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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七章 浩蕩百川流(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68904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20

    虞氏王朝,洛京。

    來自青篆派的金丹修士戴塬,剛剛從宮中返回,期間馬車路過那座氣派恢弘的積翠觀,這位虞氏王朝的金丹供奉,也沒想著能夠與那位國色天香的女子國師,攀附上什麽關係,自己境界不夠,真要敲門拜訪,吃閉門羹倒是不至於,可是喝個茶,過過眼癮,有啥意思。何況那呂碧籠道行極深,且來曆不明,戴塬也不敢管不住眼睛。

    放下車簾,戴塬歎了口氣,不知怎的,有些想念小龍湫的那位水仙道友了。

    隻是戴塬卻沒有發現,有個手持綠竹杖的白衣少年,其實一直躺在馬車頂上,翹著二郎腿,好似在為戴塬護道呢。

    虞氏王朝的皇室供奉,有內幕外幕之分,大致相當於仙家門派的記名、不記名客卿。

    而戴塬便是內幕供奉之一,名次不算太靠前,但是自家山頭有個好祖師,高太書是王朝次席供奉,僅次於那位道法通玄的護國真人。

    一山之內兩金丹,在如今風水凋敝的桐葉洲,不說橫著走,斜著走,總是可以的。

    因為年關時分,下了一場鵝毛大雪,據說地方上凍死了好些衣不遮體的貧寒百姓,老皇帝又開始忙著下罪己詔了。

    自家門派,早年傍上了個靠山,寶瓶洲老龍城侯家。

    而出身侯家的一位觀湖書院“正人”君子,因為在老龍城戰場,戰功卓著,如今已經升任桐葉洲南方那個五溪書院的副山長。

    戴塬在太平山遺址那邊,不但無功而返,送出手一方月下鬆道人墨,才算僥幸撿回了條小命。

    跟小龍湫的首席客卿,老元嬰章流注,之前那麽多場鏡花水月,確實沒白看,有難同當。

    在高祖師和虞氏老皇帝那邊,戴塬自有說法和手段糊弄過去,高書文美其名曰免得留下什麽隱患,仔細勘驗過戴塬傷勢,未能發現什麽。老皇帝倒是為人厚道,讓內使從國庫裏邊,挑選了一件還算稀罕的山上靈器,賞賜了戴塬,約莫是那麽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意思。

    虞氏王朝的先帝,也就是當今天子的庶子,當年在那場禮樂崩壞的亂世中,與蠻荒妖族自稱兒皇帝,結果竟然被人梟首。

    至於那名刺客,到底是怎麽越過戒備森嚴的京城,又是如何潛入皇宮大內,最終成功取走皇帝首級,在蠻荒軍帳那邊都是一樁懸案了。

    反正這樁慘案,當年被蠻荒軍帳封禁了消息,等到大戰落幕,虞氏恢複國祚,傳聞有個老宮女說漏了風聲,是虞氏那位馬背上的天下的開國皇帝還魂索命來了,那一晚,黑雲遮月,陰風陣陣,吹倒了無數花木,隻聽得馬蹄陣陣,隻見那太祖皇帝高坐馬背,手持長矛,一人一騎就衝進了皇宮,一矛砸下,猶不解恨,又一矛,就連人帶被子將那個不肖子孫給打成了三截……

    總之越傳越邪乎,所以戴塬每次進宮覲見皇帝陛下,總覺得有幾分陰森滲人,不是什麽久留之地。

    戴塬是修道有成的山上神仙,當然不是怕鬼,而是怕死。

    這次入宮,戴塬是得了高祖師的一道法旨,需要邀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故地重遊。

    自家山頭有處白玉洞天,在那白玉山市賞雪,是桐葉洲久負盛名的美景。

    其實戴塬心知肚明,是老皇帝眼瞧著快要不行了,撐死了再熬個半年,就要駕鶴西遊了,當然了,擱在山下,得說是駕崩。

    那個護國真人呂碧籠,再精通煉丹,估摸著也是無力回天了,注定無法為皇帝延壽。

    老龍城侯家那邊,有個話事人,如今就在自己山頭那邊,等著虞氏王朝未來的新君和皇後娘娘。

    但是青篆派之所以如此興師動眾,不但戴塬來了洛京,連祖師高書文都同行,還是因為山中,來了個比侯家更了不起的厲害勢力,何止是有錢有勢,據說連那半仙兵就有好幾件,又與雲林薑氏是姻親,正是那個老龍城苻家的苻南華,此人跨洲南下,大駕光臨青篆派。

    戴塬從袖中摸出一隻明黃色龍紋錦盒,一看就是皇宮造辦處的手藝,打開盒子後,裏邊正是老皇帝先前賜下的一塊彩色墨錠,繪五嶽真形圖,可以視為一件類似符籙的防禦寶物,五嶽真靈加持威力,還可以直接入藥,隻因為一次性消耗,未能躋身法寶品秩,戴塬手指摩挲著墨錠,憂心忡忡,好巧不巧,又是墨錠,就讓這位內幕供奉不由得想起那位現身太平山的青衫劍仙,是拉攏,是殺是剮,好歹給句準話,都好過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如果對方隻是憑恃劍術,要做掉自己,戴塬大不了就硬著頭皮去與書院告狀,無論是找天目書院或是大伏書院,怎麽都能為自己求來一張保命符,想必那位劍仙也不願意宰掉一個無冤無仇的金丹,就付出被書院或是中土文廟拘押起來的代價。所以戴塬怕就怕那個自稱是玉圭宗客卿的劍仙,半點不講究劍仙風範,與自己玩陰的。

    畢竟一個能與薑尚真稱兄道弟的山上修士,能是個什麽行事循規蹈矩、為人正大光明的君子?

    何況對方還說了,說不定哪天就要去青篆派拜訪自己。

    你倒是來啊,大大方方亮明身份便是,不然就學那女冠黃庭,與青篆派護山大陣問劍一場。

    戴塬悔青了腸子,喃喃歎息道:“不該去太平山趟渾水的,早知如此,寧肯打斷自己的腿,都要留在山上。”

    雖說虞氏一脈的名聲是徹底爛大街了,但畢竟虞氏王朝的底子還在,恢複國祚後,地盤不減反增,如今桐葉洲評出了個王婆賣瓜的十大強國,虞氏王朝就位列其中,而且名次不低,得以居中,所以文武重臣們,一個個打了雞血,公然揚言在十年之後,要保五爭三。

    如今高居第三的強國,就是那個出了個著名風流種的大崇王朝,聽說這個年紀輕輕的工部侍郎回心轉意了,昔年浪蕩子,還真被他當了個好官。

    摘得魁首的,當然是毫無懸念的大泉姚氏了。

    虞氏文武,當然都希望排名最好是僅次於大泉王朝。戴塬腹誹不已,且不說做不做得到,

    就算真排第二了,咋了,名次靠近了大泉姚氏,咱們虞氏王朝,就能像個男子,貼近那位傾國傾城的姚氏女帝的臀兒了?

    當年跟隨高祖師參加桃葉之盟,他可是聽說了個有鼻子有眼的小道消息,說那個狐媚尤物、一洲無雙的大泉女帝,在她青春正好時,就在那入京途中,早早與一個外鄉男子花前月下、私定終身了。

    還說那人其實出身貧寒,都不是修道之人,靠著花言巧語,才騙了未來女帝的身子。

    戴塬坐在車廂內,嘖嘖不已,他娘的,羨慕死老子了。不知道哪個祖墳冒青煙的小兔崽子,有此豔遇?!

    別讓老子瞧見了他,不然一記道法砸去,專門對準那廝褲襠,嗬嗬,就讓那小子可以直接入宮當差了。

    馬車停下,戴塬在洛京有座陛下親自賜下的宅第,上任主人,是個禮部侍郎,外界傳聞是上了年紀,是又受到了驚嚇,就嗝屁在了青篆派山中,其實是那老驥伏櫪,“馳騁沙場同馭倆駒”之時,不小心馬上風了。

    戴塬走下馬車,驀然驚喜,瞧見了門外一位仙風道骨的得道之士,想啥來啥,看來最近自己運道不錯,可算是否極泰來了?

    一個情難自禁,戴塬也不客套寒暄什麽,直接快步向前,伸手握住老元嬰的手,“章老哥!”

    老元嬰亦是有些動容,搖晃胳膊,沉聲道:  “戴老弟!”

    那場太平山遺址風波,雙方患難與共,所幸劫後餘生,此時此景,可謂感人肺腑,毫不遜色那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其實兩人身邊,幾步路外,就有一位白衣少年,竹杖拄地,打著哈欠,看著倆異姓兄弟在那邊敘舊。

    戴塬小聲道:“章老哥,光是咱倆去府上喝酒,未免乏味,不若?”

    於情於理,戴塬都該盡地主之誼。章流注沉吟不語,稍有猶豫。

    戴塬說道:“章老哥,到了這洛京,就聽我的,走!”

    戴塬便領著章流注重新坐上馬車,去往京城內的一座仙家客棧,名為燈謎館,其中有座三照樓,是京城最高樓,寓意日月與美人容光皆是天下最美。是將相公卿和山上仙師舉辦酒宴的首選之地,一年到頭人滿為患,想要臨時登樓飲酒,隻靠兜裏有幾個錢,是注定不成的,至少在一個月之前預約,才有可能排上位置。隻不過戴塬是三照樓的老主顧了,又是內幕供奉,青篆派還是一國仙府領袖,不管何時去都喝得酒。

    這還要歸功於那位暴斃的“兒皇帝”,虞氏王朝的京城,建築幾乎完好無損,未被妖族摧殘。

    戴塬在來時路上,就以兩隻紙鳶傳信,喊了兩位來自其他門派的晚輩女修,她們都是青篆派的熟客了,在綠珠井那邊,兩位仙子,可是每年有抽成的,而戴塬在青篆派,就管著四大勝景裏邊的兩個,除了財源廣進的一口綠珠井,還有那棵係劍樹,隻不過後者就隻是樹上掛了把劍仙佩劍,沒半點油水可掙。

    在符信之上,戴塬詢問她們是否得閑,來燈謎館小酌,除了自己,還有一位山上摯友。

    戴塬進了燈謎館,卻不是直奔喧嘩無比的三照樓,而是由一位相熟的妙齡女修帶路,來到一處鬧中取靜的好地方,頗有野趣。隻見那茅屋兩棟,圍以一圈竹柵欄,門前就是一畝清塘,栽滿荷花。

    女修衣裙合身,腰肢搖晃,她一路上與兩位仙師言笑晏晏。

    與章流注坐在葡萄架下,戴塬本想讓那女修取來燈謎館最好的佳釀,不過章流注說不必了,從袖中取出兩壺龍湫酒,那位管事女修曉得戴內幕的喜好,秋波流轉,眼神詢問戴塬是否需要自己安排幾位燈謎館清倌兒,戴塬笑著擺手,說不用了。女修離去之前,隻說有任何需要,與她招呼一聲便是,顯而易見,隻要戴塬開口,便是讓她留下陪酒,都是可以的。

    那棵葡萄藤顯然是是一株仙家花木,年關時分,猶然綠意蔥蘢,果實累累。

    章流注倒了兩杯酒,桌上酒杯都是極為雅致精巧的仿花神杯。

    戴塬抿了一口龍湫酒,稱讚了一通酒水滋味後,趁著四下無人,輕聲問道:“聽說金頂觀那位葆真道人的高徒,如今正在閉關,有望躋身元嬰?還有那小道消息,說這個邵淵然得了杜觀主賞賜下的一份鎮山之寶,又沾了大泉姚氏的龍氣,才能夠在短短二十年內,一路破境順遂,是得了天時地利人和的。”

    章流注似笑非笑道:“一個如此年輕有為的元嬰地仙,不去入贅大泉姚氏扶龍,真是可惜了。”

    老元嬰是野修出身,這輩子最是瞧不起這些占盡便宜的譜牒地仙,比如身為青篆派掌門的高書文,章流注就相當不順眼。

    戴塬嘿嘿笑道:“若是真能入贅大泉,與那位女帝結為夫婦,日日扶龍,夜夜壓龍,真是一份令人豔羨的齊人之福。”

    好酒葷話似那掃愁帚,當章流注舉杯,戴塬立即提起酒杯與之輕輕磕碰,各自一飲而盡。

    戴塬小聲問道:“章老哥這次來洛京,是以小龍湫首席身份,有事要與老皇帝相商,還是?”

    章流注笑意玩味,以心聲說道:“受人所托,找你談個買賣,戴老弟,容我先賣個關子,總之是件因禍得福的天大好事,隻管寬心飲酒。”

    戴塬一聽那“因禍得福”,就像吃了顆定心丸,果真不著急問那緣由,隻是與章首席勸酒不停,各自聊了些桐葉洲最近的山水見聞。

    章流注有意無意問了些青篆派的近況,戴塬倒是除了一些涉及山頭機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是章流注還是個野修,戴塬哪敢如此坦誠,可既然章流注如今“改邪歸正”,成為小龍湫的首席客卿了,就再不宜重操舊業,否則章流注隻會得不償失,戴塬便不用忌諱太多。

    隻是戴塬也有些犯嘀咕,章流注如此關心綠珠井與那座白玉山市的收入作甚,而且還問得頗為詳細,難道是小龍湫如今那個掌權的權清秋,要讓章流注來與自己探探口風,打算與青篆派結盟,例如聚攏起兩座山頭的那幾條仙家渡船,合夥商貿?

    不到半炷香功夫,章流注停下言語,轉頭望去,頓時眼前一亮。

    兩位暫時不知門派的譜牒女修,一瘦一腴,各有千秋。

    前者容貌出彩,瓜子臉,姍姍而行,纖細腰肢不盈一握,都要讓老元嬰擔心會不會扭斷了。

    至於後者,更是讓老元嬰一見心動,挪不開眼睛。

    用那狗賊薑尚真的言語形容,就是她向我走來,就像兩座大山朝我撞來。

    老元嬰心中喟歎不已,若有一場床笫廝殺,老夫必敗無疑。

    那麽多的鏡花水月不是白看的,戴塬早就清楚這位元嬰前輩的口味了,便招手讓那清瘦女修坐在自己身邊,另外那位身姿豐腴的譜牒仙子,一開始瞧見了章流注,她臉色如常,心中卻哀怨不已,這個戴內幕,今天怎麽喊了這麽個老東西一起喝酒,真是為難自己了。

    隻是一想到戴塬的身份背景,她便隻好強顏歡笑。

    瞥了眼那老修士的持杯之手,還好,與山下凡俗老人幹枯如雞爪的手掌,還不太一樣,反而透著些許白玉瑩光,這讓女修心中稍稍訝異幾分,莫不是個“金枝玉葉”的陸地神仙?

    如今的虞氏王朝,國之砥柱有三,洛京積翠觀,護國真人呂碧籠,道法深不可測。

    再有一位遠遊境武夫的大將軍黃山壽,此人出身貧寒,起於微末,少年行伍出身,如今不過不惑之年,就已經功無可封。而虞氏王朝如今唯一拿得上台麵的,就是這位大將軍當年被視為以卵擊石的“負隅頑抗”了,因為黃山壽當年沒有跟隨老皇帝他們流亡逃難,去往青篆派秘境的“行在”,而是聚攏起一支精騎,在舊山河四處遊曳,與蠻荒妖族多次廝殺,雖說傷亡慘重,但是這支兵馬始終不曾潰散。

    “此人是虞氏王朝這座茅坑裏的玉石。”

    這可是天目書院一位新任副山長的公然言語,毫不掩飾他對整個虞氏王朝的不屑,以及對那位武將的獨獨高看一眼。

    最後便是戴塬所在的青篆派了。

    故而當她一聽道號水仙的前輩,竟然就是那位久聞其名未見其麵的小龍湫首席客卿,還是位元嬰老神仙,她那身姿便愈發軟綿了幾分,豐肌弱骨,跪坐敬酒時,一條大腿,有意無意間稍稍貼近老元嬰。

    女子穿了件綢緞材質的法袍,又是跪坐之姿,故而弧線緊繃,那份觸感微涼,老元嬰卻是心頭一熱。

    酒過三巡,醉醺醺然,戴塬摟著身邊女修腰肢,而章流注身邊這位仙子,早已依偎在老神仙的懷中,一口一個章大哥。

    隻是這次出門遠遊,章流注可不是什麽遊山玩水,為了沾花惹草才來的洛京,今天這頓葡萄架下的小花酒,撐死了隻是假公濟私,忙裏偷閑而已。不然章流注早就一手持杯,一手去那白皙肥膩的峰巒中探囊取物了。

    原來那夜陳劍仙離開野園之前,私底下交待過章流注,話說得客氣,有勞水仙道友走一趟虞氏王朝,找那個當內幕供奉的戴塬敘舊,幫忙打聲招呼,就說他跟青篆派依舊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是與擔任虞氏內幕供奉的戴塬卻是不打不相識,所以他接下來會看看有無機會,可以幫著戴塬在虞氏王朝這邊的山水官場裏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實話,章流注都有點羨慕戴塬有個內幕供奉身份了,不像自己,就隻能在小龍湫當個清湯寡水的首席客卿。

    以至於在趕來洛京途中,章流注都開始心思活泛起來,能不能與下任小龍湫山主打個商量,讓自己在某個成功複國的山下王朝,謀個類似“國師”的身份?例如在桐葉洲如今評選出來的十國裏邊,挑選一個暫時缺少頂尖戰力的大王朝,就像那個百廢待興的大崇王朝,好像目前國師之位就依舊空懸?戴塬不過是個金丹境,自己卻是實打實的元嬰。一旦成了,豈不美哉?

    屆時自己當了那大崇王朝的新任國師,又有那個陳劍仙當幕後靠山,一洲山河,誰還敢小覷我章流注?覺得我出身不正?

    一個能夠讓中土仙人都要頗為禮敬、且退讓三分的劍仙。

    這條大腿,我是抱定了!

    喝完一場可謂清淡的花酒,戴塬雖然大為意外,還是聽從章流注的心聲提醒,雙方總算要步入正題了,得讓那兩個尤物先行離開,暫時不用她們繼續陪侍飲酒。

    那個豐腴女子果然伶俐乖巧,半點不糾纏膩歪,隻是善解人意地心聲詢問,需不需要她們去戴內幕的府邸那邊等候喝下一場酒。

    戴塬得了章流注的心聲,便與她笑著答應下來。

    等到兩位譜牒女修走遠了,章流注瞬間散去滿身酒氣,眼神清冽異常,搖身一變,成了個氣勢淩人的元嬰前輩,以心聲道:“戴塬,接下來我與你說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要泄露出去,無論是你家祖師高書文,還是虞氏朝廷,今天這場議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在浩然天下,不要小看任何一位辛苦爬升到元嬰境的山澤野修,這是常理。

    戴塬見那章流注的異樣神態,便立即曉得了輕重利害,趕緊收斂笑意和嘴上調侃,正襟危坐起來,畢恭畢敬以心聲道:“章首席請說,晚輩洗耳恭聽。”

    章流注便說了陳劍仙與自己交待過的那番言語,戴塬聽得神色專注,一個字都不敢錯過,隻是聽完之後,欣喜之餘,又有幾分惴惴不安,一時間猜忌叢叢,這算是天上掉餡餅,白撿了一份山水前程?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好事?那個出手狠辣、城府深沉的劍仙,憑什麽對自己青眼相加?對方真不是拐彎抹角,貪圖青篆派的那份豐厚祖業?有沒有可能,章流注其實與那劍仙早已私下談妥,不宜明爭,便來暗搶?自己會不會忙前忙後,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要成為青篆派一個吃裏扒外的的千秋罪人?

    章流注好像已經猜到戴塬那份百轉千回的心思脈絡,撚起身前那隻仿花神杯,雙指先輕輕提起,再重重一磕桌麵,眯眼笑道:“陳劍仙最後還有兩句話,讓我捎給戴老弟,第一句呢,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得了便宜還賣乖。”

    戴塬滿臉苦笑,心弦緊繃。

    章流注停頓片刻,繼續說那“第二句話”,“見著了戴塬,不是跟他商量要不要做事,而是在手把手教他怎麽做人。”

    戴塬才喝了一壺龍湫仙釀,此時卻泛起了一肚子苦水,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眼前這個章老哥,果然已經與那青衫劍仙是一條賊船上的盟友了。

    章流注恢複笑臉,緩緩道:“戴老弟,不要多想,這位陳劍仙,在咱們桐葉洲,是有個宗字頭門派的譜牒修士,沒有理由,更沒有必要坑害一個金丹修士,桐葉洲三座書院又不是擺設。”

    戴塬心情忐忑,沉吟片刻,臉上堆起笑容,試探性問道:“章老哥,能否與我說句交心話,那個劍仙,當真不是覬覦青篆派的家業,不是讓我當那背叛師門、監守自盜的內應?”

    章流注嗤笑一聲,根本不屑與戴塬說半句解釋言語,雙方本就是風月場的酒肉朋友,戴塬如此不知好歹,愚不可及,難怪才是個無望元嬰的金丹譜牒,若是個在山下野狗刨食的散修,如此優柔寡斷,不識大體,早就死翹翹了。

    章流注將那隻酒杯翻轉過來,杯口朝下,擱放在案幾上邊,“話都已經帶到,言盡於此。聽不聽由你,戴老弟,我這個當老哥的,最後額外提醒你一句,這類白送一份潑天富貴的好事,瞻前顧後,不知珍惜,過了這村就沒這店,隻會悔之晚矣。”

    戴塬一咬牙,說道:“做了!”

    真正讓戴塬下定決心的,還是聽說那位劍仙,竟然出自某個桐葉洲宗門。

    隻要不是那種劍走偏鋒的一錘子買賣,戴塬就稍稍放心幾分,不然戴塬還真擔心落個裏外不是人的慘淡下場,別說是虞氏王朝的內幕供奉,恐怕連祖師堂譜牒身份都要保不住,屆時東窗事發,被高書文察覺,以這個高老祖的心性和手段,是絕不會讓自己活著去當個野修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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