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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 龍門對(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4134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25

    王忻水點頭道:“要讓五彩天下所有人,都覺得獲得飛升城給予的戶籍和頒發的關牒,是一種殊榮,這本身就可以招徠外鄉人來此紮根。”

    “其次,甲子之內,飛升城修士必須在規矩框架之內,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六十年期限一到,如果他們還是要走,絕不強留,該給錢給錢,不用猶豫,就當是好聚好散一場,雙方餘著一份細水流長的香火情。”

    “所以他們如果離開飛升城後,想要回去開山立派,或是在各個新王朝、藩屬國謀求個官場身份,我們可以幫襯一把,例如避暑行宮一脈的劍修,甚至可以擔任一定年份的供奉、客卿,切記,一定要約定好年限,不然就顯得太過不值錢了。如此一來,這撥農家修士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飛升城甲子之行,可以成為他們的一筆珍貴資曆,本是強扭瓜一場的買賣,反而讓人越嚼越甜。”

    聽到這裏,羅真意試探性問道:“若是我們暗中找到那些農家修士的山頭勢力,打個商量,會不會都不用我們搶人了?說不定很多勢力,都願意上杆子求著要與我們合作,因為按照避暑行宮目前收集而來的各路諜報顯示,南北兩處的農家修士,或練氣士主動,或被人授意,都開始放低門檻,大肆收取弟子,何況成為農家修士的門檻本就不高,以前在蠻荒和浩然天下,隻是因為地位低,收益小,才沒人願意成為農家子弟,今時不同往日,地位一高,收益就多,所以隱官大人所謂的三十人,其實不多,說不定我們找到兩三個門派,就有了。”

    現在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飛升城在這座五彩天下,到底意味著什麽,不然也不會有人挖空心思在那邊瞎猜,到底是成為浩然天下的中土文廟,還是青冥天下的白玉京。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顧慮,不過最終還是點頭道:“此事可行,你們抓緊製定出個大致章程。”

    羅真意想了想,承諾道:“我在一天之內就可以拿出個草稿方案。”

    可惜林君璧他們不在,不然羅真意會更有底氣。

    書生氣,文人清高,總覺得做得了天下事,其實甚至做不了幾件手邊事。

    當年林君璧、曹袞這幾個浩然劍修,雖然年輕,但是在經濟一途,卻無比熟稔。

    常太清立即意識到一個潛在隱患,問道:“如果隻是打悶棍搶人,問題不大,可要是與那些山下王朝、山上勢力牽扯太多,如此一來,我們避暑行宮必不可免會沾惹太多是非,會不會影響隱官一脈在飛升城的超然地位?”

    雖說常太清跟羅真意是一個山頭的,但是事關重大,常太清絕不會因為私誼而有所保留。

    何況避暑行宮早有默契,對事不對人,既然沒有誰可以不犯錯,那麽誰都可以為他人查漏補缺。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會。一旦掌握不了分寸,我們就會得不償失。如果將來某天,飛升城和所有藩屬勢力,從以往至多質疑隱官一脈劍修的賞罰力度,出手輕重,可能是有一定問題的,變成習慣性質疑隱官一脈該不該對某人出手,這就意味著避暑行宮出現大問題了。”

    羅真意有些愧疚,是自己想得簡單了。

    難怪某人剛才會猶豫,是早就預料到循著這條脈絡一路蔓延出去引發的這個隱患了?

    陳平安笑望向他們幾個,好像在說你們是做什麽的,不就是解決問題嗎?

    常太清試探性說道:“不如讓刑官一脈去做這種事,我們就當是適當分出一部分利益?台麵上,讓刑官一脈修士去跟那些外界勢力打點關係,反正他們人數多,我們就隻負責暗地裏安插諜子死士,與刑官一脈修士也好打個配合,不至於天高皇帝遠的,我們的劍修一遇到意外,就會陷入勢單力薄的險境,稍不留心,就會出現折損情況。隱官大人,你覺得呢?”

    避暑行宮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提出了質疑,否定他人,最好自己也有某個解決問題的方案,隻是並不苛求。

    愁苗劍仙曾經在私底下與羅真意幾個好友閑聊,對此評價極高,說避暑行宮隻要養成了這種認知,並且最終形成一種類似風俗、傳統、規矩的良好慣性,隱官大人可謂功莫大焉。

    依舊很劍氣長城。

    不然隻知一味袖手清談太浩然。

    “很好啊,都能算是一舉三得了。”

    陳平安丟過去一個讚許眼神,點頭道:“但是不能全盤托出,隱官一脈還是得繼續‘掐尖’,審時度勢的前提下,保留幾個私家地盤,可以數量不多,但是底蘊深、潛力好,此外還要保證所有盟友勢力境內的劍修胚子,未來隻要想要修習上乘劍術,或是遠遊曆練,第一時間就得想到避暑行宮,而非刑官一脈。”

    羅真意如釋重負,“我就按照這個大方向製定具體方案。”

    陳平安突然問道:“嘉春七年議事,被寧姚丟出祖師堂的那個金丹劍修?”

    羅真意說道:“這些年,一直是顧見龍負責暗中盯著此人。當年被譜牒除名一事,被此人視為奇恥大辱,但是他在外邊幾乎沒有說過一句怨言,這些年多是閉關,潛心煉劍,應該是想要盡早躋身元嬰境,好重新返回祖師堂。”

    陳平安問道:“那兩名舉薦人和擔保人呢?”

    羅真意搖搖頭。

    陳平安說道:“沒有讓你們公報私仇。”

    羅真意點點頭,明白了。

    陳平安眯眼說道:“要明白一個道理,純粹劍修的愛恨情仇都很純粹,劍氣長城的劍修,沒有什麽事情,是用問劍無法解決的。所以怕就怕,偏偏有那麽一件事情,注定問劍無用,而且辛苦修行一輩子都無用,那麽該怎麽辦?氣難消意難平,難道還要去我那鋪子喝酒嗎?”

    以前大不了就是去戰場上遞劍,看誰戰功更大,殺妖更多,誰就嗓門大,更占理。

    所有的私人恩怨,往往僅限於私底下的嘮叨幾句,至多就是酒桌上罵幾句。

    曾經的劍氣長城,去一趟城頭,下了城頭,呼朋喚友酒桌上見,竟然沒死人?

    如今的劍氣長城,劍修們再出門曆練,開始逐漸與各方勢力打交道,等到返鄉,竟然死人了?

    陳平安建議道:“其實避暑行宮的門檻可以高,但是門臉兒得大,隻說安插諜子、培養死士一事,是不是劍修,資質好不好,境界高不高,並不是最重要的,修士得心細,同時心狠。”

    常太清說道:“回頭我就去跟董不得、徐凝細說此事。”

    從頭到尾,範大澈就一直插不上嘴。

    如今飛升城有句口頭禪,你連避暑行宮的大門都看不到。

    之前有個未能成功補缺的年輕劍修,按例去了避暑城任職。

    曾在酒桌上與人笑言兩句。

    離開避暑行宮之後,逐漸發現自己是個普通人。

    但是在那之前,就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陳平安神色嚴肅道:“要小心外界對飛升城的各種滲透,四座藩屬城池的所有外鄉人,雖然已經單獨建立檔案房了,聽大澈說,目前記錄在冊的,就有一千六百多人,說句難聽的,職責所在,刑官泉府兩脈,如何拉攏是他們的事情,我們避暑行宮卻不得不將他們視為潛在敵人。”

    “如今的五彩天下,魚龍混雜,再古怪的練氣士都會有,隻說浩然天下,就有南海獨騎郎,過客,瘟神,豔屍,劊者和賣鏡人等修士,而那青冥天下,也有米賊,屍解仙,卷簾紅酥手,挑夫,抬棺人,巡山使節,梳妝女官,捉刀客,一字師,他了漢。各種匪夷所思的術法神通,手段千奇百怪,防不勝防,比如那種看似毫無征兆爆發的瘟疫,說不定就是某個‘瘟神’,早已潛藏在某個藩屬城池當中,尤其是那種專門針對不是練氣士的大範圍‘天災人禍’,一定要早做準備,同理,紫府山在內的所有山頭府邸,以後肯定要收取不同數量的侍女雜役,八座山頭,是不是要提防那些巡山使節的潛入?各地水源,隱官一脈劍修需不需要按時巡視?”

    “這件事,除了避暑行宮秘密嚴查,不可以有絲毫懈怠,落實在具體事務上邊,肯定是要刑官聯手泉府,一起早做準備了,以防萬一。”

    “而且這件事,必須是整個祖師堂議事的重中之重。”

    “此外,你們幾個應該很清楚一事,當年我們避暑行宮就未能找出全部的蠻荒暗棋。”

    陳平安抬起手指,指了指天,“假設下了一場被動了手腳的暴雨,凡俗夫子如何遮擋?如果有人在雨水中動了手腳,怎麽辦?藩屬四城,是不是得有人專門盯著?”

    陳平安再抖了抖袖子,“要說想要在雨水中動手腳,那麽下雨之前,必須烏雲密布,好歹還能有個預兆,那麽風呢?或是將來城池擴建,街道上種植有各種點綴的草木花卉,屆時某種花香呢?”

    陳平安再隨手翻開一本冊子,手指撚動,沉聲道:“別忘了,還有那幾處學塾的蒙學書籍。”

    陳平安好像在自言自語,“未來我們培養起來的死士和諜子,突然做起了那兩邊倒的買賣,避暑刑官又該如何防備和甄別?”

    羅真意幾個聽得頭皮發麻。

    陳平安回過神,說道:“旁觀者清,所以要讓避暑行宮某些年輕劍修,設身處地,假扮是飛升城的敵人,與你們做戰場的攻防推演。”

    “飛升城劍修的敵人,再不是隻有戰場上的麵對麵廝殺了,這種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會越來越多。”

    “真正能夠為飛升城遮風擋雨的,不是那些站著不動的護城大陣,而是這裏,是你們。是我們避暑行宮和隱官一脈的劍修。”

    “但是歸根結底,想要真正解決問題,還是問劍而已。在五彩天下,沒有一場飛升城問劍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兩場,再不夠,就三場,直到問得整座天下都後怕,誰都不敢輕易往飛升城伸手。”

    “比如以後被你們順藤摸瓜揪出了某個幕後勢力,飛升城就必須殺雞儆猴,沒有任何好猶豫的,那場問劍必須足夠快準狠,必須聲勢浩大,敵對者,無論是山上宗門,還是山下王朝,隻管連根拔起,斷其香火,斷其國祚,在保證不濫殺的前提下,真正做到斬草除根。”

    範大澈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了,輕聲問道:“辦一場祖師堂議事,隱官大人來說這些,不是更好?”

    陳平安無奈道:“我這次不會久留,過幾天,桐葉洲那邊,就要舉辦落魄山的下宗創建慶典,我必須趕回去。下次返回這裏,可能需要二三十年後了。而且加上某些原因,我當下不太適合現身祖師堂。”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我們那位首席供奉,將來肯定是要在五彩天下開宗立派的,而且鄧涼多半會親自擔任九都山下宗的首任宗主。”

    羅真意微微皺眉,問道:“是擔心鄧涼創建的下宗,會是一座有實無名的劍道宗門?”

    類似青冥天下的大玄都觀,作為道門劍仙一脈執牛耳者,道觀裏邊的修士,當然都是道士譜牒身份,可其實相當一部分嫡傳弟子,其實就是頂著個道士頭銜的純粹劍修,這撥道士的所有修行,研習一切玄都觀祖傳的道法仙訣,都是為了輔佐劍術。

    常太清說道:“以鄧首席的人品,就算未來他會脫離飛升城,相信也是主動選擇淨身出戶,除了一小撮嫡傳弟子,不會帶走更多劍修。”

    常太清沒好意思把話說得太過直白,鄧涼即便是首席供奉,他敢這麽想,敢這麽做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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