說話,還是很克製了,措辭謹慎,免得傷了這個師弟的自尊心。

    趙樹下又不是什麽笨人,其實知道這個裴師姐的良苦用心。

    裴錢給他喂拳,就是浪費她的時間。

    裴錢猶豫了一下,說道:“趙師弟,你的拳意氣象,其實很好,得了個‘正’字之意,再接再厲。”

    趙樹下的六步走樁,早已走得爐火純青。

    但是武夫問拳,終究不等於比拚拳法樁架,所以趙樹下即便是跟同境武夫打擂台,也遠遠算不得什麽優勢。

    與人越境問拳,就更是奢望了。

    但是裴錢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師父好像故意不傳授趙樹下一些高明拳法?

    柴蕪今天喝完兩碗酒,將兩隻白碗疊放在桌上,小姑娘打了個酒嗝,開始修行,繼續煉化那把名為“薪火”的飛劍。

    之前山主親自傳授給她一道煉物仙訣,但是學問太高深了,字數還多,而且都是些沒聽過的生僻詞匯,她就像喝高了,頭暈……

    最後山主就讓那個贈送飛劍的小陌先生,過來跟自己聊天,聊了一會兒,她就大致聽明白了,隻需要用點心,將那口氣,像蛛網一樣散開,大不了就是分心同時走七八條路,就成了,反正那些路線,小陌先生都說得真切,有人幫忙指路,柴蕪隻需要照做就行了,跟在香燭鋪子跟老師傅學折紙沒啥兩樣。

    陳平安坐在張嘉貞的賬房內。

    納蘭玉牒在這邊幫忙打雜,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一手翻動賬本,一手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

    從韋文龍,到張嘉貞,再到納蘭玉牒,隻說賬房先生,落魄山確實人才輩出,都沒有什麽青黃不接的憂慮了。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無奈,先前傳授小姑娘煉物之法,反複說了兩遍口訣。

    一問一答。

    聽明白了嗎?

    聽不懂。

    記住內容了嗎?

    記不住。

    最後陳平安隻能搬救兵,喊來小陌幫忙為小姑娘傳道。

    陳平安坐在一旁,看著小陌與柴蕪的一個問話一個點頭,山主又被震驚得隻能默默喝酒,壓壓驚。

    終於懂了。

    隻有修道天才與修道天才,才能聊。

    就像早年寧姚教陳平安拳法,不同的立場,一樣的無奈。

    納蘭玉牒好奇問道:“隱官大人,中嶽那邊的檀木很占地方啊,這也就罷了,畢竟檀木值錢,可是采石場和河床出產的石砂兩物,又重又占地方,價格也很難上去,風鳶是條跨洲渡船唉,從寶瓶洲中部一路運到桐葉洲,成本太高了,咱們會不會虧錢啊。為何不讓比較短途的翻墨渡船做這筆買賣?”

    陳平安笑了笑,轉頭望向張嘉貞,“嘉貞,你幫玉牒解釋一下緣由。”

    張嘉貞說道:“如今桐葉洲各國百廢待興,什麽都缺,但是最迫在眉睫的,肯定不是那些清供雅玩,古董字畫,而是一國京城的土木重建,所以我們掙的不是當下錢,而是一筆未來錢,此外我們要是跟那些皇帝君王處好關係了,建立起長久的商貿往來,做好鋪墊,這對風鳶渡船來說,就不愁未來沒有掙大錢的機會,再者我們甚至可以現在就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從各國將相公卿手中,大肆購置那些寶瓶洲和北俱蘆洲願意高價入手的‘無用之物’,故而風鳶渡船的一南一北,是各有傾斜的,玉牒,你要是將這些因素計算在內,就會發現隱官大人和崔宗主的這筆中嶽買賣,不但劃算,而且極其掙錢了。”

    陳平安點頭道:“正是此理。買賣一事,真金白銀當然重要,但是同時也需要明白一個道理,在賬簿外邊見大錢。”

    納蘭玉牒聽得眼神熠熠,“學到了學到了!”

    陳平安笑道:“再就是桐葉洲山下缺金銀,山上缺神仙錢,所以下宗少不了要用借錢一事掙人情。”

    納蘭玉牒問道:“放高利貸?誰敢不還錢,就讓米大劍仙找上門去砍人剁手?!”

    張嘉貞其實也想知道答案,因為如今不少別洲勢力,就都在桐葉洲那邊做這種事情,是一樁堪稱暴利的生意。

    陳平安搖搖頭,“別人都這麽做,我們不這麽做。”

    納蘭玉牒想了想,憂心忡忡道:“樹大招風呢,會不會惹來仇視和被孤立啊?”

    陳平安笑道:“所以需要米大劍仙坐鎮下宗嘛。”

    張嘉貞突然站起身,正衣襟,與隱官大人默默抱拳。

    一國君主與山上神仙借了高利貸,到時候如何償還?自然是均攤到百姓頭上。

    陳平安朝張嘉貞虛按兩下,然後開始翻閱賬本,“我們繼續各忙各的。”

    自家藕花福地的一些出產,比如狐國的符籙美人,因為如今狐國三方勢力之間再無血腥廝殺,都是一些壽終正寢的老狐,兵解離世後的遺蛻,數量稀少,但是品秩高出不少。

    而且崔東山在信上說起一事,機緣巧合之下,被他找到了三位桐葉洲玉芝崗的淑儀樓修士,年紀不大,都是百來歲,當初玉芝崗宗門覆滅之時,三人剛好在外遊曆,得以僥幸逃過一劫,使得淑儀樓冠絕一洲的符籙美人,沒有就此香火斷絕。雖說這三位弟子的手藝,比起那兩位淑儀樓道侶師尊的丹青聖手,要遜色不少,但是問題不大,三位淑儀樓弟子隻需要繪製美人,他崔東山和老廚子,都可以完成最後的“點睛之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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