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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十七章 大師兄和小師弟(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56142更新時間:2023-01-30 01:57:57

    簡素又問道:“這些少年,各自性情如何?”

    花俏猶豫了一下,說道:“懶。”

    “都很憊懶,日常課業,平時道觀大小事務,他們也是能躲就躲,就沒一個是手腳勤快的。”

    “小姐,他們是靠不牢的了,沒事,以後我來負責這些日常灑掃事務,讓他們動手,我反而不放心。”

    柴禦笑道:“畢竟是一處魚米之鄉,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還是不少,文運是有一些的,就是散而不聚。”

    柴禦再以心聲說道:“洪淼與後到道觀的談藪,做事情還是比較老道的,尤其是經過談藪的勘驗風水,想必長社縣境內問題不大,隻說道觀附近,還是安穩的。”

    蘇乘咧嘴笑道:“聽說談藪三十歲才躋身洞府境,比起我們小姐差遠了,算不得什麽天才。”

    柴禦搖搖頭,“談家底蘊深厚,是當之無愧的郡望大族,談藪又是家主欽點的繼承人,她肯定不會像明麵上那麽簡單,不能隻看境界。”

    柴禦就清楚記得,談氏家主有次做客金槨派,幾乎最不喜迎來送往的掌門師祖,竟然親自在山門口那邊迎接一位按道齡算屬於晚輩的金丹地仙。再者談家最負盛名的,就是擁有一座私家法壇。這在疆域遼闊的整個汝州,都是極為難得的,畢竟汝州境內,擁有私籙資格的各脈法壇,總計不過二十餘家。

    簡素說道:“花俏,你到時候就在長社縣城裏邊,花錢買個宅子,我有空就去找你。”

    作為一座道觀的住持道士,完全可以決定觀內那群常住道人的去留。

    不提住持身份,隻說正兒八經的授籙道士,與連候補道官都算不上的常住道人,就像衙門裏邊的官吏之別,就是雲泥之別。

    但是簡素覺得沒必要新官上任三把火,道觀保持原貌就好了。她就在那邊潛心讀書修道,他們就繼續混日子,就都別折騰了。

    花俏聞言一下子就急眼了,她忙不迭勸說自家小姐,“小姐,沒有我在身邊,也沒個服侍的體己人,這怎麽行,絕對不行的!再說了,靈境觀裏邊,就小姐一個女子,小姐還出落得這麽好看,道觀裏那幾個憊懶貨,沒啥出息,卻也剛好是血氣方剛的莽撞年紀,天曉得他們一個拎不清會做出什麽下作勾當,小姐是修道之人,當然不怕他們幾個犯渾,可是日常起居,終究是不方便的,沐浴,如廁,清洗過晾曬的衣物……”

    柴禦立即點頭附和道:“花俏說得有理,畢竟男女有別,最好還是讓讓花俏在靈境觀內掛單修行,給點錢就是了,相信縣衙那邊不會追究這種小事。”

    雖說完全不擔心靈境觀內會有……競爭對手,可隻是一想到那幫愣頭青,直勾勾盯著竹竿上邊晾曬女子衣物的場景,當師兄的柴禦,就渾身不自在。

    不行,到了那邊,自己必須得讓那幫小地方出身的少年郎,長點見識,讓他們知道何謂仙凡之別。

    簡素調侃道:“還不得怨你自己,若有正式道官身份,我是可以帶你一起赴任的,當個都講什麽的。結果你倒好,打小一翻書就犯困,別人是讀書,你當是拿口水洗書呢,要不是太不開竅,怎麽可能連個授籙道牒都沒撈著,至今還是候補道官。你要是肯把種花和習武一半的心思,放在背書上邊,早就考中了。”

    靈境觀上任觀主洪淼,就屬於這一類,境界其實早就夠了,就是無法通過最後一道考核,始終沒辦法得到朝廷頒發的正式道牒。

    花俏小聲道:“實在不行,我就找一家法壇買個私籙道牒算了,小姐你放心,我攢了些家底的,可以自己出錢……”

    簡素瞪眼道:“都是候補道官了,隻差一場京城道院的考核而已,豈能功虧一簣,你能不能有點追求?!事先說好,到了長社縣,你給我繼續老實背書,休想偷懶,每個月我都會檢查你的課業,要是有兩次不過關,你就乖乖回京城,連同太爺爺在內,誰替你求情都沒用!”

    由某姓法壇來傳授私籙,頒發道牒,在青冥天下屬於“旁門左道”,可這在天下十四州,其實很常見。

    再加上曆史上許多山巔修士、大道官,都曾自立門戶,建造法壇,傳下法脈,香火綿延至今。

    談藪出身所在,新密郡的郡望談家,就在此列,擁有一座私人法壇。

    所以在青冥天下有個可以當真也可以不當真的說法,“寧肯招惹宗門嫡傳,莫去結仇某家法壇”。

    隻因為無一例外,擁有私人法壇的“祖上”,一定闊過,而且絕對不是一般的“闊綽”,至少是玉璞境道士起步。

    某些特立獨行的修士,到了地仙境界,甚至是上五境了,都還隻是一位私籙道士。

    雖說各家法壇給出的道牒,肯定不會被白玉京所認可,但是白玉京有意無意對此網開一麵,也就是說,這些層出不窮的私籙道士,因為名不正言不順,無法擔任各國朝廷的清流官員,無法在各座官辦道觀擔任任何職務,但是出門在外,自稱道士,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隻要出示那份道牒,一般在十四州都可以暢通無阻,可要說碰到那些嚴禁私籙、甚至將各家法壇一律視為作亂犯上的某些王朝,這些“來曆不正”的旁門道官,就隻能是繞道而行了。

    曆史上,最大的那座私籙法壇,就是……兗州一脈的米賊!

    但是此事已經成為青冥天下所有道官的禁忌話題。

    花俏苦著臉。

    早知道她就不聊私籙一事了。

    花俏欲言又止。

    柴禦翻看那本冊子上邊的大小事務,有條有理,別看蘇乘相貌……粗獷,其實她還是很心細如發的。

    最近她之所以穿得如此豔紅,實在是她沒辦法的事,因為在鬧市,經常會被問路或是搭訕的路人,招呼一聲“這位壯士”……

    花俏埋怨道:“小姐,這長社縣靈境觀的香火……等於沒有香火!窮是真窮!若非前兩年重新修繕了一遍,咱們這趟過去,都要喝西北風了,就是字麵意思的那種!一場鵝毛大雪壓塌了好幾間屋舍,還是洪淼求爺爺告奶奶才跟當地豪紳求來的幾筆善款,隻說鄰近長社縣的那座隔壁道觀,哪裏會這麽捉襟見肘,這不去年才擴建了占地好幾畝的靈官殿和道觀講院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要丟!”

    一般來說,道觀都會有廟產,而且講經和齋醮法會,也會有香火錢捐贈,善男信女一多,道觀根本不會缺錢。一些道觀的住持,名氣稍大,還可以擔任度師,道觀就等於有了自家法裔。但是長社縣的靈境觀,要啥啥沒有,缺啥啥都缺!

    若是撇開那場洪淼手上修繕不談的話,自從早年間一位善人重修了一番後,靈境觀好像兩三百年便不曾有誰給添過一塊瓦片。

    簡素忍俊不禁,笑道:“換一個角度說,這座名為靈境的偏遠道觀,當年建造之初,牢固是真牢固,那會兒的土木匠人,肯定沒有偷工減料?”

    柴禦喝著酒,不愧是師妹,心是真大。

    簡素說道:“這樣不挺好的,不用迎來送往,倒也清淨了。”

    她這趟離京,本就是躲清靜來了。

    不然以她的家世和修行資質,要說去往那些欽賜山額,供奉皇帝、太後親筆抄錄道經的皇家禦製道觀,一步到位,擔任觀主是癡人做夢,補缺都講等顯赫職務,也還是有些難度,但是要說簡素的太爺爺願意在吏部幫忙運作一番,再加上師門金槨派的錦上添花,讓簡素去往某個大府境內、朝廷敕建道觀任職,謀個不求實權的“清閑美職”,還是毫無門檻的。

    柴禦想起一事,不知為何,好像如今各國規模較大的道觀,到府一級,好像都在擴建靈官殿,如火如荼。

    “雪停了。”

    簡素說道:“那就繼續趕路,爭取黃昏之前,在長社縣隔壁的許縣那邊找家客棧歇腳,明兒早起,先去許縣的道觀看看,我們再趕路去往靈境觀。 ”

    各地道觀的中軸線之上,建築相仿,過了山門,就是靈官殿,供奉一幅道祖和三位白玉京掌教掛像的主殿,然後就這麽一路延伸出去,不過子孫廟與叢林廟稍有不同,前者在祖師殿內,往往將掌教畫像改為開創自家道觀的“本姓”祖師爺。但是東西兩邊的配殿,諸國道觀,各有不同,往往祭祀供奉不同的道教神靈、仙真,文昌殿,藥王殿,雷部天官,龍王殿,姻緣廟,文武財神廟等,不一而足。

    柴禦掏出幾隻袋子,“師妹,都拿著吧,以後用得著,其中麵皮是我與一位出自鴉山的女子武夫討要而來,她有次路過我們師門地界,是我偶然認識的,按照鴉山的輩分算,她的師公,便是那位戚夫人。”

    一袋子金葉子,一袋子碎銀子,外加一張做工精良的“麵皮”。

    在這趟出門之前,師妹這輩子就沒怎麽碰過黃白之物。

    簡素笑道:“金銀,我就收下了,至於這張麵皮就算了,又不是江湖武夫,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柴禦微笑道:“總能少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花俏嘖嘖稱奇道:“戚夫人,止境武夫!她可是咱們林師的二弟子!”

    整個汝州,無論是道士還是武夫,山上山下,都以自家出了個“林師”為榮。

    這位孔武有力的婢女,她總是這樣,聽到了各路神仙的奇聞異事,總是打瞌睡,可是一聊起汝州的那些武學宗師,就精神抖擻。

    簡素退出破舊道館,轉身打了個稽首。

    下了山,進入官道,三騎一路馳騁到了許縣,在這邊找了個家客棧落腳。

    長社縣的縣衙,已經得到來自潁川郡那邊的公文通知,新任靈境觀住持道士,今天就會到此赴任。

    一縣主官,縣令必須是道官出身,但是韓縣令跟靈境觀一向關係平平,幾乎從來沒有往來。

    主要是因為那前觀主洪淼,是個候補道官身份,主掌靈境觀這麽些年,竟然就從沒有去縣衙拜訪過,這讓韓縣令腹誹不已,你一個候補道官都不主動登門,本官難道還要去靈境觀找你不成,沒有這樣的規矩!

    因為聽說這次道觀住持的簡素,是一個來自京城高門的大族子弟,極為年輕,一般這種道官,都是來地方上“鍍金”的,待不了幾年就會轉遷別地,當地官府都心裏有數,沒必要把雙方關係鬧得太僵,所以這次長社縣衙,還是給了靈境觀一點麵子,讓縣丞和縣尉同時出馬,這兩個官職不比胥吏,都是吏部記錄在冊的,必須是候補道官出身。若是那些大縣,一般的道官,沒有足夠的家世背景,根本別想當上縣丞、縣尉。一大清早,靈境觀就來了兩位貴客,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可能還是第一次踏足道觀。

    下雪不冷化雪冷,昨兒又是一場好大雪,今兒道觀內的少年們,一個個凍得跟鵪鶉似的,耷拉著腦袋,雙手插袖直跺腳。

    畢竟有兩位在縣衙位高權重的官老爺在場,少年們總不好公然拎出炭籠來取暖。

    林攄覺得機會難得,硬著頭皮湊上去,站在客堂門口,壯著膽子與屋內那位坐在火盆旁的縣尉老爺,喊了聲黃伯伯。

    這一下子把黃縣尉給喊懵了,哪來的親戚?

    反而是縣丞老爺撫須而笑,“是林掌櫃的兒子吧,不錯,都是我們本地的常駐道士了,再接再厲,在這邊好好讀書,爭取搏一個候補道官,也算光耀門楣了。”

    林攄滿臉漲紅,神色激動異常,不料縣丞老爺竟然還認得自己,很識趣,不敢打攪縣丞老爺的休歇,輕聲答複一句,便告退轉身,走回簷下廊道那邊,少年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看著林攄竟然與縣丞老爺都能聊上話,馬重和土膏都很羨慕,土膏更是趕緊湊到林攄身邊,壓低嗓音問這問那。

    林攄問了一句,陳叢那家夥呢?馬重沒好氣回複一句,賊得很,鬼精鬼精的,在這邊等了一會兒,就躲去常伯屋內烤火了。

    兩位官老爺在這邊喝著茶水,可惜公務在身,不能喝酒。

    結果等到了正午時分,還是沒能等到那位新觀主的身影,就有些犯嘀咕,可別是直奔縣衙拜山頭了吧?不至於,若是如此,他們倆都是與韓縣令一條心的嫡係心腹,肯定有胥吏跑來這邊通知他們,那就是還在趕來道觀的路上?靈境觀太小,負責待人接物的典客常庚就兼著許多差事,比如燒飯做菜,既然到了吃飯的點,老人就麻溜兒做了頓午飯,加了幾個菜,兩位官老爺隻是隨便對付了幾口,就繼續移步去客堂候著那位據說出身極好的新任觀主,年紀不大,架子不小,也對,再小的道觀,身為住持道士,沒點真本事,光靠好家世也是不成的。

    從一大早,等到了天都快黑了,也沒能等到那位新任觀主的身影,再好的耐心,都要消磨殆盡了。

    典客常庚一次次燒水,茶葉都換了又換,兩位縣衙官老爺再這麽喝下去,憑道觀那點家底,可就真的隻能喝水了。

    黃縣尉黑著臉,伸手拿鐵鉗撥動炭火,輕聲道:“這也太窩火了,秦老哥,怎麽講?京城人氏了不起啊,一點規矩都不講的。”

    老人淡然說道:“再等半個時辰,過時不候,到了點我們就走,還真就不伺候了。有本事以後就別去咱們縣衙”

    黃昏裏,廟祝劉方與典客常庚站在客堂外邊的廊道,輕聲拉著家常,劉方說楊麻子家剛殺了頭豬,不瘦,帶毛有小兩百斤呢,得空咱哥倆去喝兩盅。

    常庚搓手點頭,連連說這敢情好,這敢情好。

    轉頭瞥了眼屋內兩位官老爺難看至極的臉色,劉方輕輕搖頭,低聲道:“還是老樣子,日子難熬了。”

    洪觀主就是個不擅長打點關係的,可是靈境觀與縣衙,好歹維持表麵上的客氣,現在這位新任觀主,人還沒有露麵呢,就已經結結實實打了整座縣衙的臉。以後還怎麽相處?

    常伯笑嗬嗬道:“虧得韓縣令今天沒來。”

    劉方重重歎息,“咱們道觀以後就等著被穿小鞋吧,新觀主可以不怕這個,就是苦了咱們這些兩邊不靠的常住道人。”

    一座道觀與當地官府的關係,更多還是前者依仗後者,一些個靠百姓香火難以維持日常的貧苦道觀,許多錢財進項,都出自縣衙那邊的撥款。可給可不給,給多給少,反正都是門道,就看道觀與當地官府的關係如

    何了。不湊巧,靈境觀就在此列。

    馬無夜草不肥,靈境觀在洪淼手上,就是典客常庚當那幕僚給出的點子,才讓一座道觀每年好歹能給少年們發出兩件冬、夏穿的道袍,不然就憑道觀的香火錢?隻說上次各方籌錢修繕道觀,就是常伯幫著外出聯絡。估計正是如此,洪淼才會在對常住道人的那些評語當中,關於典客常庚,有個投桃報李的“老實本分”。

    用陳叢那小子的話說,就是香客願意丟倆銅錢到功德箱就是打雷的響動了。

    在廟祝劉方眼中,陳叢這孩子,懶是懶了點,一身機靈勁兒,平時說話還是有點意思的,很能解悶。

    瞧著忠厚老實的少年,其實焉兒壞,滿肚子主意,這不好像還勸過洪觀主來著,說是靠人不如靠己,咱們道觀香火不旺,觀主你燒高香試試看?

    暮色裏,靈境觀所在山頭,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山包,但是路兩邊的那些老槐樹,還是有模有樣的。

    三人在山腳那邊一起翻身下馬,簡素牽馬而走,仰頭笑道:“道觀的風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花俏無奈道:“小姐也太好說話了。”

    柴禦蹲下身,伸手抹掉路上厚厚的積雪,再抓起一把泥土,手指細細撚動,嗅了嗅,點點頭,此地水土還行。

    花俏對此見怪不怪,小姐的這位禦師兄,其實與小姐是很門當戶對的,就是小姐好像對這位同門師兄沒有什麽想法。

    道觀那邊,兩位縣衙官老爺其實剛要打道回府,憋了一肚子氣來著,結果才出門,就看到了迎麵走來的三位外鄉人。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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