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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八)(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63658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36

    陳平安忍住笑,“那就算我求你。”

    薛元盛疑惑道:“堂堂劍仙,一宗之主,麵子就這麽不值錢嗎?”

    陳平安答道:“雖說不算太值錢,可好歹值點錢,隻是薛先生擔得起。”

    薛元盛搖搖頭,依舊堅持己見,“要是相當那江河正神,早就當上了,我不樂意,束縛太多,不如現在自在。”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半點不假,披麻宗的上任宗主竺泉,是個很豪爽的山上婆姨,就找過自己兩次,差不多的說辭,老薛啊,當個小小河伯,你不嫌寒磣啊?給老娘句準話,這就幫你運作去,保管一家一戶敲門過去,將來搖曳河沿途兩岸,沒個七八座祠廟拔地而起,就算我竺泉沒牌麵,如何?

    隻是薛元盛都沒點頭。

    薛元盛轉頭道:“勞煩陳山主給句一竹蒿到底的準話,不然就算我今天拒絕了這件事,以後也要心中糾結,多個掛礙。”

    天下劍修好不好說話,北俱蘆洲山上的那些祖師堂最清楚。

    陳平安擺手笑道:“薛河伯千萬別多想,不答應就算了,我就是臨時起意,隨口一說。”

    薛元盛沒好氣道:“我信你個錘子。拿出一點誠意來!”

    陳平安想了想,給了個心中所想的答案,“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這輩子也算走過很多地方了,遇到的老江湖,不太多。”

    薛元盛歎了口氣,“有你這句話就成了,比當那神位高高的江河正神,可要舒坦多了。”

    陳平安以心聲說道:“薛河伯,如果你一直是淫祠河伯,可能會錯過一樁不小的機緣。”

    薛元盛伸手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笑道:“陳平安,好意心領了。你繼續忙去,趕路要緊。”

    陳平安點點頭。

    薛元盛站起身,笑問道:“這麽些年,不太容易吧?”

    “說來說去,其實也簡單,無非是……”

    陳平安略作停頓,緩緩道:“人做事,事教人。”

    薛元盛點頭道:“好像說破天去,也就是這麽個到底的道理了。”

    陳平安笑容燦爛,抱拳作別。

    薛元盛默然抱拳。

    直到今天,老河伯才知道劍氣長城與末代隱官,原來是相互成就,兩不辜負。

    ————

    濟瀆靈源公府。

    拂曉時分,一撥暫時還不需要去官廳點卯當值的鶯鶯燕燕,她們湊在一處抄手遊廊內閑聊,因為不屬於水府“官路”,注定不會有外人路過此地,故而她們也無需太講究禮製,她們的身份,多是水府溯源司和分界司的女官胥吏,前者負責勘定大小水脈的發源地,以及護住這些水脈源頭不被凡俗夫子涉足的封禁事宜,後者身份職責類似欽天監的地師,劃清界線,負責定期巡視所有江河湖溪的邊界線,看守各地界碑,兩處都是名副其實的清水衙門,權柄小,無油水,平常事情也少。

    這些女子,不是南薰水殿舊人的水仙、女鬼,就是剛剛進入水府沒多久的少女修士,大多猶帶稚氣,性格活潑,尚未被徹底磨去棱角,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熱鬧得很。若是臨近稽查司、賞罰司之類的顯要衙署戶房,是絕對看不到這種旖旎風景的。

    有個出身大篆王朝豪閥門戶的少女,忍不住問道:“依循許夫子的說文解字,瀆字作小渠解,那麽就隻是一條小水溝啊,是怎麽回事?”

    一位來自南薰水殿的分界司女官,點頭笑道:“文聖老爺也有那修身篇,其中有一句,‘厭其源,開其瀆,江河可竭’,顯而易見,在咱們文聖老爺子看來,這‘瀆’,是要小於江河的,這就驗證了許夫子的說法。至於這個瀆怎麽演變成了大瀆,我以前在就水殿檔案處當差,看了好些官書野史,好像從沒有文字記錄呢。”

    又有一位出身市井的修道胚子,怯生生問道:“怎麽就是‘咱們’文聖老爺了?”

    她當然知道那位恢複文廟神位的老夫子,隻是文聖不是中土人氏嗎?

    濟瀆水域,一分為二,依舊廣袤,靈源公府轄境的眾多王朝、藩屬小國,將近八十個,像那鄰近濟瀆入海口的大篆王朝,前些年便下了一道旨令,連同大篆周氏本身,加上十來個藩屬國,一口氣“上供”給水府將近五十位修道胚子,此外還有一些類似官場的額外蔭補,算是走了後門,得以進入水府修行,其實也就是一些世家豪閥子弟的鍍金手段,等於白撈個大瀆水府的譜牒身份,這撥男女,不管十年之內是否修道有成,是就地留任,還是最終被遣返回鄉,都算有了一份前程。

    就像這會兒,一個坐在抄手遊廊最邊緣欄杆上的少女,就在那兒鑽研一張紙馬馱水符,是手繪的金色符籙,符紙是金箔冥紙材質,繪有神將披甲騎馬的圖案,類似山上神仙的疾行方、縮地法,隻是用上了水府秘法,走了神靈和香火的路子,因為多出一道祭祀燃燒的流程,才算真正符成,所以尋常符籙修士便畫符不得了,此符有那“紙錢甲馬果通玄,萬裏近在眼前”的美譽。

    修行不覺春將至,一寸光陰一寸金。

    “這都不知道?”

    曾經在舊南薰水殿檔案處任職的女官,嘿了一聲,“當年我們北俱蘆洲劍修,浩浩蕩蕩,聯袂跨海遠遊,在皚皚洲登岸,要與一洲修士興師問罪,就是文聖先生好言相勸,才沒有打起來,但是我們可沒有白跑一趟,在那之後,皚皚洲就沒了個‘北’字,這可是文廟都認可的事情,萬年以來,浩然九洲,改名一事,僅此一次,能是小事?”

    說到這裏,女官神采奕奕,“所以說啊,文聖明擺著是更向著咱們的,是北俱蘆洲的半個自家人。”

    “再說了,文聖的那位嫡傳弟子,左右左先生,左大劍仙,劍術天下第一高,什麽劍術裴旻,都得靠邊站,當年左大劍仙出海遠遊,曾經來過我們這兒,猿啼山劍仙嵇嶽幾個,紛紛禦劍到沿海岸邊,都曾領教過左先生的劍術,當然是輸了嘛,不過雖敗猶榮,你們想啊,尋常劍修,成色不足,境界不夠,就算興衝衝去找左大劍仙問劍,人家樂意搭理,要我看啊,別說抬手了,抬一下眼皮子都不願意吧?”

    “即便不談這些有些年頭的老黃曆,隻說前幾年的事情好了,劍氣長城那邊,那位好似橫空出世的年輕隱官,與太徽劍宗,還有浮萍劍湖,是怎麽個關係,如今誰不知道?浮萍劍湖的陳李,高幼清,可不就是年輕隱官親手交給酈湖主的兩位劍仙胚子?那陳李,還有個小隱官的稱號呢,我可是聽劉嬤嬤說了,這陳李在那無事牌上邊自稱必然百歲劍仙,嗬,吹牛?錯啦,是人家自謙哩,甲子之內躋身上五境,都是有可能的。”

    那個來自山下豪閥的少女,小雞啄米道:“曉得曉得,來水府之前,聽我爺爺說過,那位年輕隱官,與太徽劍宗的劉宗主,那可是最要好的酒友了,酒桌上一樣喝不過劉宗主,所以說啊,我們北俱蘆洲,劍修的劍術嘛,那是肯定要輸給劍氣長城的,可要說酒桌分高下嘛,真真半點不慫他們本土劍修,太徽劍宗的黃老掌律,不也說自己當年離開劍氣長城,在那酒鋪上,把那位名叫董三更的送客老劍仙給喝吐了嘛。”

    她好像想起一事,小聲說道:“好像有個小道消息,龍亭侯說自己與那位隱官大人,還是斬雞頭燒黃紙的拜把子兄弟呢,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確實就厲害了,雖然是個大瀆侯爺,比自家靈源公要略遜一籌,可在這件事上,好像就給侯府給扳回一城了?

    那個南薰水殿舊吏的女官,沒好氣道:“吹牛唄,誰當真誰傻。那龍亭侯是個什麽德行,外人興許不知道,我們這些龍宮洞天的老鄰居……”

    一位偶然路過廊道的教習嬤嬤,遠遠聽聞此語,立即快步向前,厲色訓斥道:“放肆!黃口小兒,大言不慚。”

    這位劉嬤嬤如今管著水府十六司中的禮製司,她曾是北俱蘆洲一處大河龍宮遺址的屬官,最是講究禮數,老態龍鍾的婦人,緩緩走到這些丫頭片子跟前,怒道:“竟敢亂嚼舌頭,搬弄是非,一點規矩都沒有,傳出去給外人聽見了,就要誤以為我們公府毫無法度了,你們幾個,但凡開口說話過的,皆在薄錄司那邊錄檔記過一次,再有類似言語,一經發現,當場逐出府邸!”

    老嫗視線如鷹鷲盯著那些小雞崽兒,不單是那個水殿舊吏,其餘所有女子,都被嚇得噤若寒蟬,臉色慘白。

    疾言厲色的老嫗,生氣是真,不過還真不是老嫗故意小題大做,跟一群丫頭片子過意不去,借此機會耀武揚威,到了她這個位置,毫無必要了。隻是這種混賬話,可大可小,但真要傳到龍亭侯府那邊的耳朵裏,一個不小心,就是禍事。讓雙方原本關係融洽的主人與那龍亭侯,難免心生間隙。

    就算龍亭侯爺氣量大,聽見了都不當真,可是就怕有那一根筋的侯府官吏,有那主辱臣死的古風之氣,兩府山水接壤處頗多,很容易就會紛爭不斷,在那鄉野田間,隻因為搶水一事,尚且經常發生械鬥,更何談大瀆公侯兩府?

    何況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真以為那個當水正時、連水龍宗都不放在眼裏的李源,是個好相與的?

    隻說那大瀆最西邊的嬰兒山雷神宅,當年連山門口的匾額都給人扣掉了兩個字,最後為何還是捏著鼻子放人了?還不是李源發話了,敢不放人,他這位龍亭侯就要水淹雷神宅!一個才當上龍亭侯沒幾天的昔年水正,就敢這麽全然不把官位和文廟規矩當回事,憑什麽?他龍亭侯是個傻子不成?

    可惜龍亭侯大人不在場,不然真要忍不住回一句,你錯了,我當真就是隻憑那滿腔熱血和一身義氣。

    這就叫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先插自己一刀,先問對方怕不怕,對方若是不怕,就再插對方一刀,如此循環,就看誰更狠,更扛得住。

    有婦人著宮裝,帝妃狀,氣態雍容,美豔不可方物。

    神清骨秀,宛如一株遠山芙蓉。

    婦人正是昔年南薰水殿舊主,如今的大瀆靈源公沈霖,她身後跟隨兩位水府神女,分別是稽查司和清供的領袖女官,一個位高權重,一個負責……收禮。

    沈霖柔聲笑道:“下不為例,這次簿錄司那邊,就不用記過了。”

    老嫗立即與靈源公施了個萬福,靈源公都開金口了,是那些小妮子的莫大福氣。

    女官胥吏們紛紛與沈霖行禮。

    沈霖讓她們都起身,然後摸了摸那幾個聊得最起勁丫頭們的腦袋,神色溫婉,輕聲笑道:“以後在外邊,說話還是要謹慎些,劉禮製既是好心,也是照規矩辦事。不過回了自己住處,關起門來說些悄悄話,倒是問題不大,不用太過拘謹。嗯,尤其注意一點,千萬不要被你們‘劉古板’聽著了,那就萬事大吉。”

    老嫗當然自己被水府官吏取了這麽個不太中聽的綽號,隻是不甚在意,這會兒聽見靈源公的調侃,老嬤嬤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霖微笑道:“時辰還早,你們繼續閑聊。言語之間,多誇人少損人,總是不錯的。”

    然後轉頭對那位老嬤嬤說道:“劉禮製,順便與你聊點事情。”

    走出這條抄手遊廊後,老嬤嬤問道:“主人還是在為那道場名稱憂愁?”

    沈霖點頭道:“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情。龍亭侯那邊都已經想好了個名字,與文廟報備後,聽消息似乎已經通過了。”

    像那南邊寶瓶洲,大瀆長春侯楊花,就是一座府邸掛兩塊匾額,長春侯府,碧霄宮。

    一個是文廟封正的公門,一個是神靈的開府道場。

    齊渡淋漓侯,風水洞老蛟出身,舊神職是那錢塘長,封侯之後,也早已掛上了一塊匾額,雲文宮。

    分別出自林鹿書院觀湖書院的兩位山長手筆。

    唯獨靈源公水府這邊,一直沒有眉目,沈霖一開始心存僥幸,是想要與那位存在,看看能否求個賜名,但是建造府邸之初,沈霖就曾悄悄飛劍傳信獅子峰,然後就泥牛入海一般,再沒有然後了,顯而易見,對方就根本不願意理睬自己,沈霖就再不敢打攪對方的清修。

    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像長春侯和淋漓侯他們一樣,與本洲書院山長求名,若是在中土文廟那邊有私誼,有門路,請得動那些學宮祭酒、司業,當然是更好,隻是別說文廟,就是北俱蘆洲魚鳧書院這些個正副山長,都談不上有任何香火情。畢竟幫忙取名一事,不是簡簡單單給兩字的小事。

    自己想一個?

    沈霖還真不覺得自己在取名一事上,能比李源好多少。

    沈霖揉了揉眉心,確實頭疼,事情不小,急又急不來,如何能夠不揪心,忍不住歎了口氣,“劉禮製,你與魚鳧書院的趙副山長,還算認識,找個機會,去拜會一下,看看能否邀請他走一趟水府,也無需明說取名一事。”

    這種事情的尷尬之處,在於對方答應了,認認真真幫忙取了個名字,拿出了一幅墨寶,萬一自己心中不喜,覺得那名字與水府大道不契,豈不是打對方的臉?

    老嫗點頭道:“我曉得輕重利害,主人稍稍寬心,相信以我們水府的風水道緣,定會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霖強顏歡笑道:“希望如此吧。”

    老嫗馬上就動身,手持水府令牌,去魚鳧書院拜會那位趙副山長。

    沈霖走入舊南薰水殿地界,大大小小的衙門,多是神女,男子也有,隻是相對人數不多。

    一些個行事勤勉的水府官吏,尚未官廳點卯,就已經在各自公房落座,開始處理手頭事務。

    沈霖回到自己書房,懸掛一塊文房匾額,金字榜書,源遠流長。

    沈霖說道:“傳下話去,一月之內,閉門謝客。至於大篆周氏的那場開春典禮,幫我婉拒了,書信讓薄錄司翠婉代筆就是了,你等下你就給她送去我的官印。如非要事,不要打攪。”

    站在書房屋外的一位貼身神女,兼任水府印璽司女官,神色恭敬道:“領旨。”

    沈霖一揮袖子,關上房門,雙手掐法訣,打開一層層極為隱蔽的山水禁製,隨後身形消散,化作一幅玄之又玄的畫卷,就像一幅水圖。

    金色的半條大瀆主脈,淡金色的大江大河,一些相對次要的河流呈現出銀白色,還有數量最多的灰色溪澗。

    沈霖悄然來到一處南薰殿秘境,是沈霖的真正道場所在,相當於山上門派的祖師堂,也是沈霖一尊金身擱放處,而道場真身,是一隻青螺螄煉化而成,貨真價實的螺螄殼裏做道場,這隻“法螺”來自一個已經消亡的大宗門,是祭祀禮器之一,內壁篆刻有一篇極為高深的水法道訣,如果不是此物,沈霖恐怕都撐不到與那位至高重逢。

    道場空間不大,與外邊的書房差不多,卻是一處道家“心齋”之顯化,可想而知,這隻法螺的舊主人,道法造詣之高,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道場之內,除了一張紫色材質的金字符籙,便空無一物,

    那張紫氣縈繞的符籙,大如一幅立軸山水畫,懸掛在虛空中,一串金色文字,熠熠生輝,是那“正大光明之室”。

    絲絲縷縷的香火,從大小水府、江河祠廟匯聚於此,一粒粒人間香火的精粹氣運,在屋內星光點點,漂浮不定。

    沈霖原本打算忙裏偷閑,花上一個月光陰,好好淬煉金身,水府庶務繁多,她又不像李源那麽喜歡當甩手掌櫃,沈霖做事更為精細,可算事必躬親,但是沈霖並未因為身份變化,就有絲毫懈怠,歸根結底,他們這些神靈,以香火淬煉金身,抬升神位高度,才是大道根祇所在。

    沈霖突然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她立即伸手抵住眉心,一個下意識閉眼,眉心處宛如睜開一道淡金色天眼,隻是沈霖原本緊繃的心弦,立即鬆弛幾分,默默收起一道水法攻伐神通。

    沈霖嫣然一笑,竟是與那個膽大妄為至極的不速之客,儀態萬方,斂衽施了個福,柔聲道:“南薰水殿舊人沈霖,見過陳先生。”

    眼前青衫客,是那個當年被“李柳”稱呼為“陳先生”的外鄉人。

    沈霖確實對他心存感激,欠對方多矣。

    倒推回去,如果自己不是碰到“李柳”,那麽大瀆公侯兩個顯赫職務,水龍宗肯定會扶持榮辱與共的水正李源,占據一席之地,那麽自己就算得到浮萍劍湖和酈采劍修的支持,但是以大源王朝崇玄署的底蘊,在這種事情上,肯定是會竭力扶植起濟瀆上祠水正的司徒激蕩,自己還是毫無勝算。

    可如果不是這位陳先生遊曆龍宮洞天,李柳就注定不會重返昔年眾多避暑行宮之一的龍宮洞天,更不會幫助沈霖恢複金身。

    所以說這位陳先生,千真萬確,是她沈霖的恩公。

    陳平安作揖還禮道:“不請自來,多有得罪。”

    沈霖微笑道:“隻會蓬蓽生輝。”

    不比水正李源,那些年名義上管著龍宮洞天風雨流轉的沈霖,其實那南薰水殿,就是無源之水,沈霖金身,則是無本之木。

    那大源袁氏王朝,由雲霄宮崇玄署設置關卡,攔截大瀆水運,流入龍宮洞天的分量,恰好維持在一個極其微妙的水位線上,使得沈霖不至於因為水運枯竭而金身崩壞,卻也難以利用水運淬煉、穩固金身,彌補那些金身縫隙,這就像一場束手待斃……等死。

    所以第一次遊曆龍宮洞天的陳平安,初次見到沈霖,加上當時這位水神娘娘也無意施展障眼法,隱藏真容,故而在那會兒的陳平安眼中,第一感覺,就是麵容破碎如青瓷釉麵,無數條細微裂縫,慘不忍睹,那正是金身破碎、即將崩潰的邊緣,說是命懸一線,都半點不誇張。

    水正李源,擔任大瀆龍亭侯,是升官,是錦上添花。

    可對於南薰水殿水神娘娘而言,卻是雪中送炭,是救命。

    寄人籬下多年,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終於辛苦熬成婆。

    陳平安沒有多看這處道場一眼,問道:“能否換個地方,與靈源公有事相商。”

    沈霖笑而不言。

    陳先生你莫不是忘了,在你這……夢中,早已賓主互換身份,讓我沈霖如何帶路?

    陳平安笑著解釋道:“靈源公隻需隨便觀想一處熟悉景象即可。”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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