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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三章 舊人重逢(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2396更新時間:2022-01-28 01:36:54

    林正誠用火鉗輕輕撥弄著炭火,蒙在灰塵裏,淡然道:“一個人動用智慧,就是燒炭取暖,要學會韜光養晦,才能燒得長久。”

    李寶箴點點頭,微笑道:“除了勤儉持家,節省炭火之外,也要增長智慧,上山伐木燒炭是一種,與人購買木炭又是一種,此外,寒冬時節燒炭取暖,除了自己掌控好火候,也要留心圍爐而坐的旁人,盡量讓所有人都不覺得炭火的溫度太燙。”

    林正誠點點頭,舉一反三,是個聰明人,聊天不費勁。

    福祿街李氏年輕一輩的三兄妹,確實都應了那句讖語。

    林正誠隨口問道:“當了這麽多年的官,有沒有什麽感悟?”

    “不可輕視任何人。”

    李寶箴說道:“帝王將相,販夫走卒,山上神仙,鬼魅精怪,各有各的可取之處,尤其要注意一點,下下人有上上智。”

    朱鹿猶豫了一下,還是柔聲說道:“林叔叔,這麽些年來,公子一直喜歡與三教九流打交道,與大驪官員的交集反而不多。”

    林正誠笑道:“潛龍勿用。”

    李寶箴神色如常。

    林正誠說道:“想要得個‘見龍在田’的評語,還差點意思。當然了,我就是個采伐院當差的,隻是碰見個同鄉的晚輩,忍不住說幾句倚老賣老的言語,不是大驪禮部高官,李織造不用太當真。”

    李寶箴笑道:“也是離開家鄉多年,才曉得家鄉的老人老話,是何等金貴。”

    不同於一般地方的人,離開家鄉越遠越久,就會覺得家鄉越小,驪珠洞天這撥年輕人,越是有出息的,無一例外,都會覺得家鄉小鎮的“大”,以及深不見底。

    之後大概閑聊了小半個鍾頭,林正誠還是言語不多,多是李寶箴找話聊,朱河也會見縫插針說些往事,林正誠始終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的臉色。

    李寶箴告辭離去,帶著朱河和朱鹿離開采伐院,離開郡城後,李寶箴為了照顧朱鹿,祭出一條符舟,重返禺州,卻不是直奔織造局,而是去往一處山頭。

    夜幕沉沉,李寶箴閑來無事,在船頭盤腿而坐,拈起一粒靈氣凝聚而成的光球,符舟風馳電掣,在夜空中劃出一抹流螢。

    父女二人,沉默不語,各懷心思。

    朱河已經躋身七境武夫多年,再打熬幾年體魄,有望以純粹武夫之身覆地遠遊,按照二公子的安排,隻要成為遠遊境,就會讓他由織造局轉任地方武官,官職不會太高,但是有軍功武勳在身,又是遠遊境武夫,想必不會太低,那麽未來立祠堂、編宗譜,供奉祖先神主牌位,都不再是奢望,朱河一介武夫,以昔年賤籍身份,有此作為,也算光耀門楣了。

    朱河一直就不是一個有太大野心的人,如果不是為了報答李家的恩德,也需要為了獨女朱鹿作長遠考慮,其實朱河更希望能夠離開官場,在遠離大驪王朝的寶瓶洲南方,某國江湖上落腳,要麽開山立派,要麽開館收徒。

    朱鹿心情複雜。

    離鄉多年,早已不是少女的朱鹿,偶爾會想,當年她要是沒有離開那支求學隊伍,自己的人生際遇,會是如何?

    當初一行人離開小鎮,走過龍須河和鐵符江,路過棋墩山,最終到達紅燭鎮,然後就有了那場風波,就此分道揚鑣。

    如果不曾分開,她跟著去了大隋書院?

    李寶瓶,她和父親。林守一,李槐,還有那個人。

    朱鹿覺得是那會兒的兩撥人,雖然同行,可就是兩種人。

    期間他們遇到一個戴鬥笠佩刀、牽毛驢的男人,自稱阿良,善良的良,是一名劍客。

    又自稱劍術無敵,絕世無雙,認真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可怕,一手劍術,揮灑自如,潑水不入,濕了一片衣角就算他劍術不精……所以每次路過河邊,李槐就要阿良站在岸邊,自己去撿一堆石頭,讓阿良抖摟一下所謂的劍術,或是掰著手指頭等待下雨天。

    一直鬧哄哄,鬧到最後,就連朱河這樣的老實人,都覺得那個看似深不可測的劍客,莫不是個隻會誇誇其談的江湖騙子?

    結果在那三江匯流之地,如那江水之分合,好像剛好分出了三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她和父親,黯然離開紅燭鎮,追隨福祿街李氏的二公子。

    李寶瓶一行人繼續前往大隋山崖書院。

    至於那個吊兒郎當的色胚,竟然在那一天破開天幕,去往青冥天下,又竟然能夠與白玉京二掌教既問拳又問劍,再竟然以劍修身份,躋身了十四境……

    林守一擔任過中部大瀆的廟祝,已經是一位元嬰境修士,據說最近已經開始閉關。

    李寶瓶,已經是書院君子。就連那個李槐,也莫名其妙成為了大隋山崖書院的賢人。

    至於那人,更是……在未來人生的“山路”上,一騎絕塵。

    聽說之後,在大驪邊境,求學隊伍中又多出三人,白衣少年崔東山帶著兩個盧氏遺民,於祿和謝謝,一同遠遊大隋。

    於祿,是盧氏亡國太子殿下,早就是遠遊境武夫了,躋身山巔境,十拿九穩。謝謝也早已是一位陸地神仙。

    除了福祿街李家的小主人李寶瓶,其餘諸人,簡直就是一群不可理喻的……怪物。

    尤其是那個姓陳的泥腿子,草鞋柴刀,曾經是一個黑炭似的消瘦少年。

    後來得知對方先後買下落魄山在內諸多山頭一事,漸漸有了幾分山上仙府的氣象。

    她心中就有了一些顧慮,但是覺得隻要跟著二公子,便可以萬事無憂。

    再後來落魄山問禮正陽山,朱鹿更是憂心忡忡,不過父親勸她不用如此,說那個人,性情淳樸,絕對不會與我們父女翻舊賬的。

    又後來,一封來自中土神洲山海宗的山水邸報,讓朱鹿徹底慌了神。

    朱河察覺到女兒的心事重重,輕聲問道:“想什麽?”

    朱鹿笑著搖搖頭,“沒什麽。”

    禺州境內有一處風景名勝,名為天燭峰。

    一峰獨高,每逢日出日落,就會有那金色雲海,風景壯麗。

    一位中年卻尚未娶妻的實權武將,夜宿山中道館,準備在這邊看日出。

    男人出身大驪藩屬國,卻已經做到了禺州將軍的高位,文官柳清風,武將曹茂,都是極有名氣的大驪本土以外出身的高官。

    按照大驪朝廷律例,武將極致,是擔任巡狩使,官位最高,從一品,走到了這一步,就已經官無可封,隻有那幾個諡號、虛銜的高低講究了,接下來,就是四征四鎮四平  總計十二位將軍,如今半數都跟隨宋長鏡去了蠻荒天下,剩下半數,都駐守在寶瓶洲中部漫長的邊境線上,然後就是一州將軍了,但是並非所有州都有,大驪隻在類似禺州這樣的兵家必爭之地設置。

    曹茂在深夜時分,撇下幾位行伍扈從和一名隨軍修士,獨自離開那座山中敕建的道館,登頂天燭峰,尋了一處平坦地方,搬來石頭作凳,默然而坐。

    曹茂突然眯起眼,一條符舟倏忽而至,稍稍更換軌跡,沒有去往道館,拔高路線,在峰頂這邊飄然落地。

    曹茂看清符舟上邊三人後,無動於衷,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一個出身驪珠洞天福祿街的從四品織造官,論私交,談不上,見過幾麵而已,點頭之交都算不上,說公事,雙方都在禺州這邊當差,誰都管不了誰。

    李寶箴抱拳笑道:“見過曹將軍。”

    曹戊隻是點點頭,也不開口詢問對方來意。

    李寶箴挪步前行,蹲在一旁,朱河朱鹿父女兩人,就站在不遠處。

    曹戊見那李織造竟然擺出一副當啞巴的架勢,實在是不願被一個外人打攪清淨,微微皺眉,隻得問道:“有何貴幹?”

    李寶箴微笑道:“就是想要與一個念舊的人敘敘舊,不然下官就直接去衙署找曹將軍了。”

    禺州將軍曹戊,是巡狩使蘇高山麾下,當初跟隨大驪鐵騎一路南下,到了一洲最南端的老龍城,之後一國即一洲的大驪王朝,不得不以老龍城作為據點,以一洲之力抵禦蠻荒天下的妖族大軍,大驪邊軍便且戰且退至寶瓶洲中部大瀆。

    一南下,一北歸,在這兩場連綿不絕的戰事中,曹戊立下了一連串戰功。

    雖然不是大驪王朝本土人氏,卻最終脫穎而出,成為蘇高山舊部諸將當中,最為前程廣大的一個。

    曹戊會在每年正月裏,抽出時間,以前是去大驪京城拜會那位大將軍遺孀,如今就要去蘇高山祖籍家鄉那邊拜年。

    京城官場裏邊不是沒有閑言碎語,有說他是做樣子給皇帝陛下看的,是想要借機拉攏起蘇巡狩舊部,自立山頭,也有一些更刺耳言語,說他是在燒冷灶,曹戊都無所謂,蘇將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蘇將軍在世時,拜年也好,道賀也罷,篪兒街蘇府門口人滿為患,不缺他一個,今時不同往日,蘇將軍走了,拜年的人裏邊,少了誰,都不能少他一個。

    曹戊說道:“李織造,好像我們還沒熟到那個份上。”

    李寶箴笑問道:“曹將軍何時衣錦還鄉?”

    曹戊微笑道:“李織造何出此言?”

    石毫國現在的皇帝韓靖靈,大將軍黃鶴之流,對上如今大驪朝廷一州將軍的曹戊,是完全沒辦法平起平坐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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