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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報道梅花消息(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52476更新時間:2022-08-07 01:12:13

    顧璨微笑道:“如果等到今天談完事情,溫宗師還能這麽覺得就好了。”

    溫仔細大笑起來,朝那顧璨豎起大拇指,“總算有點狂徒的意思了。”

    湘君也不攔著溫仔細跟顧璨的閑聊。通過言行舉止,盡可能多了解幾分對方的心性,不是壞事。

    既然他是顧璨,身份確鑿無疑,那麽先前的疑問,就解釋得通了,在浩然天下,白帝城鄭先生的嫡傳弟子,還真不用如何賣麵子給靈飛宮。

    顧璨瞥了眼屋內的棋局,說道:“不敢耽誤湘君祖師與程-真人的手談,晚輩就有事說事了。”

    湘君笑著點頭道:“請說。”

    顧璨站在小院庭內,氣定神閑,緩緩說道:“湘君祖師和靈飛宮,既然隻是跟青杏國柳氏幾方,談妥了初步的意向,尚未白紙黑字簽訂契約,這種沒有板上釘釘的事情,晚輩就還有機會,天底下的買賣,無非是講求一個你情我願,價高者得。”

    “再說了,那塊合歡山地界,我是勢在必得,不存在哄抬價格的情況,反正你們每次出價,我隻比你們多出一顆穀雨錢。”

    “所以你們要是氣不過,就可以一直喊價,讓我多花冤枉錢,什麽時候氣順了,什麽時候退出。”

    湘君微微皺眉。

    程虔更是神色不悅,你顧璨真當自己是師父鄭先生嗎?可以如此大放厥詞?

    溫仔細給氣笑了,率先開口道:“什麽時候,我們靈飛宮的麵子,就隻值一顆穀雨錢了?”

    顧璨說道:“溫宗師隻管好好養傷就是了。”

    言下之意,雙方所談之事,你溫仔細還沒資格插嘴。

    身邊那個化名靈驗、道號春宵的侍女掩嘴而笑。

    讀過書的,含沙射影,陰陽怪氣,說話都這麽損?

    聽到嬌媚的竊笑聲,溫仔細視線轉移,望向那個婢女模樣的靈驗。

    霎時間,溫仔細眼前一花,心神不定,一顆道心如墜冰窟,氣機運轉不暢,臉色漲紅,所幸很快就恢複正常,隻是他的額頭滲出細密汗水。

    顧璨看了眼靈驗此刻的“臉龐”,他眯起眼,收回視線,神色玩味,以心聲說道:“湘君祖師,溫仔細這種資質的練氣士,任何宗門都會好好栽培,山上風大,道路崎嶇,可別一個不小心,說夭折就夭折了。”

    湘君神色淡然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顧璨搖頭道:“晚輩隻是在擺事實,講道理,說個可能性。”

    “何況你我隻要不搬救兵,回頭轉身找師父,你覺得我需要跟你廢話半句?本就是買賣而已,就是比個錢多錢少。今天來這裏,我就已經給靈飛宮和曹天君麵子了。”

    “合歡山,小書簡湖?真要還是書簡湖,定下一紙生死狀,嗬嗬,老子就把你們幾個的腦袋都給擰下來。”

    韓俏色境界最高,又是白帝城有數的大修士,她是聽得見雙方對話的,嘖嘖稱奇,忍不住以心聲詢問靈驗,“不是說好了要跟那個湘君好好聊嘛,怎麽臨時改變主意了,顧璨都不像顧璨了。”

    靈驗以心聲嫣然笑道:“主人好像通過那個溫仔細的眼睛,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這個人又跟那個人關係不淺,所以就生氣了,很生氣的那種。當然了,這跟主人在蠻荒那邊跟我們打了那麽一場惡戰,又傻乎乎去跟曹慈打了第二場架,傷上加傷,難免道心不穩,都是有關係的,再加上玉璞境躋身仙人境,本就是一個‘求真’的心路曆程,關係就更大了。”

    韓俏色笑道:“小賤貨,這麽懂顧璨?”

    靈驗嬉笑道:“別說得這麽難聽嘛,以後我說不得還要喊你一聲姐姐哩,放心,你作主婦,我可以當小的。”

    韓俏色移步來到靈驗身旁,擰住她的白膩滑手的脖子,晃了晃,“小娘皮,說話不把門的?滿嘴噴糞,在用屁-眼拉屎麽。”

    刹那之間,滿庭院彌漫著一股凝如實質的肅殺之氣。

    靈驗縮了縮脖子,連連討饒說不敢了。

    程虔有些震驚。

    這就內訌了?

    不愧是從白帝城走出的修士。

    顧璨說道:“忙正事。”

    韓俏色鬆開手指,靈驗揉了揉脖子,怯生生開口道:“主人,可不怨我,是你師姑欺負人。”

    溫仔細魂不守舍。

    程虔聞言卻是臉色微白。

    顧璨的師姑,豈不是白帝城鄭先生的師妹,仙人韓俏色?!

    在山上,某個境界的練氣士,能否稱得上是出類拔萃,其實門檻很簡單,就是可不可以視為一位劍修。

    靈飛宮祖師爺,道家天君曹溶,當然在此列。而白帝城韓俏色,一樣可以。

    山上有個無據可查的小道消息,傳聞韓俏色曾經立誓要修成十二種大道術法,而她挑選出來的每一條道路,都是白帝城譜牒修士望而卻步的登山之路。不管傳聞真假,外界都有個共識,韓俏色是一定可以躋身飛升境的。

    湘君微笑道:“合歡山地界,讓給你好了,顧道友就不用多花那顆穀雨錢了。”

    顧璨小有意外,猶豫片刻,從袖中摸出一顆穀雨錢,雙指撚住,徑直步入屋內,腳不沾地,蹲在棋局旁,從程虔那邊的棋罐,換手撚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再將那顆穀雨錢放在棋盤邊緣,抬頭笑道:“就當顧璨欠了你們靈飛宮一個人情,你們用不用這個人情,我都記在心裏,大道高遠,世事無常,誌在飛升久矣的曹天君也好,多半會去白玉京修行證道的湘君祖師也好,當不當得上下任宮主還兩說的溫仔細也罷,山水有相逢,總有再見的機會。”

    顧璨停頓片刻,笑問道:“需不需要晚輩代勞,捏碎這顆穀雨錢,好眼不見心不煩?”

    湘君笑容依舊,搖頭道:“不必。留著便是了。如你所說,將來不管是我去白帝城,還是你去白玉京,相信總有再見的機會。”

    顧璨一雙眼眸灼熱如兩隻火籠,直愣愣盯著這位道號洞庭的女冠。

    湘君竟然下意識轉移視線,好似避其鋒芒。

    隻是不等她有所表示,顧璨已經笑著站起身,走出庭院,轉身作揖,“晚輩無禮,多有得罪。”

    離開道觀後,韓俏色問道:“小璨,想好了,就在這裏創建宗門?”

    顧璨搖頭道:“暫時沒想好。反正隻是買下一塊地,開銷又不大。”

    韓俏色笑問道:“嗯?”

    顧璨哭笑不得,“沒那個意思,想什麽呢。”

    韓俏色其實根本無所謂這些男女情愛,就隻是有些心疼顧璨。

    當年顧璨由元嬰境閉關躋身玉璞境,護關之人,就是韓俏色。

    失敗過一次,但是更讓韓俏色感到揪心的,是她打開門後,瞧見那個形容枯槁的青年,臉上眼淚鼻涕一大把。

    至於顧璨的心魔是什麽,其實韓俏色早就猜到了。

    當時盤腿坐在蒲團上的青年,雙手握拳,撐在膝蓋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我並不喜歡這些……道理,我隻是打不過它們,我隻好跟它們低頭認慫。”

    “我就是我,顧璨永遠是顧璨,我可以改錯,但是偏不跟你認錯,我沒有錯!”

    “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不會在你這邊說謊……我從來都沒有變,是你變了。”

    韓俏色哪裏知道安慰人,她隻能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傷心欲絕的年輕人,好像一頭躲在陰暗角落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

    然後師兄鄭居中就出現在門口,韓俏色硬著頭發想要讓師兄搭把手,好讓顧璨渡過難關,跨過這道心劫。

    鄭居中隻是笑道:“就憑這點心性,也敢妄言要在白帝城修習大道登頂,就為了能夠證明陳平安沒有錯,你自己也沒有錯?”

    結果顧璨接下來的表現,讓韓俏色都嚇得不輕。

    強行壓製自己不暴跳如雷的年輕人,保持坐姿巋然不動,隻是罵出一句,“滾你的蛋!”

    韓俏色當時都蒙了,敢這麽跟師兄說話的,真沒有。有過嗎?可能有,但是下場可想而知。

    所幸師兄並未動怒,隻是搖頭微笑道:“人窮誌短,河狹水激,真是可憐。”

    顧璨隻是低頭,氣喘籲籲,閉關失敗的後遺症隨之顯現,滿臉血汙,從七竅源源不斷流淌而出,衝刷掉那些眼淚鼻涕。

    鄭居中一隻腳踩在門檻上邊,“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以道為度,故不任意。”

    顧璨緩緩抬起頭,轉過脖子,眼神森森,死死盯住那個師父,天下魔道第一人。

    鄭居中笑道:“這是陳平安見到你這般田地,有可能會跟你說的話,因為他會可憐你。但是你跟他都一直不敢承認,隻要顧璨一天不死,陳平安就一天走不出書簡湖,你怎麽不去可憐他?因為你連可憐他的本事都沒有,你明明恨他恨得牙癢癢,甚至都不敢恨他,一點都不敢。”

    韓俏色聽得背脊發寒,堂堂仙人境修士,竟是當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顧璨好像在那一刻,整個人都心氣都消失了。

    但就是在這一刻,鄭居中已經轉身離去,他隻是問了這個弟子一個問題,以及同時給出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今日不殺心魔陳平安,以後怎麽保護陳平安?就靠顧璨的元嬰境嗎?”

    “你要去更高處,爬也要爬到最高處,有朝一日,還完債了,告訴陳平安,你就是錯的,我是對的。”

    鄭居中已經遠去,屋內沉默許久,顧璨沙啞開口道:“幫忙關門,我要閉關。”

    韓俏色記得很清楚,那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才閉關失敗的顧璨就已經成功出關。

    ————

    青冥天下,秘州,一望無垠的廣袤平原地界,孤零零矗立著一座閏月峰。

    有人在峰頂結茅數間,他自年幼起,就在此白眼看青天。

    因為閏月峰太過高聳入雲的緣故,山腳那條弱水,在眼底蜿蜒如小蛇。

    武夫辛苦,最新天下十人墊底,雖說是墊底,卻與那些候補拉開了明顯的距離。

    一向清淨的山頭,近期難得如此熱鬧,熱鬧得一向沒什麽情緒起伏的辛苦,都覺得有點煩了。

    最先登山的練氣士,是一個叫陸台的家夥,牽了條不知道從哪個鄉野路邊順來的土狗,取了個大名叫陸沉,小名昵稱六兒。

    跟陸台一起登山的女子,叫袁瀅,道齡很短,身份卻很不簡單,如果不是竹海洞天出了個少女歲數的純青,那麽當初數座天下的年輕候補十人,她就是最年輕的那個。

    一座山頭,禁製就是武夫辛苦的一身拳罡真意。

    而且這份拳意,與日月輪轉晝夜變化契合,白晝拳罡陽剛雄渾,月光如水潑地之時,便轉為拳罡陰柔細密。

    一般來說,隻有飛升境修士和止境武夫才能登山。

    當然也有例外,約莫是苦心人天不負,這些年有幾人境界不算高,還是偷摸上山了,當然跟辛苦不願傷及無辜有關係。

    對於人間生靈,武夫辛苦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心。除了人,尤其是修士。

    辛苦在此結草廬獨居,這個不修邊幅的青年武夫,身材消瘦,滿臉絡腮胡,邋裏邋遢,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往哪裏而去。

    年幼時,好像開竅記事了,之前的所有記憶都是一片空白,懵懵懂懂走在秘州平原,隻因為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那座高山,心生親近,就一路走到弱水之畔,也無半點疲憊之感,孩子是很久以後,才知道自己的奇怪,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呼吸即煉氣,隻是徒步行走就有拳意自行上身,不斷壯大,好像沒有盡頭。

    平時唯一的愛好,就是製墨,這個過程,不耽誤辛苦練拳。

    先前就在辛苦的眼皮子底下,神仙道侶一般的年輕男女,帶著一條狗登山了。

    辛苦起先對此沒有上心,不管是什麽仙家手段,既然能上山就是本事,隻要別在閏月峰逗留太久,辛苦一般都不會管。

    隻是瞥了眼那個白衣飄飄的英俊男子,好像是陰神出竅遠遊的狀態。

    至於一旁那個長得好像還不如男子好看的年輕女修,看得出來,資質不錯,按照陸沉的說法,總有那麽一小撮天之驕子,別人都是爬山,他們是“山來就我”。

    山中古鬆蒼翠成林,走在道上,訪客衣袂皆綠。

    袁瀅驚歎不已,“哇,好風景,好看,真是好看。”

    陸台一手牽陸沉,一手持綠竹杖,打趣道:“你好歹是柳七曹組教出來的唯一嫡傳,瞧見了風景,就隻會哇哇哇?”

    袁瀅笑眯眯道:“這不是有你在嘛,輪不著我拽文。”

    她如今才二十多歲。出身詞牌福地,別稱“詩餘福地”,袁瀅有兩個師父,柳七和曹組,都是來青冥天下遊曆的浩然修士,師父們都已經回家鄉了。袁瀅雖是玉璞境,卻不是道官。她登榜的時候,還沒有到二十,從柳筋境一步登天,直接躋身玉璞境。

    跟陸台,前些年在一處市井渡口魚市附近,合夥開了一家酒樓,袁瀅一直以老板娘自居,誰喊她老板娘,一律打八折!要是誰問她啥時候辦喜酒,六折!

    他們就這麽一路閑逛到了閏月峰頂,當時辛苦正在一件茅屋內打造鬆煙墨,陸台就懷捧綠竹杖,斜靠門口,隻是笑,也不說話。

    袁瀅性格跳脫,直奔山崖附近的那處亂石堆,其中一片奇石浮寄它石之上,以紅漆崖刻“延壽道場”四個大字,在山巔,被譽為“道祖歇腳處”,袁瀅腳尖一點,身形飄向這塊墊腳石,在上邊蹦跳了幾下,她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

    陸台笑道:“自我介紹一下,來自浩然天下的中土陸氏,姓陸名台,境界很低,但是人很風趣,解悶的本事,天下有數的。”

    那條土狗就乖乖趴在陸台腳邊。

    屋內青年隻是坐在桌後專心製墨。

    陸台從袖中摸出一塊墨錠,輕輕丟到桌上,“終南山千陽縣的古鬆,比你的閏月峰古鬆材質更好些。事先說好,不是送啊,看過之後,記得還我。”

    青年瞥了眼墨錠,點頭道:“確實好,名不虛傳。”

    陸台笑嗬嗬道:“可以見好就收,你境界高,我就當是支付給你這個地主老爺的一筆租金了。”

    青年搖搖頭,隻是聚精會神,反複搗練煙料團。

    陸台問道:“在山上,除了自釀的鬆花酒,有吃的嗎?”

    看架勢,就隻能是鬆子山芋和茯苓之類的,口味會不會太清淡了些?

    辛苦默不作聲。

    陸台瞥了眼擱放在桌上的一支老舊竹笛,隨口問道:“還是打不過那個林師?”

    辛苦置若罔聞,光線陰暗的屋內隻有杵打聲響。

    陸台抬腳輕輕撥動那條土狗,“陸沉,別愣著了,趕緊跟辛苦兄打聲招呼。”

    土狗悶悶出聲。山上夥食差了點,有點無精打采的。

    辛苦抬起頭,疑惑不解。

    你一個陸氏子弟,跟自家老祖宗較這個勁做什麽。

    在那之後,陸台就死皮賴臉留下來了,辛苦不是沒有猶豫,好言相勸沒用,下逐客令還是不管用,就跟拎雞崽兒差不多,將陸台和袁瀅,當然還有那條土狗,一並丟到山腳那邊,結果陸台他們又屁顛屁顛登山,辛苦想要給點教訓,那家夥就一個後仰倒地,直不隆冬躺在地上裝死,辛苦難免奇怪,就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陸台說等人。辛苦問需要等多久,陸台說最多一個月,辛苦就不再言語。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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