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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 龍門對(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134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25

    清晨時分,陳平安伸手攥住袖中那塊隱官玉牌,縮地山河,一步就來到避暑行宮門外台階上,跟以往一天到晚大門緊閉的避暑行宮不一樣,有點衙署的意思了。

    不同於那些藩屬城池,此地沒有門房修士,有事登門,並無妨礙,隻是別閑逛就是了,有事說事,談完就走,幹脆利落。

    想要讓隱官一脈劍修拿出酒水待客,就別想了。

    早年的避暑行宮,除了老大劍仙,便是陳熙和齊廷濟,都沒辦法跨過大門。

    寧姚在飛升城落地、由她暫領隱官一職之前,從不曾踏足避暑行宮。

    一大早範大澈就在打掃庭院,肩膀被輕輕一拍,有人笑著喊道:“大澈。”

    範大澈聽到這麽嗓音熟悉的一聲稱呼,差點沒當場落淚,轉過頭去,喊道:“隱官大人。”

    陳平安輕輕拍了拍範大澈的胳膊,說道:“我們邊走邊聊。”

    其實如今隱官一脈的大致情況,先前都已聽寧姚說過,隻是範大澈顯然說得更仔細些,陳平安就耐心聽著。

    第一撥進入避暑行宮的五位年輕劍修,都是資質極佳的劍仙胚子,哪怕他們如今還不是金丹劍修,可他們在成為隱官一脈劍修之前,就已經在飛升城祖師堂裏邊,各自擁有一把座椅。沒過幾年,這撥少年少女,陸陸續續就都正式成為了隱官一脈。

    如今飛升城的金玉譜牒,除了修士各自的師傳,可以分為祖師堂嫡傳,刑官在內三脈修士,以及飛升城外的四城八山十二處藩屬勢力,例如首席供奉鄧涼占據紫府山,這位玉璞境劍修,就等於有資格開峰建府了,可以傳下自家道脈。當然一位修士可以兼具多重身份。

    在那五位天才劍修之後,避暑行宮又收取了一撥成員,依舊都是些資質不錯的少年少女,

    不過他們暫時都還隻能算是候補,還需要按例考察三到五年,這是當年林君璧聯手宋高元訂立的一條規矩,類似山下世俗官場的新科進士,會在各個衙門“行走”,作為正式補缺之前的曆練,卻不是所有候補,都可以成為真正的隱官一脈劍修,一些個最終未能成正式成員的劍修,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去往避暑城,在董不得和徐凝手下當差。

    陳平安點頭道:“在這件事上,隱官一脈確實有掐尖的嫌疑。”

    範大澈笑道:“隱官大人,飛升城沒誰好意思跟我們爭搶的,再說了,對於那些年紀小的劍修來說,成為我們隱官一脈劍修,當然是毋庸置疑的首選。如果不是咱們這兒門檻太高,今天避暑行宮的劍修,人數至少翻一番!”

    陳平安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外邊就沒有些風言風語?有沒有誰對隱官一脈劍修的行事風格,指手畫腳?避暑行宮就沒有為那些說公道話的家夥,單獨開個賬簿?”

    範大澈赧顏一笑,“閑話也有些,隻是不太多,我們就都沒有怎麽計較。”

    陳平安拍了拍範大澈的肩膀,“大澈啊,你們還是老實。”

    現在隱官一脈劍修,主要就是負責三事,監察。搜集諜報,培養死士。全權負責避暑城的大小事務。

    今天留在避暑行宮的劍修,其實就隻有不到半數人。

    羅真意和範大澈,這些年一直負責避暑行宮的日常事務。

    王忻水和常太清,負責各類情報的收集、篩選和勘驗,董不得如今是避暑城的城主,徐凝是副城主,需要每天按時點卯,培養諜子和死士一事,也落在了避暑城。

    顧見龍還在外邊遊曆,作為隱官一脈的護道人,與刑官一脈劍修同行曆練,各自帶著一撥年輕劍修,在一處立碑的遙遠飛地。

    那五個飛升城祖師堂嫡傳劍修,如今也分散四方,各司其職,在外曆練。

    避暑行宮大堂門外,掛了一副楹聯,是那不太常見的龍門對,以神意古拙的碑楷字體寫就。

    千古風流,得山水嶽瀆造化清氣,山高水深劍氣長,唯我劍光似虹,蠻荒天下對此俯首一萬年。

    一城獨高,極天地日月乾坤大觀,天寬地闊酒味足,吾鄉劍修如雲,同浩然九洲分出兩種劍修。

    範大澈會心一笑。

    這幅楹聯自然是我們隱官大人的手筆了。

    據說是當年戰事間隙的一次年關時分,愁苗劍仙邀請隱官寫一副對聯,隱官不肯,說是自己的字寫得不行,結果就連郭竹酒領銜的四大護法都一並倒戈了,隱官就隻肯口述內容,讓愁苗和林君璧代筆,分別寫上下聯,結果還是不成,最終就有了這幅後來在飛升城老幼皆知的楹聯。

    便是那些對隱官觀感不好的本土劍修,對這幅楹聯也挑不出半點毛病,隻得捏著鼻子說一句,那個狗日的,都沒有這麽小棉襖,難怪老大劍仙會讓這家夥當隱官。

    陳平安跨過大堂門檻,進入那座再熟悉不過的大堂,座位幾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一張小案幾,一張蒲團,至多就是換了主人,案幾之上,文房四寶,書籍公簿,各憑主人喜好隨意擺放。

    陳平安沒有坐在主位上,挑了那個曾經屬於林君璧的位置落座,

    看案幾上邊的擺設,應該是顧見龍的位置,兩部劍譜,數方印章,還有憑借戰功,從行宮財庫裏邊換來的一件文房清供。

    聞訊趕來的羅真意和王忻水、常太清,三個早年避暑行宮的年輕人,如今都算是隱官一脈的“老人”了。

    看到那一襲青衫,羅真意愣了愣,她很快就恢複神色,麵帶微笑,抱拳道:“見過隱官。”

    王忻水和常太清同樣笑著抱拳,自然而然就喊了聲隱官。

    就算寧姚在場,估計也是如此。

    陳平安笑著擺手道:“閑人一個。”

    尤其是那昔年四大狗腿之一的王忻水,熱淚盈眶,腳步一滑,就坐在了隱官大人身邊開始噓寒問暖,結果被陳平安一巴掌推在額頭上,王忻水悻悻然返回自己座位。

    常太清問道:“隱官大人,要不要把董不得他們都從避暑城喊過來?”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不用。”

    羅真意幾個各自落座,她那張案幾上邊,擺放了一盆臘梅,裁剪得當,挨著一盆菖蒲,青翠欲滴。

    當下留在避暑行宮裏邊的劍修,幾乎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猶然麵帶幾分稚氣。

    這會兒一個個擁堵在門口,瞪大眼睛,仔細打量起那個傳說中的隱官大人。

    陳平安當那酒鋪二掌櫃的時候,他們年紀還小,那會兒多是下五境劍修,當然不可能去酒鋪喝酒,

    成為隱官之後,陳平安除了去戰場,就都待在避暑行宮裏邊不露麵。

    何況年輕隱官每次趕赴戰場,花樣百出,誰認得出來?

    要不是陸芝說漏了嘴,誰敢相信,那位讓多少光棍心心念念的“陌生女子”,竟然會是二掌櫃?!

    故而如今的泉府一脈修士,便因為此舉,流傳著一句膾炙人口的至理名言,確實沒理由為了點臉皮,連破爛都不撿錢都不掙了。

    但是其中兩個少年,倒是曾經遠遠見過二掌櫃跟一個外鄉女子武夫問拳,反正就是一拳就倒憐香惜玉唄。

    更多門道,他們又不是純粹武夫,也看不出啥。不過當年大街上,喝彩聲震天響,尤其是二掌櫃被人一拳撂倒,所有觀戰和押注的,就跟打了雞血差不多,使勁吹口哨,尤其是那個郭竹酒,還曾在牆頭一路敲鑼打鼓。

    羅真意瞥了眼門口,“都回去做事。”

    看得出來,羅真意作為如今避暑行宮境界僅次於寧姚的劍修,她又管著日常事務,還是很有威嚴的,那幾個少年少女立即散開,各自返回衙署公房處理事務,隻是年輕劍修們一路上興高采烈,議論紛紛,如今的避暑行宮,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設置了諸多司院,監察司,斬勘司,簿錄處,秘檔房,贓罰庫等,不過往往一處“衙署”就隻有一間屋子,除了規模最大的監察、斬勘兩司,其餘公務衙屋裏邊當下都隻有一人。

    回到衙署公房的一位少年劍修,因為做事情細致,又出身玉笏街,自幼讀書識字,所以少年如今管著檔案房,屋內書架貼著三麵牆壁,書籍冊子層層疊疊堆積到屋頂,數以千計的紙條、便箋,夾在一本本書籍裏邊,都是同一種字跡。

    如果說避暑行宮大堂那副楹聯,寫得像是一個微醺酒鬼醉後的字跡,看似古拙,實則鋒芒畢露,意氣風發,那麽這些便箋上邊的小楷文字,就寫得像是一個從不喝酒的永遠清醒之人,一絲不苟,從不出錯。

    所以原本可以進入斬勘司的少年劍修,主動要求在此辦公,成天與秘錄檔案打交道,成了個不太有機會外出曆練和與誰遞劍的文簿先生。

    大堂那邊,陳平安拿袖子擦了擦案幾,隨口笑道:“城外紫府山在內的那八座山頭,刑官五泉府三,就這麽瓜分殆盡了。咱們應該占至少兩個位置的,哪怕被罵成是蹲著茅坑不拉屎,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祖師堂議事的時候,一開始可以直接開口要三個,這種事情寧姚當然不好開口,但是你們,比如讓範大澈打頭陣,王忻水跟上,再讓顧見龍說幾句公道話,最後拿下其中兩個山頭,無非是從刑官泉府兩脈各自拿出一座,我想問題不大,四二二的格局,當時齊狩和高野侯心裏的底線,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八處山頭,不同於避暑、拖月、武魁這樣的藩屬城池,後者想要運作得當,不出紕漏,就得拿出相當數量的劍修,去分心庶務,但是紫府山這樣的風水寶地,除了構建出第二座護城大陣,更像是修道之地,不會分攤掉隱官一脈太多的人力,何況以後避暑行宮劍修多了,就能多出兩個道場,將來兩位元嬰劍修的煉劍修道,就有著落了。”

    羅真意一個沒忍住,“不早說?”

    陳平安雙手籠袖,笑嗬嗬道:“你當我是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啊,還是我拿頭撞開五彩天下啊,再扯開嗓子給你們打招呼?”

    羅真意吃癟不已。

    常太清忍住笑。

    陳平安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敲擊案幾,緩緩道:“有個建議,你們聽聽看。隱官一脈,可以單獨開辟出一座城池,我們自己掏錢就是了,不用跟泉府一脈開口要,當然了,人家願意主動給,也別客氣。

    這座城池規模越大越好,可以建造在避暑城東北方八百裏外的大、小龍駒坳,避暑行宮裏邊,除了幾個關鍵位置上的劍修,可能都需要都把手頭事情暫且放一放了,當然能夠兼顧是最好,去……搶人。”

    常太清立即精神一震,說道:“要搶多少?”

    陳平安繼續道:“爭取在三五十年內,從扶搖洲和桐葉洲手中,搶來六十萬到一百萬的人口,這裏邊有沒有練氣士,不重要,至於建造新城池,有先前避暑城的經驗在,想必不用外人幫忙,但是牽引人流,南北兩股,沒有一百位劍修的保駕護航,幫忙開道,很難保證不出現意外。這期間需要動用大量的仙家渡船,以及兩條穩固的航線,製定詳細精準的堪輿路線圖,設置一連串的沿途駐點,肯定要刑官和泉府兩脈配合,不過記住一點,他們隻是配合我們,以及……”

    王忻水嘿嘿笑著接話道:“沒有報酬!”

    羅真意一挑眉頭,“談什麽報酬,涉及飛升城的千秋大業,本就該精誠合作。”

    “搶人一事,什麽練氣士都不用當個寶,順帶有是最好,沒有也無所謂,唯獨要搶那些農家修士,我知道他們現在金貴得很,各方勢力都尊奉為座上賓,未必願意剛剛落腳,就長途跋涉,背井離鄉,所以打悶棍套麻袋都沒問題,既然先禮後兵,是做不到了,先兵後禮,就是必須的了,我們隱官一脈,可以專門給這些修士承諾給予供奉、客卿身份,這撥農家練氣士的數量,至少得有個二三十人,多多益善。”

    “要早早跟他們做出約定,首先,除了保證他們的個人利益,還可以允許他們帶人一起離鄉趕赴新城,可以是親人家眷,也可以是嫡傳弟子,你們類似給個避暑城的戶籍身份,即便未來脫離戶籍了,各自重返故地,也可以視為一種特殊關牒,可以‘世襲’三代人,意思就是說他們的子孫後代,將來憑此路引,在差不多百年內可以自由出入避暑城在內的飛升城所有藩屬之地。”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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