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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七章 浩蕩百川流(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68904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20

    章流注嗬嗬一笑,神態倨傲,真不知道那位好似神龍出海、天馬行空的陳大劍仙,瞧上了戴塬什麽,分明是個給那陳劍仙提鞋都不配的玩意兒。

    章流注重新翻轉酒杯,戴塬立即身體前傾,提起酒壺幫忙倒滿,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章流注微笑道:“就不說那些空話大話了,反正就咱哥倆的過命交情,務必勠力同心,精誠合作。”

    戴塬雙手持杯,眼神堅毅道:“章老哥,說句真心話,我就當是將一副身家性命,都交待在這杯酒裏了。”

    葡萄架上邊,突然探出一顆腦袋,望向那戴塬,打抱不平道:“你們青篆派怎麽回事,竟然將戴老神仙這匹千裏馬當驢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別說就是戴塬嚇了一大跳,就是章流注都差點沒忍住,直接祭出一件防禦法寶,再攻伐本命物,至於會不會誤傷了戴老弟,全憑天意了。

    戴塬呆呆抬頭,看著那顆“倒懸”在葡萄架上邊的頭顱。

    戴塬在門派裏邊,除了一口綠珠井,其實就再無實權了,青篆派真正管事的修士,全是祖師高書文的親信,管錢的,是個高老祖的姘頭,她除了手握財庫,這個除了高老祖誰都不拿正眼瞧的風騷娘們,還負責白玉山市的一切事宜,而門派掌律,就隻是個資質很一般的龍門境老修士,卻分走了喚龍潭這塊肥肉,就因為是高老祖的嫡傳弟子,便作威作福,平日裏見著了自己這位金丹地仙,卻總是皮笑肉不笑,一口一個戴師侄。

    章流注泰然自若,問道:“這位道友仙鄉何處,敢問道號?”

    那白衣少年保持那個古怪姿勢,一臉誠摯道:“我是東山啊。”

    章流注笑問道:“那麽不知東山道友,來了多久,聽了多少?”

    對方抖了抖手中一封詔書,嘩啦啦作響,一本正經道:“比你們先到片刻,剛才忙著欣賞這份皇帝陛下的罪己詔呢,什麽監守自盜什麽悔之晚矣,都沒聽著,所以完全沒有必要殺人滅口。”

    章流注臉色陰沉。好家夥,陰陽怪氣得很呐。

    白衣少年將那份詔書收入袖中,笑道:“哈哈,章首席是不是聽說我早到此地,便鬆了口氣?覺得我至多是擅長隱匿身形氣機,真要交手,未必有多能打。嘿,這就是章首席高興得太早了點,因為我是騙你們的啊,我是一路跟著你們走入的燈謎館,見你們聊得投緣,不忍打攪,就在葡萄架上邊小憩片刻,不信是吧?那就看看你們腳邊,是不是有一小堆的葡萄籽兒?”

    戴塬立即低頭去瞧,章流注卻是紋絲不動,兩人是隻差一境的地仙修士,可這就是譜牒仙師與山澤野修的真正差距了。

    章流注故作鎮定,撫須微笑道:“這位道友,真是不走尋常路。”

    一個能夠趴在葡萄架上半天的修士,自己竟然從頭到尾毫無察覺,絕對不可力敵!

    崔東山一個翻轉身形,雙手抓住葡萄架,飄然落地,抖了抖袖子,背靠一根葡萄架木柱,“行了,不與你們兜圈子,我還有正事要忙。”

    崔東山望向那個老元嬰,“我家先生擔心你說不清楚,會在戴塬這邊畫蛇添足,所以才讓我跑這一趟洛京,事實證明先生是對的,你章流注確實自作聰明了,沒關係,既然我來了,就由不得你們倆糊塗或是裝糊塗了。”

    崔東山轉頭望向那個戴塬,直截了當說道:“戴塬,想不想在百年之內,當個青篆派眾望所歸的第八代掌門?順便再能者多勞,兼任這虞氏王朝的首席內幕供奉?”

    戴塬神色尷尬,哪裏跑來的瘋子,在這邊大放厥詞。

    崔東山見他不說話,笑著點頭:“很好,就當你默認了。”

    在與章流注說道:“至於章首席,在小龍湫的官帽子,已經夠大了,封無可封,總不能當那山主吧,畢竟是個外人,於禮不合。沒有了林蕙芷和權清秋,大龍湫又不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章流注臉色微變,這等小龍湫頭等密事,此人豈會知曉?!

    崔東山微笑道:“我家先生說了,作為你這趟洛京之行幫忙捎話的酬勞,他可以在小龍湫那邊幫你說句公道話,允許你保留首席客卿的頭銜,再去大崇王朝謀個官場身份,例如……國師?所以你離開洛京後,不用立即返回小龍湫,直奔大崇王朝好了,去找那個叫蔡釉君的工部侍郎,就說自己是周肥的山上朋友,願意暫時給他當幾年的幕僚賬房,先生讓我提醒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花幾年功夫,耐著性子摸清楚了大崇廟堂的官場底細,章首席,這就叫?”

    章流注立即接話道:“磨刀不誤砍柴工!”

    一壺龍湫酒,喝得老元嬰心腸滾燙,好像那個大崇國師,已是落袋為安的囊中物了。

    至於眼前這個自稱“東山”的道友,既然是陳劍仙的得意學生,那就是半個自家人了。

    關鍵是那位陳劍仙好似未卜先知的代為鋪路,剛好是章流注心中所想,那個蒸蒸日上的大崇王朝,正是老元嬰最想去一展身手的最佳“道場”。

    與此同時,章流注對那個好似可以輕易看穿人心的陳劍仙,敬畏更多。

    再聯係到小龍湫野園內的那場變故,章流注總有一種錯覺,那位劍術通玄的陳大劍仙,心性、手法、氣度,仿佛更像野修。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間就讓小龍湫兩位元嬰譜牒修士,淪為階下囚,如今還被龍髯仙君拘拿去了中土上宗,生死不知。

    崔東山點頭讚許道:“孺子可教,前途無量。”

    然後崔東山抬起一隻袖子,揮了揮那份久久縈繞不去的女子脂粉氣,嘖嘖道:“你們兩位,都是所謀甚大的地仙修士,要潔身自好啊,要好好修身養性啊,尤其是與那些譜牒女修,少喝花酒,少打神仙架,留點氣力,攢點口碑。不然一個未來的大崇國師,一個青篆派的第八代掌門,給外人的最大印象,竟然是那花叢,就有點不像話了。如今桐葉洲山上,說大很大,說小很小,好事不出門,壞話傳千裏。”

    戴塬瞥了眼章流注,章流注端坐原位,目不斜視。

    崔東山伸出一根手指,朝兩位地仙指指點點,“先生與我,可不希望將來自家山頭的座上賓,都是些常年混跡於脂粉窟中、風流帳裏和石榴裙下的英雄好漢。”

    章流注有些悻悻然,心中大罵戴塬誤我!

    在認識戴塬之前,老夫是出了名的修行勤勉,哪裏認識半個譜牒女修、狗屁仙子。

    崔東山拍了拍手掌,笑道:“就像章首席方才說的,那咱仨就勠力同心,精誠合作?”

    章流注與戴塬都起身行禮,信誓旦旦,隻差沒有對天發誓了。

    崔東山最後抖了抖袖子,嬉皮笑臉道:“我也學一學章首席的畫蛇添足,關起門來說句自家話,如果你們兩個膽敢一錯再錯,哪天讓我家先生失望了,我就先打你們半死,再讓你們明白什麽叫生不如死。”

    崔東山動身離開仙都山之前,自家先生曾經問了個極有意思的問題。

    如果是玉圭宗韋瀅暗中許諾,給出差不多的名利誘惑,那章戴兩人,是不是同樣會鞍前馬後,並且更加死心塌地?

    崔東山點頭說是。

    先生便笑著說了句,那就說明人心上下功夫,還遠遠不夠牢靠,無妨,滴水穿石,徐徐見功。

    兩位地仙,一個金丹噤若寒蟬,一個元嬰隻說不敢,絕對不會辜負陳劍仙的栽培和信任。

    白衣少年宛如一團白雲,憑空消散,天地靈氣不起絲毫漣漪,來無影去無蹤。

    葡萄架下,章流注與戴塬麵麵相覷。

    沉默許久,戴塬小聲道:“章老哥,我宅子那邊,就隻是咱哥倆喝個淡茶吧?”

    “不然?!”

    章流注沒好氣道:“溫柔鄉是英雄塚,空耗我輩修士精神,百害而無一利。”

    戴塬默然點頭,怪我咯。

    章流注說道:“我就不去你宅子飲茶了,就在這邊繼續喝酒,咱倆仔細思量,總得計較出個大致章程來。”

    戴塬精神一震,立即落座,給章流注倒上一杯酒,神采奕奕道:“還是章老哥穩重,咱哥倆是要好好商量。”

    兩位同舟共濟的地仙,開始坦誠交心,聊著聊著,就連虞氏王朝與那大崇王朝未來如何結盟,都聊出一點眉目了。

    確實,比喝花酒有滋味多了。

    果然大丈夫就不該沉溺於溫柔鄉,要謀大業啊。

    結果葡萄架那邊又探出一顆腦袋,嘖嘖不已,“真不是我說你們倆,都啥腦子啊,談了些什麽啊,寡婦夜哭呢?”

    章流注和戴塬身體僵硬,對視一眼,皆是倍感無力的頹然。

    崔東山從袖中摸出兩本冊子,隨手丟在酒桌上,“見者有份,記得都多看幾遍,背個滾瓜爛熟,再寫個千八百字的讀後感,回頭我要考校你們的。”

    白衣身形再次消逝不見。

    兩位地仙修士,如同兩個學塾蒙童,剛剛拿到手一份先生給的課業。

    久久無言。

    戴塬用眼神詢問,那家夥走了嗎?

    章流注以眼神回答,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問那位腦子有坑的崔仙師嗎?

    那咱哥倆咋個辦?就這麽幹站著也不是個事啊。

    不如翻閱那本冊子?

    越來越心有靈犀的兩位地仙,別說嘴上言語,都用不著心聲交流,就幾乎同時落座,埋頭看書。

    在那積翠觀,老真人梁爽轉頭望向庭院中,一襲白衣好似從地下一個蹦跳而出,瞧見了那位女子國師呂碧籠,“呦,老真人才收嫡傳,又找道侶嘞。”

    梁爽隻當耳旁風,難道那繡虎崔瀺,少年時就是這麽個無賴德行?回頭得問問小趙。

    崔東山晃著袖子,大步走入屋內,坐在女冠馬宣徽對麵,直愣愣盯著那個道號滿月的呂碧籠。

    按照虞氏王朝的秘檔記載,護國真人呂碧籠,她算是半個譜牒修士出身,曾經在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國道觀內修行,因為清心寡欲,誌在求真,故而一直修出了個元嬰境,她才開始外出雲遊,路過虞氏王朝京城時,見那積翠觀是個道氣濃鬱的福地,便在此歇腳,得了個朝廷頒發的道牒,依舊不願顯露境界,等到亂世來臨,她實在不願眼睜睜看著虞氏國祚斷絕,才違背本心,主動放棄一貫的清淨修行,勉強算是大隱隱於朝,當了護國真人。

    至於那座地方上的小道觀,當然是真實存在的,那個虞氏藩屬小國的禮部檔案和地方縣誌,確實都有明確記載,即便那座小道觀早就毀在戰火兵戎之中,相信肯定也會有個女冠,名為“呂碧籠”。

    女子國師倍感不適,隻是有那個身份煊赫的老真人在場,她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悅神色。

    一個能夠肆意調侃龍虎山外姓大天師的“少年郎”,豈是她一個小小元嬰修士能去招惹的。

    崔東山一開口就讓呂碧籠道心震顫,“聽我家先生說,你其實出身三山福地萬瑤宗,是那仙人韓玉樹安插在此的一顆棋子?”

    “這會兒是不是還心存僥幸,想著到了我們天目書院那邊,韓玉樹會為你斡旋一二?比如韓宗主會授意他女兒韓玉樹,暗中通過虞氏老皇帝,或是繼任新君,找理由為你開脫,好在書院那邊減輕罪責,最好是能夠以戴罪之身,留在洛京,哪怕失去了護國真人的身份,爭取保留一個積翠觀觀主的頭銜,用你的私房錢,舍了自家嫁妝不要,再耗費個兩三百年道行,也要大辦幾場周天大醮,好將功補過?”

    “是不是想說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說吧,你在萬瑤宗金玉譜牒上邊的真名,叫什麽?不要把我們天目書院當傻子,我很忙的,沒那閑工夫,陪你玩些小孩子過家家的勾當。”

    聽到那個白衣少年,一個一個“我們天目書院”。

    這個“呂碧籠”,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怕了。

    梁爽境界足夠,對那呂碧籠的心境起伏,洞若觀火,便以心聲問道:“是你瞎猜的?”

    崔東山笑答道:“我可不敢貪功,是先生的猜測。我哪裏想到這個冒用‘呂碧籠’身份的娘們,會這麽不經騙,不打自招了。”

    猶豫了一下,崔東山還是與這位老真人告知一個更大的真相,“之前先生與韓玉樹在太平山舊址那邊,有過一場各不留手的凶險鬥法,韓玉樹殺手鐧盡出,符籙和陣法造詣極高,先生再聯係洛京和青篆派的陣法,就有了個猜測。以萬瑤宗擅長當縮頭烏龜的行事風格,既然打定主意要創建下宗了,肯定會有呂碧籠這樣的馬前卒,早早出山布局,總而言之,在先生那邊,這就是一條很淺顯的脈絡。”

    梁爽撚須而笑,“陳小道友心細如發,明察秋毫,不隨貧道當個‘天真道士’,真是可惜了。”

    至於陳平安跟韓玉樹的那場鬥法,梁爽聽過就算,何況崔東山最後那句“很忙,沒有閑工夫”,本就是故意對自己說的。

    崔東山瞥了眼那個福運深厚、極有宿緣的年輕女冠,有無機會,挖牆腳撬去仙都山,反正這個馬宣徽是要留在桐葉洲的,極有可能會被梁爽留在梁國某個道觀,那麽在自家宗門當個記名客卿,不過分。

    事實上,女冠馬宣徽,說是嫡傳,並不嚴格,其實她隻是梁國真人“梁濠”的記名弟子,卻非真正能夠繼承梁爽衣缽的那個人。

    故而與弟子馬宣徽,緣來即師徒,緣散則別脈。

    梁爽這一道脈,隻在浩然山巔才知道些內幕,是出了名的香火凋零,實在是收徒的門檻太高,而且有條祖訓不可違背。

    “上古天真,口口相傳,傳一得一。”

    這就意味著梁爽這一脈道統,曆來都是一脈單傳,師無二徒。

    在這之外,又有一份極為隱蔽的玄之又玄,事實上梁爽尋找傳道恩師的轉世之人多年矣。

    簡單說來,自從第一代祖師開山,立起道脈法統,在那之後的漫長歲月裏,一條傳承將近萬年的悠久道統,就像從頭到尾隻有師徒兩人,隻是互換師徒身份而已。

    突然想起一事,那個野心勃勃的萬瑤宗韓玉樹,該不會已經被陳小道友給那個啥了吧?

    老真人反正閑來無事,便雙手籠在道袍袖中,迅速大道推演,天算一番。

    不料很快就伸手出袖,使勁抖了抖手腕。

    呦,燙手。

    雖然演算不出一個確切答案,那韓玉樹依舊生死未卜,可在老真人看來,其實就等於有了個板上釘釘的真相。

    幾千年的山居道齡,又沒活到狗身上去。

    梁爽微笑道:“回頭我就與小趙打聲招呼,幫我放出風聲去,就說韓玉樹曾經活蹦亂跳的,有幸與老天師梁爽論道一場。”

    如此一來,再有旁人精心演算,就得先過他梁爽這一關了。

    崔東山故意對此視而不見,隻要我什麽都沒看到,先生就不用欠這個人情。

    崔東山隻是抬起一隻手,淩空指點,咄咄怪事。

    那個化名呂碧籠的萬瑤宗譜牒女修,一頭霧水,不知這位天目書院的儒生在做什麽,她猜測眼前眉心一點紅痣的少年,聽他的口氣,極有可能是那位剛剛跨洲赴任的年輕副山長,溫煜。

    梁爽掃了一眼,卻知道崔東山在搗鼓什麽,是一個圍棋定式,以變化眾多著稱於世,故而被譽為“大斜千變,萬言難盡”。

    山下的國手棋待詔,山上的弈林大家,曾經對此都極為推崇,但是後來卻被白帝城鄭居中和繡虎崔瀺一起否定了,彩雲譜之一,鄭居中唯一中盤劣勢極大的一局,就是以大斜開局,崔瀺隻是在官子階段,棋差一著,最終輸了半目。以至於如今的棋壇名家,幾乎都不再以大斜定式先手。

    梁爽不覺得崔東山是在炫耀什麽,畢竟天下棋手能夠與鄭居中下出這麽一局棋,興許能夠沾沾自喜一輩子,可是對滿盤占優卻功虧一簣的繡虎而言,反而是一種無形的恥辱。可崔東山此刻為何如此作為,老真人沒興趣去探究,有些人做的有些事,外人是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的,比如當年大玄都觀孫懷中的借劍白也,這位道門劍仙一脈的執牛耳者,等於放棄了躋身十四境。

    崔東山冷不丁問道:“你願不願意脫離萬瑤宗?從此就隻是當個與三山福地‘無緣無故’的呂碧籠?”

    女子慘然一笑。

    宗主韓玉樹何等梟雄心性,以鐵腕治理一座福地,豈會容忍一個祖師堂譜牒修士的背叛。她敢這麽做,隻會死路一條。

    所以她已經有了決定,既然身份敗露,肯定還會牽連萬瑤宗被文廟問責,那麽韓玉樹就注定沒辦法幫助她脫困了,隻會盡量與她撇清關係。所以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去天目書院,被盤查,被書院山長刨根問底,被關禁閉,說不定還會被拘押去往中土神洲的功德林。不幸中的萬幸,是她還年輕,是有希望躋身玉璞境的,大不了就當是閉關修道了,不過是從這洛京積翠觀換了個地方。

    這也是韓玉樹讓她早早離開三山福地的根源之一,希望她在一兩百年之內,在桐葉洲這個虞氏王朝的積翠觀,打破元嬰瓶頸,在這期間,韓玉樹除了傳授一兩種極其上乘的道法秘訣,肯定還會暗中為她傾斜大量的天材地寶和神仙錢。

    到時候,呂碧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創建下宗,使得韓玉樹坐擁三座宗門。

    崔東山微笑道:“在劍氣長城,或是北邊的寶瓶洲,像你這樣的臨陣退縮,可是要被斬立決的。”

    “你要是覺得書院知曉此事後,就隻是將你關個百來年光陰,那也太小看如今文廟秋後算賬的力道了,尤其是你這種居心叵測的地仙,罪責最大,所以聽我一句勸,離開積翠觀之前,趕緊多敬幾炷香,看看能不能請來道祖保佑,親自替你與文廟求情。不然你會被關到死的,別說是躋身了玉璞境,就算是成為了仙人,又如何?”

    “對了,別忘記一事,如今五溪書院的山長,是北俱蘆洲魚鳧書院的周密,他的脾氣如何,想必你一清二楚,不然堂堂山長,也不會在功德林閉門思過,文廟甚至都不敢讓他去天目書院,就是怕他每天住在桐葉宗不挪窩了,屆時大伏、天目和五溪三位山長共同議事,周山長聽說了你的豐功偉業,你覺得會不會幫你說好話?退一萬步說,韓玉樹就算失心瘋了,也要保下你,你覺得周山長會不會噴他一臉唾沫星子?”

    本就已經是驚弓之鳥的女冠,又見到那白衣少年抬起一手,雙指並攏,眼神堅毅,信誓旦旦道:“我溫煜可以對天發誓,我要是不在天目書院的山長和當學宮司業的先生那邊,不把這件事給坐實了,不把你關到白發蒼蒼,以後我就跟你一起姓呂。”

    老真人喟歎一聲,“積翠觀的茶水真心不錯,不能白喝,那貧道也提醒滿月道友一句好了,離開積翠觀之前,除了敬香祈福,可以多帶幾百本書籍,被幽禁後聊以解悶,再隨身攜帶一把鏡子,做個伴兒,美人白發鏡先知。”

    女冠慘無人色,驀然轉頭,先雙手掐道訣,再祭出一件秘寶本命物,似乎施展了一門封山屏障術法,這才顫聲道:“晚輩知錯了,梁天師救我!”

    梁爽啞然失笑,搖搖頭,“滿月道友,哪有你這樣的病急亂投醫,貧道可不是你的救命稻草,這位才是。”

    崔東山笑道:“韓玉樹在她身上設置了一道宗門禁製,韓玉樹一旦察覺到不對勁,哪怕隔著千山萬水,這位滿月道友,還是會當場變成個道心崩碎成一灘爛泥的白癡。所以先關門,再找梁老哥救命,說明她還不算蠢到家。”

    女冠神色惶恐,開始自報名號,“我真名龍宮,是萬瑤宗祖師堂嫡傳弟子,恩師早已仙逝,我們這一法脈,除了我,就隻剩下幾位資質尋常的中五境修士了,結丹都是奢望,一些個資質好的,早就轉投別脈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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